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浪的心碎 街頭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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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流浪的心碎街頭的恐懼
（一）
成績下來了，盧蕙沒有通過，這讓陳炯特別惱火。白天，陳炯強壓怒火沒有責怪盧蕙。晚上，陳炯從餐館回來，人也感覺特別的累，看盧蕙躺在床上翻閱從老闆娘那裏借來的舊雜誌。而盧蕙的心情也不好，連正眼也不看他。陳炯看盧蕙這個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張口就說：“豬，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和睡，還知道幹什麼？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為了弄你出國，我耽誤了學語言，忍氣吞聲多打工賺錢。為了讓你在學語言上壓力不大，儘早通過大學入學的語言考試，我放棄回慕尼黑讀書，陪你留在烏爾姆這個小城市。平時我什麼都不讓你做，就希望你早點過語言這一關，結果你倒好，來了一年多，還沒過語言這一關。你看人家彎彎，還是在慕尼黑，一年就過了。你這個沒有心沒肺的人，我就是為你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
盧蕙沒有通過考試，心裏面已經很氣很煩，本指望陳炯回來能安慰她一番，沒想到卻被陳炯罵得火冒三丈。於是她毫不示弱地反擊道：“誰稀罕你把我弄出來，是你心甘情願的。是你自己犯賤，自找的，用不着向我訴苦。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吧！早知受這份洋罪，我還不出來哪！你也不看看你那副熊樣，有什麼資格沖我發脾氣？告訴你，想等我考過語言，門都沒有，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就是笨，就長着豬腦子，永遠都考不過，你又能把我怎樣！有本事你為什麼不考清華，不上北大，還弄什麼假文憑出國？”
陳炯聽了盧蕙奚落自己的話更加氣憤，心裏認為盧蕙一點道理都不懂，日後給這種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倒霉。於是就說道：“算他媽的我瞎了眼，弄你這種人出來。你跟你父親是一個死德行，嫌我窮，嫌我沒出息，你父親有他媽的屁用，還不是到處瞎折騰做個小生意。如果你老爸有本事，為什麼不給你找一個有錢又有勢的男人來娶你？幹嘛放你到我這來？回頭告訴你老爸，別一天到晚不知天高地后，還以為自己的女兒長的跟天仙一樣，嫁給哪個男人都覺得自己兒女兒吃虧，好像世上所有男人都搶着娶你是的。自我出國以後，我爸媽就叫我和你分手，不是嫌你家窮，而是嫌你貪圖享受、好逸惡勞。我真後悔當初沒聽我爸媽的話。”盧蕙蒙羞帶怒地說道：“現在聽你爸媽的話也來得及，我又不擋着你，你幹嘛纏着我？有本事你找好了。最好讓你那不知量力的爸媽幫你找一個吃苦耐勞的仙女。”盧蕙邊說邊拿起枕頭向陳炯身上砸去，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解氣。陳炯搶下枕頭扔在一旁，嘴裏罵道：“你她媽的竟干打我，告訴你，打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哪？”盧蕙氣急敗壞地說道：“打你怎麼了？我就打了，我還要打。看你能把我怎樣？”說完用手捶打着陳炯。
盧蕙的動手等於給陳炯火上澆油，陳炯連考慮都沒考慮，伸手就給了盧蕙一個耳光，接着又狠狠地將盧蕙推倒在床上。盧蕙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在她的記憶里父母從未對她動過手，雖然生長在農村，可父母卻視她為心肝寶貝、掌上明珠，疼她遠遠超過她弟弟，她哪裏受過這種氣？陳炯這一動手，她哪受得了！邊哭邊像瘋子一樣撲向陳炯，不是抓就是咬，再不就是拳打腳踢，尤其是她的手在陳炯的臉上狠狠地抓了一把。陳炯的臉立刻被她抓破了，他感到臉上刺痛，伸手一摸，看見手上有些血跡就破口罵道：“你這個潑婦，賤貨，老子今天絕不饒你。”說完雨點般的拳頭落在盧蕙的臉上和身上。盧蕙也不是好惹的，哭喊着和他撕打在一起。結果是盧蕙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小姆手指頭在和陳炯撕打過成中，被陳炯給窩骨折了，疼痛難忍。陳炯緊緊地抓牢她的雙手用極其厭惡的眼光對盧蕙說道：“你給我記住，從今往後你少給我動手，動手對你來講是絕對沒有好結果的。”說完鬆開了盧蕙的手到衛生間去了。
陳炯站在鏡子跟前，看到自己的臉上掛了一道道紅彩，心裏氣憤地罵到：“該死的潑婦、賤貨、婊子。”
如同小溪般的泉水從盧蕙的眼裏流淌處來，她默默地穿好了衣服、不加思索地摔門走了。
盧蕙到了車站，站台上一個人也沒有，街上也看不見了行人，再看看站台旁邊的鐘已過了午夜十二點。她不停地向回家路上看着，可就是看不到陳炯的影子。她心裏還在氣憤地想到：“寧可流落街頭，也不要回到陳炯那兒。”
盧蕙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站台上，也不知往何處去？夜風吹來，身上頓感冷瘦瘦的。無依無靠，孤獨凄涼的感覺纏繞在她的心頭。流不幹的眼淚在她的臉上蔓延，她不停地用雙手搽着，可就是搽不完。無聲的眼淚，流啊流！酸楚的鼻水，趟啊趟！
不知過了多久？車來了，盧蕙急速地搽幹了臉上的淚痕，上了車。她見車上乘客廖廖無幾，便靠車窗坐下。雙眼盯着窗外，馬路上除了那堅守崗位的路燈像戰士一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恪守職責以外，萬家燈火已被這漆黑的夜給籠罩了。盧蕙傷心地想到：“惟有自己不能擁抱這寧靜的夜色進入夢鄉，反倒是無家可歸地坐在車裏遊盪，不知下半夜的歸宿在哪？”
（二）
盧蕙趕到了火車站，已是凌晨一點多了。車站裏的人也不多，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倦容。火車站的門口還躺着一群流浪汗，這讓盧蕙多少感到了不安。她想去自己的同鄉羅蘭那兒，可轉念一想，羅蘭的男男朋友會不會住在她那？如果她的男朋友在，自己去了，睡在哪兒？盧蕙呆在火車站裏想來想去，不知該往何處去？當她想到了每層學生宿舍都有一個電視機房，電視機房裏都有沙發，向羅蘭要個毛毯，躺在沙發上睡幾個小時也比呆在火車站裏飲風露宿要好過的多。想到這，盧蕙匆忙地向地鐵站走去。地鐵站上一個人也沒有，她一看開車時刻表就傻眼了。過了下半夜一點半鐘，地鐵就不再開了，直到早晨五點半才有車。羅蘭住的學生宿舍離火車站很遠，儘管有路燈，盧蕙膽小一個人還是不敢走。她心想：“離開火車站，一個人走在那死一般沉靜的街上，不知要走多長時間？也不知怎麼走？想起來都害怕，怎麼走呢？”為了安全起見，盧蕙又走回到了火車站。
盧蕙坐在長條椅上，夜風拍打着她不讓她入睡。當她困極的時候，她就站起來，在那站台上來回地走動。走着走着，她就祈求身邊立刻能有一張露天床，能讓她躺上去睡幾個小時。一個小時被走過去了，兩個小時又被她走過去了，走的她腿腳酸痛，走的她淚已流干，走的她幾乎摔倒在地，走的她再也走不動，歪在椅子上沉沉地睡覺了。夜風再也吹不醒她，寒氣再也凍不醒她。
一陣刺耳的聲音將她驚醒，睜眼看見一輛火車停在自己的面前，從車上下來了星星點點的顧客，又上去了為數不多的乘客。盧蕙站了起來，渾身冷得直打哆嗦，也感到渾身酸痛、喉聾發癢，腸胃在肚子裏也絞在了一起。困，累，冷，餓全襲擊着她，讓她嘗到了饑寒交迫的感覺。她覺得這一切都拜陳炯所賜，在心裏恨恨地發誓到：“我要再理你這個無賴陳炯，我就不叫盧蕙，我就不是人。”
盧蕙向火車站附近的麥當勞走去，麥當勞也剛剛開門，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只見兩個無精打彩的工作人員正坐在椅子上犯困，一位先生見盧蕙進來忙提起神向她道一聲早上好。
盧蕙要了一份套餐，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來。她雙手抱着咖啡杯子，一連喝了幾口滾熱的咖啡，差不多一杯咖啡全進了肚，她才感到心裏有了點暖和氣。她邊往嘴裏送着薯條邊在心裏開始罵起了陳炯：“你這個可惡的、心腸狠毒的、無情無義的傢伙，竟然不出來找我，看你以後還有何臉再來找我？等你再來找我時，看我怎麼收拾你，到時候休怪我無情！”不一會的工夫，盧蕙在心裏又犯起疑來：“現在該死的陳炯都不出來找我，以後還會找我嗎？或許在他心目中已經沒了我，怎麼會這麼快？大家在一起才過了一年多如膠似漆的日子，他就對我產生了厭倦？”
盧蕙在心中又否認了自己的懷疑，她想她和陳炯畢竟經歷了忠貞不愉、情意綿綿的愛情。
美好的回憶呈現在盧蕙的腦海里：“夕陽西下，大海向夕陽奔去，夕陽愉快地投進了大海的懷抱，將大海給映紅了。海天擁抱在一起之時，海水是那麼的美麗而又壯觀。陳炯摟着她坐在海邊，指着那遠處的夕陽說道：‘寶貝，你看，你就是那夕陽，我就是這大海。大海永遠擁抱着夕陽，夕陽永遠睡在大海的懷裏。清晨，我把你從我的懷裏輕輕托起，傍晚，你帶着對美麗世界的留戀慢慢回到我的懷抱，我始終敞開我的雙臂熱烈地擁抱你。’。盧蕙依偎在陳炯的懷裏，聽着陳炯那動人的表白，心理面是百感交集，熱血沸騰，認為自己是愛情的寵兒，幸福永遠都追隨着自己。盧蕙撒嬌地問陳炯道：‘陳炯，我希望你要永遠記住你說過的話，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擔心，你很快就要出國了，國外的金髮美女令男人們着迷，不知你到了以後是否被迷住？要是你被迷住了，告訴我一聲就行了，我不會怪你，我會祝福你的。’。‘傻瓜，我就知道你會擔心，我指天為誓，今生今世非你莫娶，如果我要能變心，那就是眼前的大海乾枯了。’陳炯說道。盧蕙說道：‘那我還問你，到了國外我不準備學習，只想打工掙錢準備嫁妝。你說行不行？’陳炯道：‘不學就不學，我又沒指望你學習，反正有我那，關鍵是你要在我的身旁，讓我坷護你，讓我疼愛你。讓你擁有了我感到自豪，也讓你父母意思到他們反對我們在一起是錯誤的。讓事實證明你是愛情的幸運兒，我是你生活中的太陽，我要為你永遠發光發熱，直到我瞌眼長眠的那一天。’。”
