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礦石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山間的溪流，冰冷刺骨。

林暖暖溫熱的身體，猛不丁地接觸冰冷的水，頓時就小腿抽筋，動彈不得。

可偏偏巧的是，這處的溪流，極其洶湧。

林暖暖只能在隨波逐流，在水中沉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水勢才平緩下來。

林暖暖慢慢地在水中漂浮着，逐漸靠向岸邊。

此時，周遭的景色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翠綠的灌木、茁壯的樹木，被河邊大量的鵝卵石取代了。

整個世界從多彩各異的綠，變成了綠與白的二重奏。

“好險，得虧是小溪，沒有多深，也沒有出現即將是瀑布、深潭的情況。”

林暖暖躺在鵝卵石上，大口地喘氣，用來平息剛剛在水中的恐懼。

“對了，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暖暖可想着呢，自己是被人推到河裏的。但是，誰會這麼做呢？

造紙廠的女工們，是不太可能幹這種事情的。她們就算再恨自己，畢竟才相處幾天啊。不至於下死手。

而且，方才，林暖暖是毫無察覺的，簡直就像是被鬼怪推了一把……

想到這裏，林暖暖寒毛炸起，即便她是無神論者，也開始害怕起來了。

預警了比較遲的小靈，有些無奈地解釋起來。

“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有點像鬼怪。與山鬼有些相似……”

聽到這話，林暖暖頭皮都有些發麻了，她甚至一下子產生了一種錯覺，山間的微風，此刻都帶着陰森的氣息。

不過下一秒，她有的只有無語了。

“是猴子推了你一把。我也沒想到它鬧你……”

被猴子推了一把？

林暖暖此時雖然仍舊有些毛骨悚然，但是天空中的太陽，還有它帶來的溫暖，重新覆蓋在她的身上了。

“猴子啊，你搞得跟什麼一樣，嚇得我……”

這倒是林暖暖疏忽了。

在非現代化的世界裏面，人類要面對的問題，是極其複雜的。

其中山腳下的村民，是飽受野生動物的騷擾。

現代法律中的那些，保護野生動物，在這個時代，就是空談。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動物欺負人類。

別說這些畜生，面對的是手無寸鐵、所有武器被國家管理的古人了，就連現代一些退耕還林做的比較好的地方，擁有着豐富知識、經驗的人類，也常常被野豬騷擾得田地盡毀。

林家村應該過於窮，倒是沒有過於被騷擾。

現在冷不丁的，在山裏面被猴子推了一把，林暖暖與小靈，方才想起來，對於山林裏面這些動物，是要防範的。

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林暖暖渾身酸痛，她也不敢再躲懶，連忙起來準備與大部隊會合了。

雖然水流湍急，但是好在有流向，林暖暖逆着河流走，是可以與大部隊會合的。

但是走到一半的時候，林暖暖改變主意了。

這裏是深山老林，也就是所有人都沒有探索過的地方。發現未知東西的可能性就非常高。

萬一就能找到一些紅色染料的原料呢？

算了算時間，又試了試水流速度。

小靈推測，林暖暖有兩個小時左右的活動時間，可以多做一番探索。

說做就做，林暖暖小心翼翼地往山林裏面走去。

這出樹木比較少，實際上出現野獸的可能性，也是比較小的。這個認知讓林暖暖放心了不少。

沿着鵝卵石路，走了沒有多久，小靈就發出警報。

“宿主，有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前面發現少量硝礦。”

“什麼？”林暖暖聽到這個消息，眉頭都皺起來了。

硝礦意味着什麼？

任何對炸藥有所了解的，都會知道。尤其是加上白糖。

別說大周朝這個地方了，就算是在林暖暖曾經所處的現代，這種東西的殺傷力，還是非常強大的。

林家村後面的山，不算特別大，但是也不小，一般村民們，沒有探索這裏的愛好。

所以，整座山，都是出於未開發狀態。

“去看看！”

