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暖煙玉礦

“姑娘這說的哪的話啊？你也是我們衣閣的東家，哪有讓你花錢的道理。你直接拿走就成了。”

林暖暖仔細打量這個丫頭，看她表情很自然，沒有故意替自己開脫的意思。

但是這話卻不對勁。

林暖暖與鄭雅蘭合作的是紡織廠，而不是布莊。這布莊，是由鄭雅蘭百分百控股的，怎麼自己也變成了布莊的東家了？

但是股權之事比較複雜，林暖暖也不便在這個丫頭面前表現出來，只是告誡道。

“這錢到沒到手，是可以兩說的。但是這個賬，無論我是不是你東家，你都得給記上。有多少沒付，付了多少，都得記清楚了。而後再與庫存核對，這個裏面的事情才夠清清楚楚。”

“你且記着了，或被人佔去便宜，或被人坑騙，東家都不會怪你。但是每一筆交易，必須要記清楚了。如果你若庫存對不上，那就必定怪你了。”

林暖暖這話，其實說的賬目問題。

商務交易，都一定的折損。尤其是布料這樣的行業，更是有不經意間的折損。而且，無論是古代還是現在，都有一定的“公關費”。現在是為了銷路等一方面的問題，古代則是有討好“地頭蛇”、銀子純度損失等多方的費用。

這個該記還是得記清楚的，如此一來，賬才算是真正的明明白白。

很多時候，不是怕你被騙了、被人訛走錢，這些錢，大不了算在公關費裏面。買個教訓。

最怕的是你，賬目不清不楚，收支有問題。

林暖暖把這番話交代清楚之後，為的是不欠鄭雅蘭的錢。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因為她這番話，幫助幾個月後、從京城回來的鄭雅蘭，破獲了布莊一直以來的賬目問題。

原來這鄭府的人出來取布、取衣，都是不算錢的，也沒記賬，以至於布莊一直對不上賬。弄清楚原因之後，鄭雅蘭也好好整頓了鄭府。

當然了，這些都是后話了。

林暖暖目前的任務，是帶着這些人出城去。

這些人目前穿的是統一的服飾，但是，只要給不同的佩飾，那呈現出來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林暖暖臨時買了一些斗笠、扁擔、竹筐等工具，又給一些人買了一些麻繩、紅繩。

讓他們每個人排列組合。

這些人配上各式各樣的工具，把服飾掩蓋了不少。如果不是先入為主地知道，他們身上服飾是統一的，就很難看出來，這些人是同一批人。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中午，正所謂“春困秋乏夏打盹”。現在正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候，林暖暖便安排他們分批出城。

一行一共二十七人，分了五批出去，而後在城外的樹林裏面碰頭。

這個過程，已然讓那個嬌姑娘——楚如蘭意識到不對了。

買奴僕，不願意去官府那邊報道，可以理解，畢竟給奴僕改主人，也要給官府交一筆錢。

但是，連出城都要掩人耳目，這其中就很難說了。

“趙哥哥，你說他們是想要我們幹什麼啊？”但是，楚如蘭不懂，那三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買僕人，還要去做犯法的事情，那就是挖私礦了。

可是挖私礦，需要買女的嗎？而且，這麼有錢的人挖私礦，何必要買他們這些人，還好吃好喝地供着？

可是要是開暗娼此類的，買那些男的，就不對勁了，年輕的、皮肉好的，那可以說是去做男倌。但是自己這批隊伍裏面，也有些老人。而且，整體的長相，也不是能招客的那種啊。

被楚如蘭稱為趙哥哥的，是前途州刺使之子，趙博文。他一直是這五個罪臣之後的領導者。

楚如蘭說的問題，他也在思考。

但是，他比楚如蘭受的罪多太多了。所以，這會兒，只要有人買他，給他吃喝，無論做什麼事情，他都是願意的。

因為有了滿足感，他也無法多想。只是小聲說：“也別管那麼多了。有吃有喝就行了。我們跟他們不一樣，能有人要已然不錯了。反正都是罪人了，還怕犯什麼罪嗎？”

楚如蘭心下嘀咕，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這些人等了近半個時辰，林暖暖才出城找他們。