美麗的回憶嘎然而止，盧蕙自言自語地罵了起來：“騙子，騙子。早知你是個騙子，早知你是一個蠻橫無理的人，我就不出來了。”罵著罵著，想着昨夜被打，委屈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盧蕙急忙搽去了臉上的淚珠，可那不爭氣的眼淚是越搽越流。
“早上好！”剛柔而又輕脆的聲音傳進了盧蕙的耳朵里，盧蕙慌忙搽去了眼角周圍的淚花，將視線移開了窗口。見眼前站着一位紅頭髮、臉上略帶疲倦的小夥子，看起來像學生，還沒等盧蕙開口，他也沒有問盧蕙是否同意，就一屁股坐在了盧蕙的對面說道：“我叫溫森特，大學生，剛從工廠打工回來。我很餓，就進來吃些東西。我已看了你一會，感覺到你很傷心很失望也很無奈，不知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很願意幫你。”小夥子的話如同一股暖流，流進了盧蕙的心房，害得盧蕙那滾熱的淚水只能往肚裏流。盧蕙強壓住了淚水，感激地沖小夥子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你幫不了我。”小夥子不明白盧蕙的意思，但心裏清楚這位可憐的美人拒絕了他的好意，困惑地看了看盧蕙離開了。心下還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可憐的女孩！臉上掛滿了傷痕和淚痕，難道真像電視裏報道的有些暗娼得不到法律的保護，經常會遭到惡徒和酒鬼們的欺凌？那眼下這個女孩又是怎樣走向暗娼之路的？僅僅是為了掙錢容易？還是被販賣過來的？”
盧蕙望着小夥子的背影，眼淚撲簌撲簌又流了下來，於是又在心裏罵起了陳炯：“陳炯，你這個狠心的無賴，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無賴，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大騙子，你這個沒了人性說活不算話的死男人。你忘了嗎？你說過的話‘什麼海枯石爛你對我的心不變，什麼我學習不學習對你都不重要，只有我對你的那份真情才是最重要的。’你這個騙子，騙子……”盧蕙在心裏不斷地罵著，土豆條放在嘴裏死勁地咬着。邊咬邊道：“咬死你！咬死你！我恨不得一口把你咬死！”在盧蕙的眼裏心裏，土豆條彷彿已變成了陳炯，任她死勁地咬着，咬着，她心頭上的火氣似乎是消了些。
盧蕙覺得自己在麥當勞里已經坐了一個小時了，一個人再不好意思坐下去。她不想讓服務員意思到自己根本不是去吃東西，而是再找一個避寒的地方，讓他們誤認為自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可轉念一想，眼下自己兜里就剩幾個分尼的硬幣，連再買一杯咖啡的錢都不夠，那跟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人還有什麼區別？自己出了麥當勞的門也無處可去，跟躲在火車站裏睡覺的流浪漢又有什麼區別？自己也不能老賴在麥當勞里不出去吧？想到這，盧蕙那無助的淚水嘩嘩而流。如果人不是在公共場合的情況下，她會放聲痛哭起來。
盧蕙見店裏的清潔工到了，他先是拖地，然後，又搽起了桌子、椅子，好像是在故意趕她走。她也不想讓自己一二再、再而三的的失態被店裏的人看夠，起身走出了麥當勞。出了門，乘着朦朧的晨光往火車站走去。她在火車站的廣場上來回晃動着，心裏在盤算着她該怎麼辦？沒走幾分鐘，沒想幾分鐘，她就又困的連眼皮都掙不開，看看歪扭七八睡在火車站前面的酒鬼們，就想像他們一樣、席地而卧、小睡幾分鐘。想歸想，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那樣做，她輕輕拍打着自己的腮幫，不停地用勁在自己的腿上掐着，讓自己清醒再清醒。
太陽終於懶洋洋地露出了頭，釋放一夜冷光的月亮，毫無聲息地不知跑到哪兒睡覺去了。還有那無數顆只會閃着光芒卻不帶任何熱量的星星，也不知躲到哪兒睡覺去了。盧蕙疲憊地坐在了車站的長條登上，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儘管再緊還是抵擋不住清晨冷氣的襲擊。她在心裏恨恨地嘀咕着：“陽光、星光、月光全是冷光，你們對待流落街頭的人竟然是這樣如此的無情！”
地鐵慢悠悠地開進了車站，盧蕙走近了車廂，坐在座位上心裏再想着：“我不要一大早去吵醒羅蘭了，就在這車廂了呆一個早上吧。”於是她決定從起點到終點就這麼來回地坐，反正不擔心坐過車。盧蕙還沒坐到一站，頭就彎在車窗上睡覺了。睡夢中她回到了不知思念了多少遍那溫暖的家，躺在了自己那軟軟的床上。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惠子，起床了，再不起床吃飯，飯可就要涼了。”接着媽媽便推她的肩膀，她喃喃地朝媽媽說道：“嗯－我好睏，讓我再睡一會，我不怕飯涼。”說著就把頭往車窗上又歪了歪。司機沒有聽懂盧蕙嘟囔的是什麼嗎？但他的職責必須要叫醒眼前的這位姑娘，看她要去哪？於是他的手用了點勁，嗓門也提高了些，道：“喂！我可愛的女士，你要到哪一站下車呀？”朦朧中盧蕙覺得這聲音好陌生好生硬，使勁把眼睛睜開，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到了自己的跟前，她驚恐地忽的站了起來，惶恐地問道：“你要幹什麼？”司機見盧蕙驚恐萬狀的樣子，忙舉起手來，向她擺着，示意她安靜安靜，不要緊張不要害怕。
盧蕙盯着舉着手的陌生男人看了一會，看出他不像壞人的樣子，口氣也平和下來，問道：“有事嗎？”司機一愣，突然反映到，她可能還沒清醒。便說道：“車子已到了終點，可你還在車裏睡覺，你是不是已經睡過站了？不知你要在哪一站下車？”盧蕙脫口而出了陳炯住的地方的那一站。司機搖了搖頭說道：“你坐錯了車，坐這個車回到火車站。在火車站地下坐二路地鐵，坐五站路再換六路地鐵，坐七站就到了。”盧蕙客氣地說道：“真的很感謝你。”司機道：“不需要謝，很高興為你做這點小事。”盧蕙望着他的背影，心裏說道：“多事，睡個覺也不行。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好心，可眼下沒做成好事。你還知道不知道？我現在是無家可歸，凍了我半夜困了我一夜，我只想在這暖乎乎的車廂里睡一小會。”想着想着，盧蕙又閉上了眼睛。
司機轉過身來，還沒走五六步，心裏琢磨着：“眼前這個異國女孩的臉上帶着傷痕，眼睛也紅腫腫的，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說不上就是那些可惡的人販子，把一個又一個窮國家的女孩販賣到德國來。可憐的女孩，到了德國屈於惡棍們的威脅，不得不做###隸。”想到這，司機又走到了盧蕙的跟前，對着盧蕙很嚴肅地說道：“漂亮的女士，人在它鄉，無論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報警，德國的警察一定會幫你的。躲逃只能害了你自己。如果你願意的話，只要我能幫得上你的話，我一定幫你。”盧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的父親年齡還要大的老頭，強從嘴角里擠出了一絲笑容，搖了搖頭，含着沙啞的聲音說了聲‘謝謝’。老頭聳了聳肩，說了聲再見走回了駕駛室。司機坐在座位上，通過車裏的反光鏡，見盧蕙又閉上了眼睛。心裏感嘆道：“唉！可憐的女孩。”
盧蕙還在沉睡，地鐵已進了火車站。睡夢中，盧蕙感覺到有人推她，有人叫她。睜開那惺忪的眼一看，還是那司機。司機微笑的對她說道：“可愛的女士，你該換車了。可別再睡著了，不知你下面的運氣好不好？會不會有人叫你，還是趕緊回家睡吧！”盧蕙見車廂里多多少少都有了乘客，坐在盧蕙附近的人，聽到司機的說話，儘管沒有裂開嘴笑，但那眼角和臉上的表情分明在笑。盧蕙不好意思地連說了幾聲謝謝，匆忙地下了車。
下車以後，盧蕙有心想再換一趟車，繼續呆在車裏睡覺。但站台上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車，她知道上班的人將會也越來越多，自己再在車裏睡覺，恐怕有些不妥。弄不好，一路上不知被多少愛管閑事的好心人人給叫醒，還不如乾脆去羅蘭那兒睡算了。
盧蕙乘車趕到了羅蘭那兒，一連按了幾下門零，才聽見了羅蘭帶着睡意的聲音問道：“喂！”“是我，盧蕙，開門啊！”盧蕙說道。盧蕙一進門，羅蘭一眼就看見了她臉上的傷痕，驚訝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你和陳炯吵駕了？他這個傢伙動手打了你？”盧蕙見了老鄉羅蘭就向像見到了自家的親人一樣，心裏、鼻子都酸溜溜的。經羅蘭這一問，委屈的淚水嘩嘩再一次噴湧出來，那稀薄而透明的淚水猶如穿了串的珍珠順着她的臉旁向下滾。羅蘭趕緊摟着盧蕙的肩膀說道：“快進來吧！”羅蘭摟着盧蕙走過了那不算長的走廊。一進寢室的門，盧蕙就看見羅蘭男朋友還在床上睡着。於是，她忙說道：“我到電視機房坐一會，你先穿衣服吧！”說完走出了寢室的門。
羅蘭一邊穿衣服一邊叫醒了因昨夜打工回來很遲的男朋友。男朋友迷迷糊糊地說道：“你陪她在電視機房裏呆一會，讓我再睡一個小時。下午我還有考試，晚上還要做工哪？”羅蘭哄着男朋友道：“辛苦一點，親愛的！你看人家哭的那麼傷心，呆在電視機房裏，學生走來走去，多不方便。”羅蘭的男朋友周文傑聽女朋友這樣說，也只好起來了。
（三）
羅蘭遞給了盧蕙一包餐巾紙，盧蕙坐在椅子上邊擦眼淚邊敘述着她和陳炯發生爭吵的經過。說完，盧蕙便將自己的小姆手指頭伸給羅蘭和周文傑看，並將袖子嚕了起來。羅蘭和文傑見盧蕙的小姆手指頭已經腫了，胳膊上也有兩道青痕。周文傑有些激動地說道：“陳炯也太不像話了！怎麼這麼粗魯？竟然動手打人。來德國已經幾年了，怎麼還能把他老家裏的農村惡習——打老婆帶到德國來？回頭我一定去找他，說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羅蘭也生氣地說道：“這陳炯的脾氣還挺暴的，打人罵人是我們老一輩父母輩乾的事，我們這一代不應該呀？尤其是在德國，就更不應該了！我一定要會給你找個地方住下來，他要是不改這種惡習，你就不要理他，現在你還沒嫁給他就要挨他的打，等你嫁給他了，你就是他的人，稍不順心，就打老婆罵老婆，那你可有的氣受了！”周文傑道：“你先別說那麼多，準備早飯，吃好以後，你陪她去醫院看看她的小姆手指。”