林暖暖按捺不住了，這個情報實在太重要了。

但是她與小靈一起去了所謂的硝礦附近的時候，不由得有些失望了。

滄州並不是主產硝礦的地方，所以，這個礦不算特別大，產量極其有限。

要是拿出來應急或許可以，但是要是真的試圖以它建立起一個逐漸擴張的軍事基地，還是非常困難的。

“這個地方，我們留着吧。”

林暖暖隨手掰了一些硝石帶走，稍微帶點在身上，還是有用處的。

至於開發這裏，一來暫時沒有必要，二來時機不對。

最起碼，得一切都穩定了，才能動手。

林暖暖讓小靈把這塊地方標記好之後，就立刻往小溪那邊走。

無論這附近有沒有適合提取染料的東西，都不能靠近。

硝礦製成的火藥，在冷兵器時代，那就是純純地降維打擊。它會直接改變戰爭格局，讓戰爭從人數競爭，變成科技競爭。

因此，林暖暖絕對不能冒險，讓眾人發現這座硝礦，以免宵小窺覷。

這邊林暖暖在溪邊行走，另外一邊，喬松柏都快急瘋了。

就像林暖暖所猜測的那樣，造紙廠的女人們，對她絕對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的。

所以，在發現她不見了之後，第一時間就着急地尋找了。

深山老林，林暖暖這個老闆不見了，是個人都害怕。

以姚四姐為首的女人們，又怕又不敢不找，於是找借口，說要發動村子裏面的男人們，一起來尋找，找人快些。

這種事情，大家自然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於是，這麼一來二去，林暖暖才失蹤不過兩個小時。就直接驚動了所有人來尋找。

山裏的路不太好走，沿着小溪前進的林暖暖，恨不得逆水而行。

可惜的是，小靈根據流速判斷，林暖暖逆水而行，更加艱難。她才不得不，在岸邊走着。

一路上，基本上沒有什麼花朵盛開，最多就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以及一些不知道長了多久的青苔。

倒是讓林暖暖不用糾結，萬一發現了紅色染料的原料，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不是得發動人來採摘一次。

太陽逐漸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橘色。

林暖暖重新走回了落水的位置。

“她在這裏！”

有人看到林暖暖的身影，直接尖叫了起來。

很快的，所有人聞聲而動，聚集到林暖暖身邊。

全村上下，只要是個活人，就被叫過來找林暖暖了。

喬松柏心細如塵，想到了或許林暖暖會找回原來的路，特意讓人在她失蹤的地點附近等一等。

這次等到了！

“幹嘛叫這麼多人來啊？”下山的路上，林暖暖與喬松柏說著悄悄話。“廠子裏面的運營，可不能停了啊。”

喬松柏雖然緊緊握着林暖暖的手，但是一張臉冷着，好似沒有聽林暖暖說話一般。

“生氣了？不至於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被猴子推下河的……”

林暖暖試圖辯解，她又不是無聊的人，哪裏會故意整這些啊？

聽到這話，喬松柏停下腳步，搖了搖頭。

他自然知道，林暖暖絕對不是故意的。他生氣的點在於，自己真的很無用，任何時候，看着林暖暖冒險，卻沒有一點辦法。

就像這次這樣，他對染料什麼都不知道，只能讓林暖暖去做這件事。

就不久后的將來，林暖暖要去京城，而他敏感的身份，也去不得。

明明是夫妻同心，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好像什麼都做不得。

“是我太無能了……”

夕陽下，喬松柏背着光，臉上的表情，極為模糊，林暖暖沒有看清楚。

但是這一刻，林暖暖感受到了喬松柏的苦楚，她微微抬頭，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在太陽的照耀下，像是個天生髮光物體。

“不用着急，我們有的是機會慢慢成長。這裏，不是京城，不是那個弱肉強食，不成功，則成仁的地方。”

喬松柏生長的環境，是不容許他有失誤、短板的。

但是，人不是全能，他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林暖暖能做的，只是輕微地勸解。或許，也有一部分的壓力，來自林暖暖，因為她無論做什麼，都是成功的。