把人運出城之後，還得找人帶他們回林家村。可林暖暖還得等喬松柏的消息，所以，她就去白鹿書院裏，找謝廣安帶這些人會林家村。

謝廣安擅長發明創造，林暖暖這次來到繁城，正好把他一起帶回林家村，讓他做監工，同時也教他一些工程力學的東西。這些知識，於他發明是極有利的。

在林暖暖的威逼利誘下，謝廣安“自願”帶着這些人走回林家村。

而林暖暖嘖準備回到了馬車停放的地方，等着喬松柏的消息。

回到巷子口，林暖暖才發現，喬松柏與喬伯，已經回來了。而且，他們身邊還帶着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牙婆。

這牙婆約莫有五十歲了，如此打扮確實有些奇特了。

她看到林暖暖走到巷子口，還沒等喬松柏說話，她就開口了：“姑娘回來了啊，咱快點上車去看看吧。”

說著，便扶着林暖暖往車上走。

林暖暖坐在車上，跟喬松柏私下交流了好一會兒，才把事情給弄明白了。

關於林暖暖的身份長相，喬松柏什麼都沒說，牙婆完全是從喬松柏的反應，以及林暖暖當時的神情，判斷出來的。認定了，林暖暖就是喬松柏的娘子。

而目前四人乘坐馬車，是去隔壁的潼陰縣。

潼陰縣是滄州唯一的玉石開採地。此地生產一種名為“暖煙玉”的純白玉石。李長信送給林暖暖的印信上，也採用這種玉石裝飾。

古代開採玉石，就是純粹靠苦力露天開採。

因而，想要能幹活的苦力，去潼陰買那些採礦苦力就可以了。

“而且啊，那些採礦苦力可不一樣。他們很多都不是本國人，你往死里用，也沒事的。”牙婆替喬松柏補充了一句，並且同時還朝林暖暖拋了一個媚眼。

林暖暖好懸沒緩過來，雖然知道古代女人招生意不簡單，自己這筆又是大生意，但是這牙婆朝喬松柏拋媚眼都算合理，朝自己，這算是什麼事啊？

實際上，牙婆從兩人相處的一些動作神態，已然看出來，喬松柏是聽林暖暖的。

所以，她這是下足了功夫，來討好林暖暖，就是方法有些讓人啼笑皆非。

“小姐，您請放心吧，絕對沒問題的。這種事情，我拿手得很。保證不留痕迹，您就算用死了，那人，也跟從來沒出現在世界上一樣。您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來找我，給錢我也負責善後。保管跟您沒關係。”

這馬牙婆，嘴巧得很。知道林暖暖等人，想要人、又不想驚動官府，還特意給自己來個業務拓寬。

“這人不去干推銷員可惜了。”林暖暖心裏頭感慨了一句。

馬車出城之後，是一路疾行。

然而，路途着實有些遠。以至於，天色已經黑了，四人才到了潼陰縣的採石場。

前任的懷親王，也就是李長信的父親，驕奢淫逸。其中一項，就體現在暖煙玉上。

一般的親王，都是讓人開採到夠上供給皇帝的量，就夠了。剩下的，最多就弄點小玩意，把玩把玩。

可前親王不一樣，他讓人無節制地開採，以至於潼陰縣礦山，竟然有近百人，晝夜無歇地在此工作。

李長信繼位之後，事端不斷，至今為止，都管過這邊的事情。

可是，有人看出了端倪來了……

只見到了潼陰縣礦山，馬牙婆用力拍了拍出入口旁小木屋的門，嘴裏喊的卻是：“兒子，快開門，娘來了！”

“娘？”林暖暖與喬松柏對視了一眼，都無奈地笑了笑，怪不得要特意到潼陰縣來，還說的這麼信誓旦旦，原來是有門道的啊。

原本那小木屋內的人還在抱怨，聽到“娘”這個字的時候，也自動消音了，麻溜地來給四人開門。

看門的是馬牙婆的兒子，周大壯。

他算是有半個編製的小吏。原本，這裏是比較吃香的，他也是削尖了腦袋才鑽進來的。

可是，自從李長信上位之後，就沒有在問過一次這裏的情況。

這裏也就失去了往日的風光了。

其他有門路的人，都找到人，調到其他地方去了。

而周大壯，沒那麼多門路，還因為沒人想要留在這裏，被上面強制留在了這裏，甚至不給退出的機會。

“我們這，一共有九十三人。其中有三個是崑崙奴，他們力大無窮，價格要比其他奴隸高三兩。”周大壯認定了沒人會管這裏，所以，夥同他娘做起了這樣的買賣來。

林暖暖對此沒有意見，她只要能夠幹活的就行了，其他的無所謂。

“只是，我們能買走幾個？你要是全給我們了，之後的事情怎麼交代啊？”