盧蕙不肯去醫院，說道：“過幾天就會銷的，再說陳炯還沒給我辦醫療保險卡。我現在頭疼的要命，只想上床睡一會。”羅蘭和周文傑聽盧蕙說沒有醫療保險卡，知道去看一下很貴，不知盧蕙舍不捨得掏這個錢？羅蘭心想：“自己的醫療保險卡可以借給盧蕙，可自己不敢借給她，萬一被發現除了罰不少錢以外，再不許享受學生優惠待遇的醫療保險。”想到這，羅蘭道：“那你去沖個澡，換上我的衣服先睡吧。”說完從柜子裏拿出了自己的睡衣遞給了盧蕙。
話說自盧蕙摔門出去后，陳炯是餘氣未消地上了床，一時間也睡不着，腦子裏面竟想着盧蕙說的話，越想越氣，因此，沒有出去追盧蕙。心理面還在說：“不能出去追那蠻橫無理的潑婦，否則的話，日後還不知她怎樣發瘋哪？發過瘋就跑，老子可沒事幹了，追她玩？”陳炯鐵了心不去追盧蕙，他還以為盧蕙在外面走夠了就會回來的，不回來就會去老鄉和朋友那兒。由於一天的勞累，想着想着還是很快進入了夢鄉。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盧蕙會在火車站裏混過了下半夜。
上午起來，陳炯對着鏡子，鮮紅的幾道血印已經變成了幾道暗紅的傷痕。於是他氣鼓鼓地罵盧蕙道：“臭婊子，潑婦！”
陳炯一走進飯店，老闆娘見他的臉上有幾道暗紅色的印痕，那嘴就像刀子一樣快地說道：“這麼精神的小夥子可不能破相，是不是欺負人家盧蕙？把人給惹火了，人家不得不給你點教訓。”陳炯氣憤的說道：“我惹她？她簡直就是一個母夜叉，我哪裏敢碰她？就是因為考試的事，我說了她幾句，她便發起脾氣來，跟瘋子一樣開始動手打人，真跟平時判若兩人。”老闆不吭氣，邊聽邊嘿嘿地笑着，說道：“人家沒通過考試心情已經夠糟的了，幹嗎還要說人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怪只能怪你自討沒趣。”陳炯卻說道：“她一點道理都不懂，心胸又過於狹隘，說不得！碰不得！我看將來更娶不得，誰娶了她誰就倒霉。”“別瞎說，常言說得好，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叫愛。”老闆娘開完笑講着……。
羅蘭燒好了午飯，叫醒了盧蕙，邊吃邊說道：“早上聽了你的話，我可能過於激動，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回去。我和文傑一定會好好勸勸陳炯的，日後再怎麼爭吵，都不能動手。”盧蕙告訴羅蘭她想好了，不再準備回陳炯那兒。羅蘭見盧蕙的主意已定，就把錢借給了盧蕙，並幫她找了房子。羅蘭認為盧蕙說得很有道理，覺得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女同胞，有責任有義務互相幫忙。如果陳炯不認錯，不改掉他的惡習，就不能再讓盧蕙回到陳炯的身旁挨打挨罵。
晚上，盧蕙叫羅蘭陪着她去取她的東西。收拾了近兩個小時，盧蕙將她的物品全部裝進了箱子和包裹里。臨出門時，露惠將鑰匙丟在了桌子上。盧蕙拉着箱子、拎着袋子，羅蘭的手裏也是大包小包的，其樣式，真跟逃難的沒有區別。兩個人拿着那麼多的東西，哼哧哼哧地逃到了車站。地鐵的門開了，站在盧蕙旁邊的一位先生幫着盧蕙把箱子拎上了車。就這樣兩個人轉了兩次地鐵，好在每次上下車都有熱心的男士幫着她們拎箱子。一進寢室的門，盧慧就沖羅蘭說道：“我自己慢慢收拾吧，你還是趕緊回去看書吧，今天我都耽誤你那麼多的時間了。”
陳炯從餐館回來，發現盧蕙的東西都不在了，他心裏清楚盧蕙已從他這兒搬出去了。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鑰匙，喃喃地說道：“好，搬出去也好。讓你這個懶婆娘一個人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讓你嘗嘗無依無靠、沒人照顧的日子。|”說完后，又想到：“這個懶婆娘搬出去不知哪天才搬回來？要是不搬回來了？”想到心裏就開始發慌發涼。
陳炯躺在床上看着電視，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所有的電視節目，沒發現有什麼特別好看。因此，就不停地調換着頻道。以前看電視他隨着盧蕙，盧蕙看什麼他就得跟着看什麼，不管他喜歡不喜歡。盧蕙不喜歡換台，無論電視內容好看不好看，她都會看完。而現在沒人同他爭電視看，反倒沒了心情看。他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有一種沒邊沒沿的感覺。他伸手摸摸盧蕙睡過的地方，感覺不到盧蕙的體溫，他意思到溫柔睡夢鄉的夜晚不復存在了。
盧蕙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覺，起身想看電視，突然意思到房間裏沒有電視。想看，必須去電視機房。看看錶，夜已深了，一個人也懶得去，只好又躺了下來。實在睡不覺，她就打開了窗戶，寧靜如水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臉上身上，可她的心怎麼都不能像月亮那樣一樣地寧靜下來。她仰望着天空，看見天空裏無數顆星星，傷感的想起：“曾記得出國前，自己和陳炯走在林間的小路上一起數星星，而現在滿天的星星一個都沒有變，惟獨他陳炯變了。為什麼同樣一個人？只幾年的時間，變化的就那麼快？”
一幕一幕往事浮現在盧蕙的心頭——那幽靜的林間是她和陳炯快樂的天堂。常常是藉著月光和星光的照耀，陳炯牽着她的手，躲進了林間，走到了不知坐過多少遍空闊的草地。陳炯脫下了上衣，鋪在那已經躺在地上的綠草之上。然後，拉着她坐在了衣服之上。越過膝蓋高的草把他倆團團圍住，特別是那草尖，在夜風微微的吹拂下、在他倆情言密語的伴奏下、慢悠悠地飄舞，而盧蕙的心也在心房裏歡快地跳着。她知道她的歡樂都是陳炯給的，於是她發瘋般地吻着陳炯。兩個人長時間的熱吻過後，便開始了身體的纏綿。纏綿過後，兩個人還是不捨得離開林間，直到困意和疲倦襲上兩個人的心頭時，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愛的林間。走在回家的路上，陳炯的那寬闊的後背就是她盧蕙的溫床。儘管兩個人的約會是偷偷摸摸的，兩個人的纏綿更是偷偷摸摸，可兩個人的心裏確是那麼的甜甜蜜蜜。而回回陪伴自己的月亮是那麼的溫柔，星星又是那麼的好動，怎麼數都數不清。可到了德國，不需要再偷偷摸摸談情說愛了，陳炯卻沒了戀愛的興緻。德國的夜色雖美，陳炯卻再也沒有心情陪她賞月數星星了。每天只會督促她學德語，為學這鬼德語她是費盡了心傷透了腦。而陳炯哪，也只為那幾十張票子出盡了力，流盡了汗。盧蕙想着從前想着現在，止不住的淚水又順着她的眼角流淌出來。盧蕙看了看銀月，在她那淚眼裏，月亮顯得是那麼的孤獨和滄桑；盧慧又凝視着星星，在她那充滿水霧的眼裏，星星的光芒是那麼的冷清又是那麼的模糊。同樣的星星，同樣的月亮圍繞着盧蕙，可盧蕙就是沒有了國內那種賞月數星星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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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流浪的心碎街頭的恐懼
（一）
成績下來了，盧蕙沒有通過，這讓陳炯特別惱火。白天，陳炯強壓怒火沒有責怪盧蕙。晚上，陳炯從餐館回來，人也感覺特別的累，看盧蕙躺在床上翻閱從老闆娘那裏借來的舊雜誌。而盧蕙的心情也不好，連正眼也不看他。陳炯看盧蕙這個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張口就說：“豬，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和睡，還知道幹什麼？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為了弄你出國，我耽誤了學語言，忍氣吞聲多打工賺錢。為了讓你在學語言上壓力不大，儘早通過大學入學的語言考試，我放棄回慕尼黑讀書，陪你留在烏爾姆這個小城市。平時我什麼都不讓你做，就希望你早點過語言這一關，結果你倒好，來了一年多，還沒過語言這一關。你看人家彎彎，還是在慕尼黑，一年就過了。你這個沒有心沒肺的人，我就是為你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
盧蕙沒有通過考試，心裏面已經很氣很煩，本指望陳炯回來能安慰她一番，沒想到卻被陳炯罵得火冒三丈。於是她毫不示弱地反擊道：“誰稀罕你把我弄出來，是你心甘情願的。是你自己犯賤，自找的，用不着向我訴苦。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吧！早知受這份洋罪，我還不出來哪！你也不看看你那副熊樣，有什麼資格沖我發脾氣？告訴你，想等我考過語言，門都沒有，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就是笨，就長着豬腦子，永遠都考不過，你又能把我怎樣！有本事你為什麼不考清華，不上北大，還弄什麼假文憑出國？”
陳炯聽了盧蕙奚落自己的話更加氣憤，心裏認為盧蕙一點道理都不懂，日後給這種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倒霉。於是就說道：“算他媽的我瞎了眼，弄你這種人出來。你跟你父親是一個死德行，嫌我窮，嫌我沒出息，你父親有他媽的屁用，還不是到處瞎折騰做個小生意。如果你老爸有本事，為什麼不給你找一個有錢又有勢的男人來娶你？幹嘛放你到我這來？回頭告訴你老爸，別一天到晚不知天高地后，還以為自己的女兒長的跟天仙一樣，嫁給哪個男人都覺得自己兒女兒吃虧，好像世上所有男人都搶着娶你是的。自我出國以後，我爸媽就叫我和你分手，不是嫌你家窮，而是嫌你貪圖享受、好逸惡勞。我真後悔當初沒聽我爸媽的話。”盧蕙蒙羞帶怒地說道：“現在聽你爸媽的話也來得及，我又不擋着你，你幹嘛纏着我？有本事你找好了。最好讓你那不知量力的爸媽幫你找一個吃苦耐勞的仙女。”盧蕙邊說邊拿起枕頭向陳炯身上砸去，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解氣。陳炯搶下枕頭扔在一旁，嘴裏罵道：“你她媽的竟干打我，告訴你，打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哪？”盧蕙氣急敗壞地說道：“打你怎麼了？我就打了，我還要打。看你能把我怎樣？”說完用手捶打着陳炯。
