第十八章 罪臣之後
“確實如此。”喬松柏對林暖暖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他對林暖暖收留那幾個罪臣之後,確實相當意見。
於是他把自己所想,原原本本地與林暖暖說了一遍。
“按照你說,他們確實有些危險。”可是林暖暖聽完他的話之後,卻沒有直面這個問題。
反而問了喬松柏另外一個問題:“歷朝歷代,農名起義,是否為鐵板一塊?”
“什麼?”
喬松柏一愣,第一反應是,林暖暖問了一個大不敬的問題。
而後,才想到,林暖暖所問的是一個相當正常的問題,最起碼對於目前的兩人來說,是如此的。
“你的反應,已經有答案了吧。”
林暖暖從喬松柏身上掙紮下來,坐到他旁邊。
喬松柏的反應是在她意料中的。
忠君愛國那套,洗腦作用還是很明顯的。
更何況,林暖暖還沒有教他何為“造反有理”。
不過現在仍舊不是時機,所以她只是繼續與喬松柏說眼前事。
“目前我們的情況很嚴峻,最重要的是缺人。我們需要有人,幫忙教廠里工人識字。他們讀過書、賣身契在我們手裏,是最優選。”
“而你最擔心的那個問題。反而是我們最好解決的一個問題。他們選擇忠於誰,有什麼想法,是取決於他們受到誰的教育。”
受到廣大農民、無產階級的教育,他們的想法就會發生變化。
林暖暖要對他們進行改造,如果改造成功了,皇帝把他們招回去,誰是誰的叛徒,還不一定呢。
“可這,風險太大了……”喬松柏對林暖暖的教育,不太有信心。
這件事情,林暖暖也不能說服喬松柏,只能讓他眼見為實。
正所謂“天下誰人不通共”,無產階級教育,可比其他的強多了。它是完全基於事實的教育,想不信都不行。
“你且放寬心吧,如果真的會出現被召回了,他們心繫的是帝王,那就……嗯?”
林暖暖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她或許是良善之輩,但絕對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選擇了這條路,她自然是希望朋友多多,敵人少少。
但如對方要真的變成敵人,她就只能化身無情的劊子手,比任何人都更快地下手。
喬松柏楞楞地看着林暖暖:“你……”
而後他釋懷一笑:“先睡會吧,回去之後,可要忙着呢。”
他知道,自己這位娘子,從來不是什麼菟絲子,而是那株想為他人遮風擋雨的大樹,只是每次看到她的驚人之語,總是讓喬松柏驚心動魄。
馬車疾行,下午的時候,一行三人,就回到了林家村。
這一路上,他們都沒有遇上謝廣安等人,想必他們應該是今天中午就到了林家村。
現在的林家村,還是有些蕭條的。
林暖暖也沒有去找榆樹村的人來補充勞動力,只是讓所有人按照正常的作息去做事。
實際上,造紙廠已經處於半停工狀態了,產紙量少了七層。
與之相反的是紡織廠,紡織廠的情況比較好,大量的婦女勞動力得以投入生產生活,產量反而有所上升。
馬車剛停到小院門口,林暖暖就看到謝廣安跟風一樣,嗖得竄出來。
“你可回來了,我這一路哦……”
林暖暖對謝廣安的抱怨充耳不聞,氣定神閑地下車了。
初夏的中午,還是有些炎熱的。
四人回到屋內,享受着些許的清涼。
“那幾個人呢?”