周大壯不以為意：“這些人，逃跑的、病死的，本來就多，上面就算查起來，也沒辦法真的查。更何況，我們現在這個懷親王怪的很，也不來查暖煙玉的開採情況，甚至連給皇帝進貢的那份，他也不來看，恐怕早就忘了我們了。”

聽到這說法，林暖暖內心瞭然。

如果是李長信，那可能就不是忘了，而是真的不想給皇帝進貢。

敲定了所有細節之後，喬伯把銀子付了，但是，他們並不急着把人給帶回去。

“這些人還勞煩你幫我們管一段時間，我要分批次地運回去的。”林暖暖朝周大壯交代了一番。

而他跟馬牙婆兩人，看到那快五百兩銀子，早就笑得合不融嘴，滿口答應。

只是查看那些買來的人時，小靈指出一個問題，周大壯耍滑頭了。

一般古代的崑崙奴，是指一些黑膚色的外國人，被當做奴隸。這些人力大無窮，又性格溫順，很受古代貴族歡迎。

但是，這礦山的崑崙奴，膚色與東亞人接近，只是身形高大，看上去有些力氣罷了。而且，這三個所謂的崑崙奴，是會說漢語的。

林暖暖聽到了小靈的描述，咬牙切齒，三個可就是九兩銀子。

怪不得非要簽了再給看。

不過她只能安慰自己，雖然不是正經崑崙奴，但是好在跟周圍人很像，語言也沒有障礙，省去了不少麻煩。

縱然這麼想，林暖暖因為吃了這個大虧，當晚在採石場上睡覺的時候，都有些不安生。

第二天一大早，馬牙婆跟她兒子，都還沒有醒來，林暖暖等人便乘着準備回林家村。

算來，跟着謝廣安的那批人，也快要到家了，得回去早做準備才好。

在馬車上昏昏欲睡的林暖暖，每次要睡着的時候，這馬車就顛一下，惹得她更加不耐煩了。

“娘子？”喬松柏看到林暖暖一眼鬱悶，覺得好笑，連忙安慰起她來。

可是這一安慰，惹得林暖暖更委屈了。

“好了，我抱着你睡一會兒可好？”喬松柏也知道林暖暖是因為沒睡好。她有擇床的毛病，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聽到要被喬松柏抱在懷裏，林暖暖本來想堅決反對的，但是實在熬不住，想要睡覺，便被他把一整個人抱在懷中，逐漸入睡了。

看着林暖暖神色逐漸變得安詳起來，喬松柏寵溺地笑了笑。

而後，神色便嚴肅起來。

他抱着林暖暖，想的卻是安排這些人的事情。

這次買了一百一十人，數目本身就比較大，已經超過了三個村子工人的人數，很有可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更重要的是，那五個罪臣之後。

喬松柏原本計劃是，帶這些人出城的時候，把這五個人甩下，可是昨日是林暖暖安排出城的時候，如此一來，便耽誤住了。

而按照時間推算，這些人已經到了林家村了。

“如果……只能……”

喬松柏滿臉殺氣，他從骨子裏面是不信任那五個人的。尤其是那個嬌姑娘楚如蘭。

“收收。”正在他思考的時候，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對着臉頰戳了戳。

喬松柏立刻換上一張溫柔的笑容：“你醒了。”

林暖暖睨了他一眼，而後把自己往喬松柏的懷裏縮了縮。

“你是不是在想，如何處理那五個罪臣之後？”

如果人手不夠，喬松柏或許不會有什麼想法。但是人手夠，林暖暖自然而然就能想到，不想要五人組的喬松柏絕對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