盧蕙的動手等於給陳炯火上澆油，陳炯連考慮都沒考慮，伸手就給了盧蕙一個耳光，接着又狠狠地將盧蕙推倒在床上。盧蕙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在她的記憶里父母從未對她動過手，雖然生長在農村，可父母卻視她為心肝寶貝、掌上明珠，疼她遠遠超過她弟弟，她哪裏受過這種氣？陳炯這一動手，她哪受得了！邊哭邊像瘋子一樣撲向陳炯，不是抓就是咬，再不就是拳打腳踢，尤其是她的手在陳炯的臉上狠狠地抓了一把。陳炯的臉立刻被她抓破了，他感到臉上刺痛，伸手一摸，看見手上有些血跡就破口罵道：“你這個潑婦，賤貨，老子今天絕不饒你。”說完雨點般的拳頭落在盧蕙的臉上和身上。盧蕙也不是好惹的，哭喊着和他撕打在一起。結果是盧蕙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小姆手指頭在和陳炯撕打過成中，被陳炯給窩骨折了，疼痛難忍。陳炯緊緊地抓牢她的雙手用極其厭惡的眼光對盧蕙說道：“你給我記住，從今往後你少給我動手，動手對你來講是絕對沒有好結果的。”說完鬆開了盧蕙的手到衛生間去了。
陳炯站在鏡子跟前，看到自己的臉上掛了一道道紅彩，心裏氣憤地罵到：“該死的潑婦、賤貨、婊子。”
如同小溪般的泉水從盧蕙的眼裏流淌處來，她默默地穿好了衣服、不加思索地摔門走了。
盧蕙到了車站，站台上一個人也沒有，街上也看不見了行人，再看看站台旁邊的鐘已過了午夜十二點。她不停地向回家路上看着，可就是看不到陳炯的影子。她心裏還在氣憤地想到：“寧可流落街頭，也不要回到陳炯那兒。”
盧蕙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站台上，也不知往何處去？夜風吹來，身上頓感冷瘦瘦的。無依無靠，孤獨凄涼的感覺纏繞在她的心頭。流不幹的眼淚在她的臉上蔓延，她不停地用雙手搽着，可就是搽不完。無聲的眼淚，流啊流！酸楚的鼻水，趟啊趟！
不知過了多久？車來了，盧蕙急速地搽幹了臉上的淚痕，上了車。她見車上乘客廖廖無幾，便靠車窗坐下。雙眼盯着窗外，馬路上除了那堅守崗位的路燈像戰士一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恪守職責以外，萬家燈火已被這漆黑的夜給籠罩了。盧蕙傷心地想到：“惟有自己不能擁抱這寧靜的夜色進入夢鄉，反倒是無家可歸地坐在車裏遊盪，不知下半夜的歸宿在哪？”
（二）
盧蕙趕到了火車站，已是凌晨一點多了。車站裏的人也不多，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倦容。火車站的門口還躺着一群流浪汗，這讓盧蕙多少感到了不安。她想去自己的同鄉羅蘭那兒，可轉念一想，羅蘭的男男朋友會不會住在她那？如果她的男朋友在，自己去了，睡在哪兒？盧蕙呆在火車站裏想來想去，不知該往何處去？當她想到了每層學生宿舍都有一個電視機房，電視機房裏都有沙發，向羅蘭要個毛毯，躺在沙發上睡幾個小時也比呆在火車站裏飲風露宿要好過的多。想到這，盧蕙匆忙地向地鐵站走去。地鐵站上一個人也沒有，她一看開車時刻表就傻眼了。過了下半夜一點半鐘，地鐵就不再開了，直到早晨五點半才有車。羅蘭住的學生宿舍離火車站很遠，儘管有路燈，盧蕙膽小一個人還是不敢走。她心想：“離開火車站，一個人走在那死一般沉靜的街上，不知要走多長時間？也不知怎麼走？想起來都害怕，怎麼走呢？”為了安全起見，盧蕙又走回到了火車站。
盧蕙坐在長條椅上，夜風拍打着她不讓她入睡。當她困極的時候，她就站起來，在那站台上來回地走動。走着走着，她就祈求身邊立刻能有一張露天床，能讓她躺上去睡幾個小時。一個小時被走過去了，兩個小時又被她走過去了，走的她腿腳酸痛，走的她淚已流干，走的她幾乎摔倒在地，走的她再也走不動，歪在椅子上沉沉地睡覺了。夜風再也吹不醒她，寒氣再也凍不醒她。
一陣刺耳的聲音將她驚醒，睜眼看見一輛火車停在自己的面前，從車上下來了星星點點的顧客，又上去了為數不多的乘客。盧蕙站了起來，渾身冷得直打哆嗦，也感到渾身酸痛、喉聾發癢，腸胃在肚子裏也絞在了一起。困，累，冷，餓全襲擊着她，讓她嘗到了饑寒交迫的感覺。她覺得這一切都拜陳炯所賜，在心裏恨恨地發誓到：“我要再理你這個無賴陳炯，我就不叫盧蕙，我就不是人。”
盧蕙向火車站附近的麥當勞走去，麥當勞也剛剛開門，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只見兩個無精打彩的工作人員正坐在椅子上犯困，一位先生見盧蕙進來忙提起神向她道一聲早上好。
盧蕙要了一份套餐，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來。她雙手抱着咖啡杯子，一連喝了幾口滾熱的咖啡，差不多一杯咖啡全進了肚，她才感到心裏有了點暖和氣。她邊往嘴裏送着薯條邊在心裏開始罵起了陳炯：“你這個可惡的、心腸狠毒的、無情無義的傢伙，竟然不出來找我，看你以後還有何臉再來找我？等你再來找我時，看我怎麼收拾你，到時候休怪我無情！”不一會的工夫，盧蕙在心裏又犯起疑來：“現在該死的陳炯都不出來找我，以後還會找我嗎？或許在他心目中已經沒了我，怎麼會這麼快？大家在一起才過了一年多如膠似漆的日子，他就對我產生了厭倦？”
盧蕙在心中又否認了自己的懷疑，她想她和陳炯畢竟經歷了忠貞不愉、情意綿綿的愛情。
美好的回憶呈現在盧蕙的腦海里：“夕陽西下，大海向夕陽奔去，夕陽愉快地投進了大海的懷抱，將大海給映紅了。海天擁抱在一起之時，海水是那麼的美麗而又壯觀。陳炯摟着她坐在海邊，指着那遠處的夕陽說道：‘寶貝，你看，你就是那夕陽，我就是這大海。大海永遠擁抱着夕陽，夕陽永遠睡在大海的懷裏。清晨，我把你從我的懷裏輕輕托起，傍晚，你帶着對美麗世界的留戀慢慢回到我的懷抱，我始終敞開我的雙臂熱烈地擁抱你。’。盧蕙依偎在陳炯的懷裏，聽着陳炯那動人的表白，心理面是百感交集，熱血沸騰，認為自己是愛情的寵兒，幸福永遠都追隨着自己。盧蕙撒嬌地問陳炯道：‘陳炯，我希望你要永遠記住你說過的話，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擔心，你很快就要出國了，國外的金髮美女令男人們着迷，不知你到了以後是否被迷住？要是你被迷住了，告訴我一聲就行了，我不會怪你，我會祝福你的。’。‘傻瓜，我就知道你會擔心，我指天為誓，今生今世非你莫娶，如果我要能變心，那就是眼前的大海乾枯了。’陳炯說道。盧蕙說道：‘那我還問你，到了國外我不準備學習，只想打工掙錢準備嫁妝。你說行不行？’陳炯道：‘不學就不學，我又沒指望你學習，反正有我那，關鍵是你要在我的身旁，讓我坷護你，讓我疼愛你。讓你擁有了我感到自豪，也讓你父母意思到他們反對我們在一起是錯誤的。讓事實證明你是愛情的幸運兒，我是你生活中的太陽，我要為你永遠發光發熱，直到我瞌眼長眠的那一天。’。”
美麗的回憶嘎然而止，盧蕙自言自語地罵了起來：“騙子，騙子。早知你是個騙子，早知你是一個蠻橫無理的人，我就不出來了。”罵著罵著，想着昨夜被打，委屈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盧蕙急忙搽去了臉上的淚珠，可那不爭氣的眼淚是越搽越流。
“早上好！”剛柔而又輕脆的聲音傳進了盧蕙的耳朵里，盧蕙慌忙搽去了眼角周圍的淚花，將視線移開了窗口。見眼前站着一位紅頭髮、臉上略帶疲倦的小夥子，看起來像學生，還沒等盧蕙開口，他也沒有問盧蕙是否同意，就一屁股坐在了盧蕙的對面說道：“我叫溫森特，大學生，剛從工廠打工回來。我很餓，就進來吃些東西。我已看了你一會，感覺到你很傷心很失望也很無奈，不知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很願意幫你。”小夥子的話如同一股暖流，流進了盧蕙的心房，害得盧蕙那滾熱的淚水只能往肚裏流。盧蕙強壓住了淚水，感激地沖小夥子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你幫不了我。”小夥子不明白盧蕙的意思，但心裏清楚這位可憐的美人拒絕了他的好意，困惑地看了看盧蕙離開了。心下還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可憐的女孩！臉上掛滿了傷痕和淚痕，難道真像電視裏報道的有些暗娼得不到法律的保護，經常會遭到惡徒和酒鬼們的欺凌？那眼下這個女孩又是怎樣走向暗娼之路的？僅僅是為了掙錢容易？還是被販賣過來的？”
盧蕙望着小夥子的背影，眼淚撲簌撲簌又流了下來，於是又在心裏罵起了陳炯：“陳炯，你這個狠心的無賴，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無賴，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大騙子，你這個沒了人性說活不算話的死男人。你忘了嗎？你說過的話‘什麼海枯石爛你對我的心不變，什麼我學習不學習對你都不重要，只有我對你的那份真情才是最重要的。’你這個騙子，騙子……”盧蕙在心裏不斷地罵著，土豆條放在嘴裏死勁地咬着。邊咬邊道：“咬死你！咬死你！我恨不得一口把你咬死！”在盧蕙的眼裏心裏，土豆條彷彿已變成了陳炯，任她死勁地咬着，咬着，她心頭上的火氣似乎是消了些。
盧蕙覺得自己在麥當勞里已經坐了一個小時了，一個人再不好意思坐下去。她不想讓服務員意思到自己根本不是去吃東西，而是再找一個避寒的地方，讓他們誤認為自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可轉念一想，眼下自己兜里就剩幾個分尼的硬幣，連再買一杯咖啡的錢都不夠，那跟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人還有什麼區別？自己出了麥當勞的門也無處可去，跟躲在火車站裏睡覺的流浪漢又有什麼區別？自己也不能老賴在麥當勞里不出去吧？想到這，盧蕙那無助的淚水嘩嘩而流。如果人不是在公共場合的情況下，她會放聲痛哭起來。
