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將軍老矣
薊州城,將軍府。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和藹的看着醉熏熏的皇甫松:“松兒啊,你又去怡香園了?”
皇甫松勉強抬起眼皮,瞧了瞧老人,一臉不悅:“我說皇甫雄,你煩不煩啊!我在外面流浪了兩年,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還不能去瀟洒瀟洒嗎?兩年啊!你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嗎,我每天就啃一個冷饅頭……。”
“好好好,辛苦我的松兒了,快活一下是應該的!”眼看皇甫松越說越激動,那老人連忙打斷了他。
若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會相信這慈眉善目的老人竟是大靖征北大將軍皇甫雄,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兒子居然直呼其大名,而他還笑呵呵的坦然接受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要知道,皇甫雄可以說是如今大靖最高級別的武將了,說他是軍中之首也不為過,兵部尚書在他面前也得乖乖行軍禮,就連趙淵見了都得尊稱一聲“皇甫老將軍”,估計這世上能直呼其名的也就皇甫松一人了。
“松兒啊,這兩年有沒有跟老吳學到些什麼啊?”老人笑眯眯地問道。老吳便是他安排在皇甫松身邊的高手了,兩年來既負責保護皇甫松的安危,也算是皇甫松的半個師傅。
說起老吳皇甫松就來氣,那日在鬼門關他就這麼看着自己被一個小姑娘欺負,這算什麼事啊!不過氣歸氣,他還是耐着性子回了他老爹:“倒是學到了些,樹上掏鳥窩,地上挖紅薯,什麼我都會了!”
“就這些?沒了!”老人有些錯愕。
“沒了!”皇甫松回答得理直氣壯。
“額,我兒果然是天眾奇才!”皇甫雄連忙誇道。
“得了,別拍我馬屁了,說吧,找我什麼事!”皇甫松搭起二郎腿躺在一張安樂椅上,顯得有些吊兒啷噹。
“沒什麼,就是兩年不見,爹有些想你了。”皇甫雄嘆道:“唉,這人老啦,就是這樣,受不了寂寞的。”
這本是很尋常的一段老父親的感嘆,可皇甫松卻讀出了另一番味道,於是立馬坐直了身,正色道:“你老了我養你,可我先說好,我沒興趣接管你的軍隊,我也沒興趣當什麼大將軍!”
皇甫雄聞言,乾笑道:“我兒果然聰慧,爹還沒說呢,你就知道爹想要幹什麼了。”
“不是我厲害,而是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
皇甫雄臉上乾笑凝固了,就這麼獃獃地坐着,不知道要幹什麼,顯得有些局促,彷彿一個不會教導孩子的老父親。
半晌,皇甫雄才緩緩開口。
“松兒啊,你還記得嗎?你五歲那年,我問你是否想考取功名,你搖頭,我問你是否想仗劍天涯,你還是搖頭,你說你要當一個將軍,像我一樣的將軍。當時我很高興,說你有我當年風範!哈哈哈。”老人說著說著便笑了。
“那都是小時候的玩笑話,做不得數!”皇甫松撇過頭去,不願去聽老人的回憶。
“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你進賭坊,逛花樓,都是給京城皇座上那人看的。前些年書房裏的兵書都快給你翻爛了,你說你不想接管薊北鐵騎的大旗,誰信啊!”老人絮絮叨叨,像是傾倒一些家常瑣事。
皇甫松沉默了。
“很多人都以為我們皇甫家想當皇帝,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所以你在藏拙,你怕你接手薊北鐵騎後會讓我背負罵名是不是?但是你不了解京城那位,他疑心太重了,如果你不接手薊北,五年之內,他必定會讓人來取代我。想必你歷練的這兩年,沒少挨刺殺吧。事實上,除了薊北邊軍,沒有人想你活着,京城不想,烏蒙也不想!可你是知道的,薊北二十萬鐵騎只認皇甫二字,若是你沒了,或者你退了,京城那邊一插手,薊北必定大亂!屆時大靖門戶大開,國必亡!”皇甫雄神色逐漸嚴肅了起來。
“一定得是我嗎?薊州那麼多將門俊秀,為什麼一定要我來抗旗?”皇甫松苦笑道。
“咳!咳咳!”皇甫雄重重地咳了幾聲:“爹知道,你很累,是爹不好,沒有替你娘照顧好你,但是爹只有你了,爹死後,薊北也只有一個皇甫鬆了。你的身後是薊北二十萬鐵騎,再後面則是薊北百萬苦民,再後面就是整個大靖,你沒得退了。你六歲熟讀兵書,天資聰穎,這些道理你應該是明白的。”
這話太沉重,壓得這個還未行及冠之禮的年輕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皇甫送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松兒,爹真的老了。”皇甫雄沉聲道:“爹無愧於整個大靖,唯獨愧對你們娘倆,跟着我太累了。”
話落,皇甫雄起身出了門,留下了獨自痛苦抱頭的皇甫松。
…………
與此同時,揚州城。
趙賜很惱火,本來藩王和藩王世子是不準走出自己的封地的,可他實在是氣不過,堂子世子殿下,被人扔下了揚子江,這事他要是屁都不放一個,他以後還怎麼在青州混下去!
幾天前,在打聽到揚州河東鎮真有個世族王家后,他便氣沖沖領着一幫紈絝和護衛從青州趕到揚州,到了王家后,不由分說的便讓護衛將那叫王宇的王家嫡長子打一頓在拉出來跪在了自己面前。
可揍是揍了,拉出來一看,發現揍錯人了!這王宇根本就不是揚子江上那個小子。
這下子不僅沒抓到兇手,還得罪了一個朝廷四品官。趙賜別說有多鬱悶了。
當然最鬱悶的還屬王宇,你說,你在家裏陪着小妾,吃着火鍋唱着歌,突然被人闖進來揍了一頓,完了說打錯人了,這叫什麼事啊!
悶悶不樂的趙賜在狗腿子的推薦下去了揚州城,揚州城的煙花之地是出了名的,來這裏釋放一下壓力也不錯。
可還未進揚州城,趙賜就給城門上的一張通緝畫像給吸引住了目光,畫中人不正是揚子江上那小子嗎!
“李!乘!風!”趙賜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讀出了通緝畫像下的名字。
再看到那“懸賞50兩白銀”后,趙賜眉頭一皺,對後面的手下吩咐道:“跟揚州知州說一下,把懸賞金額給我加到五千兩!賞金我來出!”
“是!”
“對了,再將這人出現在揚子江的消息和京城那些血狼衛說一聲!”趙賜臉色陰狠,似乎要將畫像中人活活撕碎。
李乘風啊李乘風,你膽子不小啊,行刺陛下,又得罪了本世子,這次我看你怎麼跑!
…………
揚州城的事李乘風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出關了,有胖商人的出關文碟,他很順利的跟着商隊出了薊州邊關,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關外更加荒蕪,半人高的褐黃色的雜草被風雪壓得直不起身來,放眼望去,世界只剩下了枯黃和雪白兩色。
“我們要去哪?”李乘風貼近胖商人耳朵,大聲問道。風雪聲太大,哪怕兩人近在咫尺,不大聲喊話根本聽不清楚。
“先去無主城,將貨物出手后,我再引薦你去那部落,找那老巫醫!”胖商人同樣大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