這種情況，加劇了喬松柏的無力感。

但是，林暖暖看着喬松柏那張晦暗不明的臉，這種壓力啊，應該宣洩出來才是。

“我……”喬松柏心中，千頭萬緒。

“不用回答我。”林暖暖止住了喬松柏的話頭，“人啊，是要先成為自己，才能夠與其他人交流的。不用着急，我願意等你成長。”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任何期許，但是喬松柏卻覺得，林暖暖溫暖了他的心，給了他最大的目標。

因為“尋找失蹤的老闆”這個鬧劇，整個造紙廠從下午開始，就沒有怎麼幹活。

工人們情緒都有些不安。

有些“有極強的自我管理意識”的工人們，聽到敲鑼聲之後，竟然直接就往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趕了。

要說，農民跟工人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工人是有“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資本的，合格的工廠，都會給一定的誤工時間，以保證整體流程不受影響的。

但是農民不一樣了，今天不播種，明天不出芽。今天不填肥，明天就枯萎。

大家理所當然地覺得，今天活還沒幹完，那就得接着干。

“這個，自我剝削意識，也有些強烈。”

林暖暖看着這些“卷王”，哭笑不得，只能再次敲鑼，強調了一下秩序。

“諸位，你們上班第一天，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敲鑼是信號，這下班的鑼敲完了，除非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都是下班的。咱們換個角度想想，有些同事，他們是要回去的。這要是有人加班，車是不是得等他，這太晚了，走路也是不安全的。”

工人們聽到這話，大受震撼。

尤其是負責趕車的兩位“司機”，更是激動不已。

這一下午，眾人對浪費時間，找林暖暖的抱怨全部都消失了。

甚至，因為這一番話，所有人的心，聯繫地更加緊密了。

林暖暖沒有多說什麼口號，但是，她的行動表明了一點，那就是廠里的工人們，真的是可以互相照看，即便耽誤了工作，也是被允許的。

大家，都可以為別人考慮，不用因為“績效”，而互相壓迫。

工人們解散之後，林暖暖立刻拉着喬松柏，去屋後面。

林暖暖家是整個林家村最西邊、最裏面，她家要是在屋後面做什麼事情，實際上，村民們是不知道的。

“相公，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林暖暖趁着微弱的月光，給喬松柏秀了秀硝石。

看到這白色的石頭，喬松柏皺眉，但是他竟然認出來了。

“這是硝石？娘子，你病了嗎？”

硝石在古代，除了煉丹，還是一種重要，主要治大腸經的。

喬松柏於此涉獵頗多，所以竟然認出來了。

聽到喬松柏的話，林暖暖搖了搖頭。

“有了這個東西，絕世高手、精英部隊，都不是對手。”

“你是說，下毒、腹瀉？”喬松柏試圖跟上林暖暖的思路，但是沒有成功。

林暖暖也不惱，畢竟喬松柏確實不知道這方面的知識。

在軍事迷中，有一段順口溜：“一硫二硝三木炭，加點白糖大伊萬。”

這句話，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前面的一硫二硝三木炭，還能說是煙花，但是加了白糖之後，事情就不一樣了。

所謂炸彈爆炸的原理，就是利用爆炸產生的巨大衝擊波、熱輻射與破片對攻擊目標造成破壞。而加入白糖，瞬間產生的氣體更多，衝擊就更大。

林暖暖取了一些上次帶回來的煤炭粉末，當做引信。

在小靈的指導下，快速製造出半個拳頭大的土炸彈。

“點個火，你會發現新世界。”

林暖暖把蠟燭與打火石遞給了喬松柏，讓他去點燃引信。

所有的東西，都是眼見為實的。

喬松柏看林暖暖把煤屑鋪這麼長，心下以為她是在玩鬧。

但是，他就是喜歡縱容林暖暖玩鬧。

所以，沒有什麼心理壓力的喬松柏，輕輕地從遠處點燃了引信，想看看，林暖暖製造了什麼“驚喜”。

或許，會是一場不太亮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