盧蕙見店裏的清潔工到了，他先是拖地，然後，又搽起了桌子、椅子，好像是在故意趕她走。她也不想讓自己一二再、再而三的的失態被店裏的人看夠，起身走出了麥當勞。出了門，乘着朦朧的晨光往火車站走去。她在火車站的廣場上來回晃動着，心裏在盤算着她該怎麼辦？沒走幾分鐘，沒想幾分鐘，她就又困的連眼皮都掙不開，看看歪扭七八睡在火車站前面的酒鬼們，就想像他們一樣、席地而卧、小睡幾分鐘。想歸想，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那樣做，她輕輕拍打着自己的腮幫，不停地用勁在自己的腿上掐着，讓自己清醒再清醒。
太陽終於懶洋洋地露出了頭，釋放一夜冷光的月亮，毫無聲息地不知跑到哪兒睡覺去了。還有那無數顆只會閃着光芒卻不帶任何熱量的星星，也不知躲到哪兒睡覺去了。盧蕙疲憊地坐在了車站的長條登上，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儘管再緊還是抵擋不住清晨冷氣的襲擊。她在心裏恨恨地嘀咕着：“陽光、星光、月光全是冷光，你們對待流落街頭的人竟然是這樣如此的無情！”
地鐵慢悠悠地開進了車站，盧蕙走近了車廂，坐在座位上心裏再想着：“我不要一大早去吵醒羅蘭了，就在這車廂了呆一個早上吧。”於是她決定從起點到終點就這麼來回地坐，反正不擔心坐過車。盧蕙還沒坐到一站，頭就彎在車窗上睡覺了。睡夢中她回到了不知思念了多少遍那溫暖的家，躺在了自己那軟軟的床上。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惠子，起床了，再不起床吃飯，飯可就要涼了。”接着媽媽便推她的肩膀，她喃喃地朝媽媽說道：“嗯－我好睏，讓我再睡一會，我不怕飯涼。”說著就把頭往車窗上又歪了歪。司機沒有聽懂盧蕙嘟囔的是什麼嗎？但他的職責必須要叫醒眼前的這位姑娘，看她要去哪？於是他的手用了點勁，嗓門也提高了些，道：“喂！我可愛的女士，你要到哪一站下車呀？”朦朧中盧蕙覺得這聲音好陌生好生硬，使勁把眼睛睜開，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到了自己的跟前，她驚恐地忽的站了起來，惶恐地問道：“你要幹什麼？”司機見盧蕙驚恐萬狀的樣子，忙舉起手來，向她擺着，示意她安靜安靜，不要緊張不要害怕。
盧蕙盯着舉着手的陌生男人看了一會，看出他不像壞人的樣子，口氣也平和下來，問道：“有事嗎？”司機一愣，突然反映到，她可能還沒清醒。便說道：“車子已到了終點，可你還在車裏睡覺，你是不是已經睡過站了？不知你要在哪一站下車？”盧蕙脫口而出了陳炯住的地方的那一站。司機搖了搖頭說道：“你坐錯了車，坐這個車回到火車站。在火車站地下坐二路地鐵，坐五站路再換六路地鐵，坐七站就到了。”盧蕙客氣地說道：“真的很感謝你。”司機道：“不需要謝，很高興為你做這點小事。”盧蕙望着他的背影，心裏說道：“多事，睡個覺也不行。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好心，可眼下沒做成好事。你還知道不知道？我現在是無家可歸，凍了我半夜困了我一夜，我只想在這暖乎乎的車廂里睡一小會。”想着想着，盧蕙又閉上了眼睛。
司機轉過身來，還沒走五六步，心裏琢磨着：“眼前這個異國女孩的臉上帶着傷痕，眼睛也紅腫腫的，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說不上就是那些可惡的人販子，把一個又一個窮國家的女孩販賣到德國來。可憐的女孩，到了德國屈於惡棍們的威脅，不得不做###隸。”想到這，司機又走到了盧蕙的跟前，對着盧蕙很嚴肅地說道：“漂亮的女士，人在它鄉，無論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報警，德國的警察一定會幫你的。躲逃只能害了你自己。如果你願意的話，只要我能幫得上你的話，我一定幫你。”盧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的父親年齡還要大的老頭，強從嘴角里擠出了一絲笑容，搖了搖頭，含着沙啞的聲音說了聲‘謝謝’。老頭聳了聳肩，說了聲再見走回了駕駛室。司機坐在座位上，通過車裏的反光鏡，見盧蕙又閉上了眼睛。心裏感嘆道：“唉！可憐的女孩。”
盧蕙還在沉睡，地鐵已進了火車站。睡夢中，盧蕙感覺到有人推她，有人叫她。睜開那惺忪的眼一看，還是那司機。司機微笑的對她說道：“可愛的女士，你該換車了。可別再睡著了，不知你下面的運氣好不好？會不會有人叫你，還是趕緊回家睡吧！”盧蕙見車廂里多多少少都有了乘客，坐在盧蕙附近的人，聽到司機的說話，儘管沒有裂開嘴笑，但那眼角和臉上的表情分明在笑。盧蕙不好意思地連說了幾聲謝謝，匆忙地下了車。
下車以後，盧蕙有心想再換一趟車，繼續呆在車裏睡覺。但站台上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車，她知道上班的人將會也越來越多，自己再在車裏睡覺，恐怕有些不妥。弄不好，一路上不知被多少愛管閑事的好心人人給叫醒，還不如乾脆去羅蘭那兒睡算了。
盧蕙乘車趕到了羅蘭那兒，一連按了幾下門零，才聽見了羅蘭帶着睡意的聲音問道：“喂！”“是我，盧蕙，開門啊！”盧蕙說道。盧蕙一進門，羅蘭一眼就看見了她臉上的傷痕，驚訝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你和陳炯吵駕了？他這個傢伙動手打了你？”盧蕙見了老鄉羅蘭就向像見到了自家的親人一樣，心裏、鼻子都酸溜溜的。經羅蘭這一問，委屈的淚水嘩嘩再一次噴湧出來，那稀薄而透明的淚水猶如穿了串的珍珠順着她的臉旁向下滾。羅蘭趕緊摟着盧蕙的肩膀說道：“快進來吧！”羅蘭摟着盧蕙走過了那不算長的走廊。一進寢室的門，盧蕙就看見羅蘭男朋友還在床上睡着。於是，她忙說道：“我到電視機房坐一會，你先穿衣服吧！”說完走出了寢室的門。
羅蘭一邊穿衣服一邊叫醒了因昨夜打工回來很遲的男朋友。男朋友迷迷糊糊地說道：“你陪她在電視機房裏呆一會，讓我再睡一個小時。下午我還有考試，晚上還要做工哪？”羅蘭哄着男朋友道：“辛苦一點，親愛的！你看人家哭的那麼傷心，呆在電視機房裏，學生走來走去，多不方便。”羅蘭的男朋友周文傑聽女朋友這樣說，也只好起來了。
（三）
羅蘭遞給了盧蕙一包餐巾紙，盧蕙坐在椅子上邊擦眼淚邊敘述着她和陳炯發生爭吵的經過。說完，盧蕙便將自己的小姆手指頭伸給羅蘭和周文傑看，並將袖子嚕了起來。羅蘭和文傑見盧蕙的小姆手指頭已經腫了，胳膊上也有兩道青痕。周文傑有些激動地說道：“陳炯也太不像話了！怎麼這麼粗魯？竟然動手打人。來德國已經幾年了，怎麼還能把他老家裏的農村惡習——打老婆帶到德國來？回頭我一定去找他，說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羅蘭也生氣地說道：“這陳炯的脾氣還挺暴的，打人罵人是我們老一輩父母輩乾的事，我們這一代不應該呀？尤其是在德國，就更不應該了！我一定要會給你找個地方住下來，他要是不改這種惡習，你就不要理他，現在你還沒嫁給他就要挨他的打，等你嫁給他了，你就是他的人，稍不順心，就打老婆罵老婆，那你可有的氣受了！”周文傑道：“你先別說那麼多，準備早飯，吃好以後，你陪她去醫院看看她的小姆手指。”
盧蕙不肯去醫院，說道：“過幾天就會銷的，再說陳炯還沒給我辦醫療保險卡。我現在頭疼的要命，只想上床睡一會。”羅蘭和周文傑聽盧蕙說沒有醫療保險卡，知道去看一下很貴，不知盧蕙舍不捨得掏這個錢？羅蘭心想：“自己的醫療保險卡可以借給盧蕙，可自己不敢借給她，萬一被發現除了罰不少錢以外，再不許享受學生優惠待遇的醫療保險。”想到這，羅蘭道：“那你去沖個澡，換上我的衣服先睡吧。”說完從柜子裏拿出了自己的睡衣遞給了盧蕙。
話說自盧蕙摔門出去后，陳炯是餘氣未消地上了床，一時間也睡不着，腦子裏面竟想着盧蕙說的話，越想越氣，因此，沒有出去追盧蕙。心理面還在說：“不能出去追那蠻橫無理的潑婦，否則的話，日後還不知她怎樣發瘋哪？發過瘋就跑，老子可沒事幹了，追她玩？”陳炯鐵了心不去追盧蕙，他還以為盧蕙在外面走夠了就會回來的，不回來就會去老鄉和朋友那兒。由於一天的勞累，想着想着還是很快進入了夢鄉。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盧蕙會在火車站裏混過了下半夜。
上午起來，陳炯對着鏡子，鮮紅的幾道血印已經變成了幾道暗紅的傷痕。於是他氣鼓鼓地罵盧蕙道：“臭婊子，潑婦！”
陳炯一走進飯店，老闆娘見他的臉上有幾道暗紅色的印痕，那嘴就像刀子一樣快地說道：“這麼精神的小夥子可不能破相，是不是欺負人家盧蕙？把人給惹火了，人家不得不給你點教訓。”陳炯氣憤的說道：“我惹她？她簡直就是一個母夜叉，我哪裏敢碰她？就是因為考試的事，我說了她幾句，她便發起脾氣來，跟瘋子一樣開始動手打人，真跟平時判若兩人。”老闆不吭氣，邊聽邊嘿嘿地笑着，說道：“人家沒通過考試心情已經夠糟的了，幹嗎還要說人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怪只能怪你自討沒趣。”陳炯卻說道：“她一點道理都不懂，心胸又過於狹隘，說不得！碰不得！我看將來更娶不得，誰娶了她誰就倒霉。”“別瞎說，常言說得好，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叫愛。”老闆娘開完笑講着……。
羅蘭燒好了午飯，叫醒了盧蕙，邊吃邊說道：“早上聽了你的話，我可能過於激動，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回去。我和文傑一定會好好勸勸陳炯的，日後再怎麼爭吵，都不能動手。”盧蕙告訴羅蘭她想好了，不再準備回陳炯那兒。羅蘭見盧蕙的主意已定，就把錢借給了盧蕙，並幫她找了房子。羅蘭認為盧蕙說得很有道理，覺得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女同胞，有責任有義務互相幫忙。如果陳炯不認錯，不改掉他的惡習，就不能再讓盧蕙回到陳炯的身旁挨打挨罵。