坐定之後,反而是林暖暖最着急起來了。自己沒有給他們安排活計,按照道理他們應該在院子裏作者的。
謝廣安咂舌:“被你那個寡婦嬸子,安排去砍樹了。”
“錢嬸子?”林暖暖想到錢寡婦那肥胖的身軀,潑辣的模樣,有些五味雜陳。
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錢寡婦人生夢想是,撈林暖暖家的財產。
而現在,錢寡婦的夢想,好像也沒變,只是她思路轉變了,她把她自己,當做林暖暖家的人,這拚命掙錢的程度,就像是在為她自己家掙錢。
到底什麼是家,這個概念,很有意思。
以小家為家,以一村為家,以國為家,國與民,相互扶持,方為強盛之道。
讓老百姓當家做主,那就能極大程度調動所有人的積極性。
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喬伯,麻煩你將那五個人叫回來。”林暖暖略微想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要投入正經事上。
這五個人都是接受過教育的,識文斷字。
林暖暖要對他們進行一些考驗,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本事,然後再做定奪。
三人在屋裏略微等了一會兒,喬伯便帶着那五人回到了屋中。
現在他們身着統一的服飾,也有過梳洗,看上去比一般的普通人更加白凈些,確實有些貴族的氣質。
林暖暖坐在正座上,掃視着五人,問道:“你們幾位,都有什麼擅長的活計。”
座下五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開口。
林暖暖立刻知道,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團體,若無外力強制,他們就會一直都不說。
針對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分化。
“你留下來,其他人都去幹活。”
林暖暖指着的正是五人中的首領趙博文。
她從觀察也是能看出來的,這五個人中,趙文博很有可能是拿主意那個。而之前那個求着三人收下她的嬌姑娘楚如蘭,反而不會是做領導者的那個。
趙博文被留下來了。
他困惑地看向眼前的三人,實際上,這幾天經歷的事情太過於魔幻了。
從被牙行買走,之後的所有事情,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到林家村、進工廠、伐樹,甚至於目前林暖暖問他所長為何。
這都不是找奴僕或者找苦力,因為沒有人會關心下人到底怎麼樣。
所以,趙博文,完全看不透林暖暖的想法。
而這種不安加劇了他的提防,尤其是,現在林暖暖分開了他們。
“你會幹什麼?”
再次問出這個問題,林暖暖同時也讓小靈掃視這個人。
只要是一個人長期重複做一樣事情,必定會在身體上留下某些痕迹的。
很快,在趙博文回答之前,林暖暖已經知道他擅長什麼了。
“會畫畫嗎?一般般愛畫什麼?”
林暖暖已經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趙博文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
趙博文很快便承認了,自己會此等“奇淫巧技”。
自古以來,儒家以修身治國齊天下為目標。
而趙博文顯然並不善此道。他更喜歡畫畫,描繪一方天地。他也曾時長自責,是否是因為自己不善仕途,而導致家破人亡。
林暖暖對趙博文的想法一無所知,不過既然知道了對方擅長畫畫,那麼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一定要問問了。
“你是擅長寫意,還是擅長工筆?”
國畫分為兩種,一為寫意,筆法飄逸、誇張,更多的是抒心胸之情。二為工筆,那就是擅長寫實了。
趙博文沒想到林暖暖這麼個小姑娘竟然問得這麼細,此時,他臉色更加羞愧了。
“不才擅長的,正是工筆。”
工筆畫多的更是匠人氣息,為文人不恥。
可比起書寫胸臆的寫意畫,他確實更擅長工筆畫。
從各種角度來看,無論是功名官途,還是畫畫所長。
趙博文就不像是這個世道想要的人。
也難怪父親覺得養了這麼一個兒子,才是導致趙氏一族被滅門的關鍵所在。
“好!”
林暖暖聽到趙博文所言,卻非常高興。
有事情,她正愁着呢,還想要讓喬松柏與謝廣安去學,沒想到,瞌睡送枕頭。
眼前,就有一人會。
“相公,你帶他下去,學習工程標記,越快越好。再教他學尺度衡量,以及一些施工注意點。”
不錯,林暖暖正缺一個工程繪圖師。
實際上,工程繪圖師需要掌握的專業技能不止這些,還有許多受力分析,材料知識。
不過受限於古代的條件,只要能夠畫工筆畫,對林暖暖說,已經足夠了。
而其他東西,隨着學習,可以逐步交給他。
喬松柏帶着趙博文,在屋外另外四個人面前走過,轉到了屋后的繪圖室。
看到趙博文被招安了,另外四個人,也很快就變老實了。
其中還包括最為機靈的楚如蘭。
另外四人的才華,都不算特殊,林暖暖便安排打算安排他們半工半師。
上午幹活,下午教書。
等到那五個人全部安排好之後,林暖暖把目光投向了謝廣安:“看過我們的紡織廠了嗎?”