晚上，盧蕙叫羅蘭陪着她去取她的東西。收拾了近兩個小時，盧蕙將她的物品全部裝進了箱子和包裹里。臨出門時，露惠將鑰匙丟在了桌子上。盧蕙拉着箱子、拎着袋子，羅蘭的手裏也是大包小包的，其樣式，真跟逃難的沒有區別。兩個人拿着那麼多的東西，哼哧哼哧地逃到了車站。地鐵的門開了，站在盧蕙旁邊的一位先生幫着盧蕙把箱子拎上了車。就這樣兩個人轉了兩次地鐵，好在每次上下車都有熱心的男士幫着她們拎箱子。一進寢室的門，盧慧就沖羅蘭說道：“我自己慢慢收拾吧，你還是趕緊回去看書吧，今天我都耽誤你那麼多的時間了。”
陳炯從餐館回來，發現盧蕙的東西都不在了，他心裏清楚盧蕙已從他這兒搬出去了。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鑰匙，喃喃地說道：“好，搬出去也好。讓你這個懶婆娘一個人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讓你嘗嘗無依無靠、沒人照顧的日子。|”說完后，又想到：“這個懶婆娘搬出去不知哪天才搬回來？要是不搬回來了？”想到心裏就開始發慌發涼。
陳炯躺在床上看着電視，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所有的電視節目，沒發現有什麼特別好看。因此，就不停地調換着頻道。以前看電視他隨着盧蕙，盧蕙看什麼他就得跟着看什麼，不管他喜歡不喜歡。盧蕙不喜歡換台，無論電視內容好看不好看，她都會看完。而現在沒人同他爭電視看，反倒沒了心情看。他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有一種沒邊沒沿的感覺。他伸手摸摸盧蕙睡過的地方，感覺不到盧蕙的體溫，他意思到溫柔睡夢鄉的夜晚不復存在了。
盧蕙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覺，起身想看電視，突然意思到房間裏沒有電視。想看，必須去電視機房。看看錶，夜已深了，一個人也懶得去，只好又躺了下來。實在睡不覺，她就打開了窗戶，寧靜如水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臉上身上，可她的心怎麼都不能像月亮那樣一樣地寧靜下來。她仰望着天空，看見天空裏無數顆星星，傷感的想起：“曾記得出國前，自己和陳炯走在林間的小路上一起數星星，而現在滿天的星星一個都沒有變，惟獨他陳炯變了。為什麼同樣一個人？只幾年的時間，變化的就那麼快？”
一幕一幕往事浮現在盧蕙的心頭——那幽靜的林間是她和陳炯快樂的天堂。常常是藉著月光和星光的照耀，陳炯牽着她的手，躲進了林間，走到了不知坐過多少遍空闊的草地。陳炯脫下了上衣，鋪在那已經躺在地上的綠草之上。然後，拉着她坐在了衣服之上。越過膝蓋高的草把他倆團團圍住，特別是那草尖，在夜風微微的吹拂下、在他倆情言密語的伴奏下、慢悠悠地飄舞，而盧蕙的心也在心房裏歡快地跳着。她知道她的歡樂都是陳炯給的，於是她發瘋般地吻着陳炯。兩個人長時間的熱吻過後，便開始了身體的纏綿。纏綿過後，兩個人還是不捨得離開林間，直到困意和疲倦襲上兩個人的心頭時，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愛的林間。走在回家的路上，陳炯的那寬闊的後背就是她盧蕙的溫床。儘管兩個人的約會是偷偷摸摸的，兩個人的纏綿更是偷偷摸摸，可兩個人的心裏確是那麼的甜甜蜜蜜。而回回陪伴自己的月亮是那麼的溫柔，星星又是那麼的好動，怎麼數都數不清。可到了德國，不需要再偷偷摸摸談情說愛了，陳炯卻沒了戀愛的興緻。德國的夜色雖美，陳炯卻再也沒有心情陪她賞月數星星了。每天只會督促她學德語，為學這鬼德語她是費盡了心傷透了腦。而陳炯哪，也只為那幾十張票子出盡了力，流盡了汗。盧蕙想着從前想着現在，止不住的淚水又順着她的眼角流淌出來。盧蕙看了看銀月，在她那淚眼裏，月亮顯得是那麼的孤獨和滄桑；盧慧又凝視着星星，在她那充滿水霧的眼裏，星星的光芒是那麼的冷清又是那麼的模糊。同樣的星星，同樣的月亮圍繞着盧蕙，可盧蕙就是沒有了國內那種賞月數星星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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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流浪的心碎街頭的恐懼
（一）
成績下來了，盧蕙沒有通過，這讓陳炯特別惱火。白天，陳炯強壓怒火沒有責怪盧蕙。晚上，陳炯從餐館回來，人也感覺特別的累，看盧蕙躺在床上翻閱從老闆娘那裏借來的舊雜誌。而盧蕙的心情也不好，連正眼也不看他。陳炯看盧蕙這個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張口就說：“豬，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玩和睡，還知道幹什麼？你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為了弄你出國，我耽誤了學語言，忍氣吞聲多打工賺錢。為了讓你在學語言上壓力不大，儘早通過大學入學的語言考試，我放棄回慕尼黑讀書，陪你留在烏爾姆這個小城市。平時我什麼都不讓你做，就希望你早點過語言這一關，結果你倒好，來了一年多，還沒過語言這一關。你看人家彎彎，還是在慕尼黑，一年就過了。你這個沒有心沒肺的人，我就是為你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
盧蕙沒有通過考試，心裏面已經很氣很煩，本指望陳炯回來能安慰她一番，沒想到卻被陳炯罵得火冒三丈。於是她毫不示弱地反擊道：“誰稀罕你把我弄出來，是你心甘情願的。是你自己犯賤，自找的，用不着向我訴苦。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吧！早知受這份洋罪，我還不出來哪！你也不看看你那副熊樣，有什麼資格沖我發脾氣？告訴你，想等我考過語言，門都沒有，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就是笨，就長着豬腦子，永遠都考不過，你又能把我怎樣！有本事你為什麼不考清華，不上北大，還弄什麼假文憑出國？”
陳炯聽了盧蕙奚落自己的話更加氣憤，心裏認為盧蕙一點道理都不懂，日後給這種人在一起生活，真是倒霉。於是就說道：“算他媽的我瞎了眼，弄你這種人出來。你跟你父親是一個死德行，嫌我窮，嫌我沒出息，你父親有他媽的屁用，還不是到處瞎折騰做個小生意。如果你老爸有本事，為什麼不給你找一個有錢又有勢的男人來娶你？幹嘛放你到我這來？回頭告訴你老爸，別一天到晚不知天高地后，還以為自己的女兒長的跟天仙一樣，嫁給哪個男人都覺得自己兒女兒吃虧，好像世上所有男人都搶着娶你是的。自我出國以後，我爸媽就叫我和你分手，不是嫌你家窮，而是嫌你貪圖享受、好逸惡勞。我真後悔當初沒聽我爸媽的話。”盧蕙蒙羞帶怒地說道：“現在聽你爸媽的話也來得及，我又不擋着你，你幹嘛纏着我？有本事你找好了。最好讓你那不知量力的爸媽幫你找一個吃苦耐勞的仙女。”盧蕙邊說邊拿起枕頭向陳炯身上砸去，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解氣。陳炯搶下枕頭扔在一旁，嘴裏罵道：“你她媽的竟干打我，告訴你，打老子的人還沒出生哪？”盧蕙氣急敗壞地說道：“打你怎麼了？我就打了，我還要打。看你能把我怎樣？”說完用手捶打着陳炯。
盧蕙的動手等於給陳炯火上澆油，陳炯連考慮都沒考慮，伸手就給了盧蕙一個耳光，接着又狠狠地將盧蕙推倒在床上。盧蕙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在她的記憶里父母從未對她動過手，雖然生長在農村，可父母卻視她為心肝寶貝、掌上明珠，疼她遠遠超過她弟弟，她哪裏受過這種氣？陳炯這一動手，她哪受得了！邊哭邊像瘋子一樣撲向陳炯，不是抓就是咬，再不就是拳打腳踢，尤其是她的手在陳炯的臉上狠狠地抓了一把。陳炯的臉立刻被她抓破了，他感到臉上刺痛，伸手一摸，看見手上有些血跡就破口罵道：“你這個潑婦，賤貨，老子今天絕不饒你。”說完雨點般的拳頭落在盧蕙的臉上和身上。盧蕙也不是好惹的，哭喊着和他撕打在一起。結果是盧蕙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小姆手指頭在和陳炯撕打過成中，被陳炯給窩骨折了，疼痛難忍。陳炯緊緊地抓牢她的雙手用極其厭惡的眼光對盧蕙說道：“你給我記住，從今往後你少給我動手，動手對你來講是絕對沒有好結果的。”說完鬆開了盧蕙的手到衛生間去了。
陳炯站在鏡子跟前，看到自己的臉上掛了一道道紅彩，心裏氣憤地罵到：“該死的潑婦、賤貨、婊子。”
如同小溪般的泉水從盧蕙的眼裏流淌處來，她默默地穿好了衣服、不加思索地摔門走了。
盧蕙到了車站，站台上一個人也沒有，街上也看不見了行人，再看看站台旁邊的鐘已過了午夜十二點。她不停地向回家路上看着，可就是看不到陳炯的影子。她心裏還在氣憤地想到：“寧可流落街頭，也不要回到陳炯那兒。”
盧蕙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站台上，也不知往何處去？夜風吹來，身上頓感冷瘦瘦的。無依無靠，孤獨凄涼的感覺纏繞在她的心頭。流不幹的眼淚在她的臉上蔓延，她不停地用雙手搽着，可就是搽不完。無聲的眼淚，流啊流！酸楚的鼻水，趟啊趟！
不知過了多久？車來了，盧蕙急速地搽幹了臉上的淚痕，上了車。她見車上乘客廖廖無幾，便靠車窗坐下。雙眼盯着窗外，馬路上除了那堅守崗位的路燈像戰士一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恪守職責以外，萬家燈火已被這漆黑的夜給籠罩了。盧蕙傷心地想到：“惟有自己不能擁抱這寧靜的夜色進入夢鄉，反倒是無家可歸地坐在車裏遊盪，不知下半夜的歸宿在哪？”
（二）
盧蕙趕到了火車站，已是凌晨一點多了。車站裏的人也不多，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倦容。火車站的門口還躺着一群流浪汗，這讓盧蕙多少感到了不安。她想去自己的同鄉羅蘭那兒，可轉念一想，羅蘭的男男朋友會不會住在她那？如果她的男朋友在，自己去了，睡在哪兒？盧蕙呆在火車站裏想來想去，不知該往何處去？當她想到了每層學生宿舍都有一個電視機房，電視機房裏都有沙發，向羅蘭要個毛毯，躺在沙發上睡幾個小時也比呆在火車站裏飲風露宿要好過的多。想到這，盧蕙匆忙地向地鐵站走去。地鐵站上一個人也沒有，她一看開車時刻表就傻眼了。過了下半夜一點半鐘，地鐵就不再開了，直到早晨五點半才有車。羅蘭住的學生宿舍離火車站很遠，儘管有路燈，盧蕙膽小一個人還是不敢走。她心想：“離開火車站，一個人走在那死一般沉靜的街上，不知要走多長時間？也不知怎麼走？想起來都害怕，怎麼走呢？”為了安全起見，盧蕙又走回到了火車站。
盧蕙坐在長條椅上，夜風拍打着她不讓她入睡。當她困極的時候，她就站起來，在那站台上來回地走動。走着走着，她就祈求身邊立刻能有一張露天床，能讓她躺上去睡幾個小時。一個小時被走過去了，兩個小時又被她走過去了，走的她腿腳酸痛，走的她淚已流干，走的她幾乎摔倒在地，走的她再也走不動，歪在椅子上沉沉地睡覺了。夜風再也吹不醒她，寒氣再也凍不醒她。
一陣刺耳的聲音將她驚醒，睜眼看見一輛火車停在自己的面前，從車上下來了星星點點的顧客，又上去了為數不多的乘客。盧蕙站了起來，渾身冷得直打哆嗦，也感到渾身酸痛、喉聾發癢，腸胃在肚子裏也絞在了一起。困，累，冷，餓全襲擊着她，讓她嘗到了饑寒交迫的感覺。她覺得這一切都拜陳炯所賜，在心裏恨恨地發誓到：“我要再理你這個無賴陳炯，我就不叫盧蕙，我就不是人。”
盧蕙向火車站附近的麥當勞走去，麥當勞也剛剛開門，裏面一個客人都沒有。只見兩個無精打彩的工作人員正坐在椅子上犯困，一位先生見盧蕙進來忙提起神向她道一聲早上好。
盧蕙要了一份套餐，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來。她雙手抱着咖啡杯子，一連喝了幾口滾熱的咖啡，差不多一杯咖啡全進了肚，她才感到心裏有了點暖和氣。她邊往嘴裏送着薯條邊在心裏開始罵起了陳炯：“你這個可惡的、心腸狠毒的、無情無義的傢伙，竟然不出來找我，看你以後還有何臉再來找我？等你再來找我時，看我怎麼收拾你，到時候休怪我無情！”不一會的工夫，盧蕙在心裏又犯起疑來：“現在該死的陳炯都不出來找我，以後還會找我嗎？或許在他心目中已經沒了我，怎麼會這麼快？大家在一起才過了一年多如膠似漆的日子，他就對我產生了厭倦？”
盧蕙在心中又否認了自己的懷疑，她想她和陳炯畢竟經歷了忠貞不愉、情意綿綿的愛情。
美好的回憶呈現在盧蕙的腦海里：“夕陽西下，大海向夕陽奔去，夕陽愉快地投進了大海的懷抱，將大海給映紅了。海天擁抱在一起之時，海水是那麼的美麗而又壯觀。陳炯摟着她坐在海邊，指着那遠處的夕陽說道：‘寶貝，你看，你就是那夕陽，我就是這大海。大海永遠擁抱着夕陽，夕陽永遠睡在大海的懷裏。清晨，我把你從我的懷裏輕輕托起，傍晚，你帶着對美麗世界的留戀慢慢回到我的懷抱，我始終敞開我的雙臂熱烈地擁抱你。’。盧蕙依偎在陳炯的懷裏，聽着陳炯那動人的表白，心理面是百感交集，熱血沸騰，認為自己是愛情的寵兒，幸福永遠都追隨着自己。盧蕙撒嬌地問陳炯道：‘陳炯，我希望你要永遠記住你說過的話，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擔心，你很快就要出國了，國外的金髮美女令男人們着迷，不知你到了以後是否被迷住？要是你被迷住了，告訴我一聲就行了，我不會怪你，我會祝福你的。’。‘傻瓜，我就知道你會擔心，我指天為誓，今生今世非你莫娶，如果我要能變心，那就是眼前的大海乾枯了。’陳炯說道。盧蕙說道：‘那我還問你，到了國外我不準備學習，只想打工掙錢準備嫁妝。你說行不行？’陳炯道：‘不學就不學，我又沒指望你學習，反正有我那，關鍵是你要在我的身旁，讓我坷護你，讓我疼愛你。讓你擁有了我感到自豪，也讓你父母意思到他們反對我們在一起是錯誤的。讓事實證明你是愛情的幸運兒，我是你生活中的太陽，我要為你永遠發光發熱，直到我瞌眼長眠的那一天。’。”
美麗的回憶嘎然而止，盧蕙自言自語地罵了起來：“騙子，騙子。早知你是個騙子，早知你是一個蠻橫無理的人，我就不出來了。”罵著罵著，想着昨夜被打，委屈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盧蕙急忙搽去了臉上的淚珠，可那不爭氣的眼淚是越搽越流。
“早上好！”剛柔而又輕脆的聲音傳進了盧蕙的耳朵里，盧蕙慌忙搽去了眼角周圍的淚花，將視線移開了窗口。見眼前站着一位紅頭髮、臉上略帶疲倦的小夥子，看起來像學生，還沒等盧蕙開口，他也沒有問盧蕙是否同意，就一屁股坐在了盧蕙的對面說道：“我叫溫森特，大學生，剛從工廠打工回來。我很餓，就進來吃些東西。我已看了你一會，感覺到你很傷心很失望也很無奈，不知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很願意幫你。”小夥子的話如同一股暖流，流進了盧蕙的心房，害得盧蕙那滾熱的淚水只能往肚裏流。盧蕙強壓住了淚水，感激地沖小夥子搖了搖頭，說道：“謝謝你，你幫不了我。”小夥子不明白盧蕙的意思，但心裏清楚這位可憐的美人拒絕了他的好意，困惑地看了看盧蕙離開了。心下還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可憐的女孩！臉上掛滿了傷痕和淚痕，難道真像電視裏報道的有些暗娼得不到法律的保護，經常會遭到惡徒和酒鬼們的欺凌？那眼下這個女孩又是怎樣走向暗娼之路的？僅僅是為了掙錢容易？還是被販賣過來的？”
盧蕙望着小夥子的背影，眼淚撲簌撲簌又流了下來，於是又在心裏罵起了陳炯：“陳炯，你這個狠心的無賴，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無賴，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大騙子，你這個沒了人性說活不算話的死男人。你忘了嗎？你說過的話‘什麼海枯石爛你對我的心不變，什麼我學習不學習對你都不重要，只有我對你的那份真情才是最重要的。’你這個騙子，騙子……”盧蕙在心裏不斷地罵著，土豆條放在嘴裏死勁地咬着。邊咬邊道：“咬死你！咬死你！我恨不得一口把你咬死！”在盧蕙的眼裏心裏，土豆條彷彿已變成了陳炯，任她死勁地咬着，咬着，她心頭上的火氣似乎是消了些。
盧蕙覺得自己在麥當勞里已經坐了一個小時了，一個人再不好意思坐下去。她不想讓服務員意思到自己根本不是去吃東西，而是再找一個避寒的地方，讓他們誤認為自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可轉念一想，眼下自己兜里就剩幾個分尼的硬幣，連再買一杯咖啡的錢都不夠，那跟身無分文、無家可歸的人還有什麼區別？自己出了麥當勞的門也無處可去，跟躲在火車站裏睡覺的流浪漢又有什麼區別？自己也不能老賴在麥當勞里不出去吧？想到這，盧蕙那無助的淚水嘩嘩而流。如果人不是在公共場合的情況下，她會放聲痛哭起來。
盧蕙見店裏的清潔工到了，他先是拖地，然後，又搽起了桌子、椅子，好像是在故意趕她走。她也不想讓自己一二再、再而三的的失態被店裏的人看夠，起身走出了麥當勞。出了門，乘着朦朧的晨光往火車站走去。她在火車站的廣場上來回晃動着，心裏在盤算着她該怎麼辦？沒走幾分鐘，沒想幾分鐘，她就又困的連眼皮都掙不開，看看歪扭七八睡在火車站前面的酒鬼們，就想像他們一樣、席地而卧、小睡幾分鐘。想歸想，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那樣做，她輕輕拍打着自己的腮幫，不停地用勁在自己的腿上掐着，讓自己清醒再清醒。
太陽終於懶洋洋地露出了頭，釋放一夜冷光的月亮，毫無聲息地不知跑到哪兒睡覺去了。還有那無數顆只會閃着光芒卻不帶任何熱量的星星，也不知躲到哪兒睡覺去了。盧蕙疲憊地坐在了車站的長條登上，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儘管再緊還是抵擋不住清晨冷氣的襲擊。她在心裏恨恨地嘀咕着：“陽光、星光、月光全是冷光，你們對待流落街頭的人竟然是這樣如此的無情！”
地鐵慢悠悠地開進了車站，盧蕙走近了車廂，坐在座位上心裏再想着：“我不要一大早去吵醒羅蘭了，就在這車廂了呆一個早上吧。”於是她決定從起點到終點就這麼來回地坐，反正不擔心坐過車。盧蕙還沒坐到一站，頭就彎在車窗上睡覺了。睡夢中她回到了不知思念了多少遍那溫暖的家，躺在了自己那軟軟的床上。媽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惠子，起床了，再不起床吃飯，飯可就要涼了。”接着媽媽便推她的肩膀，她喃喃地朝媽媽說道：“嗯－我好睏，讓我再睡一會，我不怕飯涼。”說著就把頭往車窗上又歪了歪。司機沒有聽懂盧蕙嘟囔的是什麼嗎？但他的職責必須要叫醒眼前的這位姑娘，看她要去哪？於是他的手用了點勁，嗓門也提高了些，道：“喂！我可愛的女士，你要到哪一站下車呀？”朦朧中盧蕙覺得這聲音好陌生好生硬，使勁把眼睛睜開，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子站到了自己的跟前，她驚恐地忽的站了起來，惶恐地問道：“你要幹什麼？”司機見盧蕙驚恐萬狀的樣子，忙舉起手來，向她擺着，示意她安靜安靜，不要緊張不要害怕。
盧蕙盯着舉着手的陌生男人看了一會，看出他不像壞人的樣子，口氣也平和下來，問道：“有事嗎？”司機一愣，突然反映到，她可能還沒清醒。便說道：“車子已到了終點，可你還在車裏睡覺，你是不是已經睡過站了？不知你要在哪一站下車？”盧蕙脫口而出了陳炯住的地方的那一站。司機搖了搖頭說道：“你坐錯了車，坐這個車回到火車站。在火車站地下坐二路地鐵，坐五站路再換六路地鐵，坐七站就到了。”盧蕙客氣地說道：“真的很感謝你。”司機道：“不需要謝，很高興為你做這點小事。”盧蕙望着他的背影，心裏說道：“多事，睡個覺也不行。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好心，可眼下沒做成好事。你還知道不知道？我現在是無家可歸，凍了我半夜困了我一夜，我只想在這暖乎乎的車廂里睡一小會。”想着想着，盧蕙又閉上了眼睛。