造紙廠是現代化學發展的產物,謝廣安就算看了半天,也不會看出什麼門道來的。
但是,紡織廠是機械製造發展的產物,正是謝廣安興趣所在。他就很容易看出門道來。
聽到林暖暖這話,謝廣安急忙點頭:“自然是看到了。你們這紡織廠,做的可是極好的。我真的想學學。”
“唉……”聽到謝廣安這話之後,林暖暖卻長嘆一口氣。“好是好,可惜的是,馬上就要倒閉了。除非能夠弄到一些鐵來。”
“鐵……鐵……?”
謝廣安直接變成了結巴,他方才發覺,林暖暖這是給自己下套呢,而其目的就是鐵。
“我可沒有鐵。再說了,私自交易鹽鐵,那可是要殺頭的。”
林暖暖心裏暗道,要是鐵能夠隨便從鋼材市場上買,林家村早就發達起來了。
正是因為鐵無法買賣,所以,她必須要想辦法弄。
“你真的沒有嗎?我需要的不多,只是用來造些工具,也不傷人。”
謝廣安聽到工具,魂都被勾走了,忙問:“什麼工具?”
“沒鐵我弄不了啊!”
林暖暖卻不搭話,只是說鐵的事情。
謝廣安知道這套,可是實在太想知道,有什麼東西,能夠與她所謂的紡織廠聯繫在一起的,那必定是一項驚天動地的發明。
“我有些鐵,但是不多,只有幾百斤……”
“夠了,快點給我弄過來就是了!”
林暖暖接話極快,沒給謝廣安後悔的機會。
實際上,在滄州弄鐵,她能求助的也就只有李長信,可惜的是李長信在京城,還沒回來,她無法。
而看到謝廣安,她又想到了一種可能。
謝廣安本人愛好器械、手工,並且,手上有不少好東西。就例如,上次在白鹿書院的黑板,就是他掏的自己手上的木材的。
故而,林暖暖想到,他會不會偷偷搜集了一些私鐵。縱然謝廣安真的沒想到這步,憑藉著鐵器的堅硬程度,他也應當會持有不少“違禁”的鐵質器具。
萬萬沒想到,只是略微一炸,竟然能扎出上百斤鐵來。
縱然對真正的建設,是杯水車薪的,可是,有了鐵,就可以製作更耐磨的軸承,這對林暖暖來說,太重要了。
她買下了一百多奴僕,可不止是多了一百多勞動力,還多了一百多張吃飯的嘴,一百多個穿衣的人。
這導致最明顯的結果就是,需要是,廠內女工,做的衣服,完全不夠穿了。
而林暖暖自然就想到了縫紉機。
大規模機械化,也導致了同質化。
可是,生活在處處都短缺的古代,林暖暖方才知道,華美的衣服,手工的製做,那是所有人溫飽解決之後,方才追求的事情。
用縫紉機做出來的衣服,縱然只分幾個尺碼,但是效率高,成衣多,已然足夠了。
縫紉機的製作圖,林暖暖直接交給了謝廣安,這也是她培養謝廣安成為得力幹將的第一步。
“記住了,分開!”
不過,實在不放心的,林暖暖還是多囑咐了一句,讓謝廣安分開,以免技術泄露了。
打發謝廣安去做縫紉機,林暖暖心下覺得了結了一件事,暢快多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勞動力慢慢補充,同時開始製造水泥,建成新園區。
不過,這其中,還有一個小問題,林暖暖必須要解決。
也就是,土地問題。
建造園區的用地,林暖暖已經有了。她想的土地問題,是糧食問題。
林家村的種植地,即便全部都是種紅薯,也不能支撐如此多的人口。
實際上,工廠給工人提供的伙食,有三分之一,是買來的。
可是,林暖暖自從想到了給園區加上民防之後,她也意識到了,糧食問題如果不解決,自己是會被人掐住喉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