司機轉過身來，還沒走五六步，心裏琢磨着：“眼前這個異國女孩的臉上帶着傷痕，眼睛也紅腫腫的，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說不上就是那些可惡的人販子，把一個又一個窮國家的女孩販賣到德國來。可憐的女孩，到了德國屈於惡棍們的威脅，不得不做###隸。”想到這，司機又走到了盧蕙的跟前，對着盧蕙很嚴肅地說道：“漂亮的女士，人在它鄉，無論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報警，德國的警察一定會幫你的。躲逃只能害了你自己。如果你願意的話，只要我能幫得上你的話，我一定幫你。”盧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的父親年齡還要大的老頭，強從嘴角里擠出了一絲笑容，搖了搖頭，含着沙啞的聲音說了聲‘謝謝’。老頭聳了聳肩，說了聲再見走回了駕駛室。司機坐在座位上，通過車裏的反光鏡，見盧蕙又閉上了眼睛。心裏感嘆道：“唉！可憐的女孩。”
盧蕙還在沉睡，地鐵已進了火車站。睡夢中，盧蕙感覺到有人推她，有人叫她。睜開那惺忪的眼一看，還是那司機。司機微笑的對她說道：“可愛的女士，你該換車了。可別再睡著了，不知你下面的運氣好不好？會不會有人叫你，還是趕緊回家睡吧！”盧蕙見車廂里多多少少都有了乘客，坐在盧蕙附近的人，聽到司機的說話，儘管沒有裂開嘴笑，但那眼角和臉上的表情分明在笑。盧蕙不好意思地連說了幾聲謝謝，匆忙地下了車。
下車以後，盧蕙有心想再換一趟車，繼續呆在車裏睡覺。但站台上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車，她知道上班的人將會也越來越多，自己再在車裏睡覺，恐怕有些不妥。弄不好，一路上不知被多少愛管閑事的好心人人給叫醒，還不如乾脆去羅蘭那兒睡算了。
盧蕙乘車趕到了羅蘭那兒，一連按了幾下門零，才聽見了羅蘭帶着睡意的聲音問道：“喂！”“是我，盧蕙，開門啊！”盧蕙說道。盧蕙一進門，羅蘭一眼就看見了她臉上的傷痕，驚訝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你和陳炯吵駕了？他這個傢伙動手打了你？”盧蕙見了老鄉羅蘭就向像見到了自家的親人一樣，心裏、鼻子都酸溜溜的。經羅蘭這一問，委屈的淚水嘩嘩再一次噴湧出來，那稀薄而透明的淚水猶如穿了串的珍珠順着她的臉旁向下滾。羅蘭趕緊摟着盧蕙的肩膀說道：“快進來吧！”羅蘭摟着盧蕙走過了那不算長的走廊。一進寢室的門，盧蕙就看見羅蘭男朋友還在床上睡着。於是，她忙說道：“我到電視機房坐一會，你先穿衣服吧！”說完走出了寢室的門。
羅蘭一邊穿衣服一邊叫醒了因昨夜打工回來很遲的男朋友。男朋友迷迷糊糊地說道：“你陪她在電視機房裏呆一會，讓我再睡一個小時。下午我還有考試，晚上還要做工哪？”羅蘭哄着男朋友道：“辛苦一點，親愛的！你看人家哭的那麼傷心，呆在電視機房裏，學生走來走去，多不方便。”羅蘭的男朋友周文傑聽女朋友這樣說，也只好起來了。
（三）
羅蘭遞給了盧蕙一包餐巾紙，盧蕙坐在椅子上邊擦眼淚邊敘述着她和陳炯發生爭吵的經過。說完，盧蕙便將自己的小姆手指頭伸給羅蘭和周文傑看，並將袖子嚕了起來。羅蘭和文傑見盧蕙的小姆手指頭已經腫了，胳膊上也有兩道青痕。周文傑有些激動地說道：“陳炯也太不像話了！怎麼這麼粗魯？竟然動手打人。來德國已經幾年了，怎麼還能把他老家裏的農村惡習——打老婆帶到德國來？回頭我一定去找他，說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羅蘭也生氣地說道：“這陳炯的脾氣還挺暴的，打人罵人是我們老一輩父母輩乾的事，我們這一代不應該呀？尤其是在德國，就更不應該了！我一定要會給你找個地方住下來，他要是不改這種惡習，你就不要理他，現在你還沒嫁給他就要挨他的打，等你嫁給他了，你就是他的人，稍不順心，就打老婆罵老婆，那你可有的氣受了！”周文傑道：“你先別說那麼多，準備早飯，吃好以後，你陪她去醫院看看她的小姆手指。”
盧蕙不肯去醫院，說道：“過幾天就會銷的，再說陳炯還沒給我辦醫療保險卡。我現在頭疼的要命，只想上床睡一會。”羅蘭和周文傑聽盧蕙說沒有醫療保險卡，知道去看一下很貴，不知盧蕙舍不捨得掏這個錢？羅蘭心想：“自己的醫療保險卡可以借給盧蕙，可自己不敢借給她，萬一被發現除了罰不少錢以外，再不許享受學生優惠待遇的醫療保險。”想到這，羅蘭道：“那你去沖個澡，換上我的衣服先睡吧。”說完從柜子裏拿出了自己的睡衣遞給了盧蕙。
話說自盧蕙摔門出去后，陳炯是餘氣未消地上了床，一時間也睡不着，腦子裏面竟想着盧蕙說的話，越想越氣，因此，沒有出去追盧蕙。心理面還在說：“不能出去追那蠻橫無理的潑婦，否則的話，日後還不知她怎樣發瘋哪？發過瘋就跑，老子可沒事幹了，追她玩？”陳炯鐵了心不去追盧蕙，他還以為盧蕙在外面走夠了就會回來的，不回來就會去老鄉和朋友那兒。由於一天的勞累，想着想着還是很快進入了夢鄉。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盧蕙會在火車站裏混過了下半夜。
上午起來，陳炯對着鏡子，鮮紅的幾道血印已經變成了幾道暗紅的傷痕。於是他氣鼓鼓地罵盧蕙道：“臭婊子，潑婦！”
陳炯一走進飯店，老闆娘見他的臉上有幾道暗紅色的印痕，那嘴就像刀子一樣快地說道：“這麼精神的小夥子可不能破相，是不是欺負人家盧蕙？把人給惹火了，人家不得不給你點教訓。”陳炯氣憤的說道：“我惹她？她簡直就是一個母夜叉，我哪裏敢碰她？就是因為考試的事，我說了她幾句，她便發起脾氣來，跟瘋子一樣開始動手打人，真跟平時判若兩人。”老闆不吭氣，邊聽邊嘿嘿地笑着，說道：“人家沒通過考試心情已經夠糟的了，幹嗎還要說人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怪只能怪你自討沒趣。”陳炯卻說道：“她一點道理都不懂，心胸又過於狹隘，說不得！碰不得！我看將來更娶不得，誰娶了她誰就倒霉。”“別瞎說，常言說得好，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叫愛。”老闆娘開完笑講着……。
羅蘭燒好了午飯，叫醒了盧蕙，邊吃邊說道：“早上聽了你的話，我可能過於激動，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回去。我和文傑一定會好好勸勸陳炯的，日後再怎麼爭吵，都不能動手。”盧蕙告訴羅蘭她想好了，不再準備回陳炯那兒。羅蘭見盧蕙的主意已定，就把錢借給了盧蕙，並幫她找了房子。羅蘭認為盧蕙說得很有道理，覺得大家都是出門在外的女同胞，有責任有義務互相幫忙。如果陳炯不認錯，不改掉他的惡習，就不能再讓盧蕙回到陳炯的身旁挨打挨罵。
晚上，盧蕙叫羅蘭陪着她去取她的東西。收拾了近兩個小時，盧蕙將她的物品全部裝進了箱子和包裹里。臨出門時，露惠將鑰匙丟在了桌子上。盧蕙拉着箱子、拎着袋子，羅蘭的手裏也是大包小包的，其樣式，真跟逃難的沒有區別。兩個人拿着那麼多的東西，哼哧哼哧地逃到了車站。地鐵的門開了，站在盧蕙旁邊的一位先生幫着盧蕙把箱子拎上了車。就這樣兩個人轉了兩次地鐵，好在每次上下車都有熱心的男士幫着她們拎箱子。一進寢室的門，盧慧就沖羅蘭說道：“我自己慢慢收拾吧，你還是趕緊回去看書吧，今天我都耽誤你那麼多的時間了。”
陳炯從餐館回來，發現盧蕙的東西都不在了，他心裏清楚盧蕙已從他這兒搬出去了。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鑰匙，喃喃地說道：“好，搬出去也好。讓你這個懶婆娘一個人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讓你嘗嘗無依無靠、沒人照顧的日子。|”說完后，又想到：“這個懶婆娘搬出去不知哪天才搬回來？要是不搬回來了？”想到心裏就開始發慌發涼。
陳炯躺在床上看着電視，走馬觀花看了一遍所有的電視節目，沒發現有什麼特別好看。因此，就不停地調換着頻道。以前看電視他隨着盧蕙，盧蕙看什麼他就得跟着看什麼，不管他喜歡不喜歡。盧蕙不喜歡換台，無論電視內容好看不好看，她都會看完。而現在沒人同他爭電視看，反倒沒了心情看。他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有一種沒邊沒沿的感覺。他伸手摸摸盧蕙睡過的地方，感覺不到盧蕙的體溫，他意思到溫柔睡夢鄉的夜晚不復存在了。
盧蕙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覺，起身想看電視，突然意思到房間裏沒有電視。想看，必須去電視機房。看看錶，夜已深了，一個人也懶得去，只好又躺了下來。實在睡不覺，她就打開了窗戶，寧靜如水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臉上身上，可她的心怎麼都不能像月亮那樣一樣地寧靜下來。她仰望着天空，看見天空裏無數顆星星，傷感的想起：“曾記得出國前，自己和陳炯走在林間的小路上一起數星星，而現在滿天的星星一個都沒有變，惟獨他陳炯變了。為什麼同樣一個人？只幾年的時間，變化的就那麼快？”
一幕一幕往事浮現在盧蕙的心頭——那幽靜的林間是她和陳炯快樂的天堂。常常是藉著月光和星光的照耀，陳炯牽着她的手，躲進了林間，走到了不知坐過多少遍空闊的草地。陳炯脫下了上衣，鋪在那已經躺在地上的綠草之上。然後，拉着她坐在了衣服之上。越過膝蓋高的草把他倆團團圍住，特別是那草尖，在夜風微微的吹拂下、在他倆情言密語的伴奏下、慢悠悠地飄舞，而盧蕙的心也在心房裏歡快地跳着。她知道她的歡樂都是陳炯給的，於是她發瘋般地吻着陳炯。兩個人長時間的熱吻過後，便開始了身體的纏綿。纏綿過後，兩個人還是不捨得離開林間，直到困意和疲倦襲上兩個人的心頭時，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愛的林間。走在回家的路上，陳炯的那寬闊的後背就是她盧蕙的溫床。儘管兩個人的約會是偷偷摸摸的，兩個人的纏綿更是偷偷摸摸，可兩個人的心裏確是那麼的甜甜蜜蜜。而回回陪伴自己的月亮是那麼的溫柔，星星又是那麼的好動，怎麼數都數不清。可到了德國，不需要再偷偷摸摸談情說愛了，陳炯卻沒了戀愛的興緻。德國的夜色雖美，陳炯卻再也沒有心情陪她賞月數星星了。每天只會督促她學德語，為學這鬼德語她是費盡了心傷透了腦。而陳炯哪，也只為那幾十張票子出盡了力，流盡了汗。盧蕙想着從前想着現在，止不住的淚水又順着她的眼角流淌出來。盧蕙看了看銀月，在她那淚眼裏，月亮顯得是那麼的孤獨和滄桑；盧慧又凝視着星星，在她那充滿水霧的眼裏，星星的光芒是那麼的冷清又是那麼的模糊。同樣的星星，同樣的月亮圍繞着盧蕙，可盧蕙就是沒有了國內那種賞月數星星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