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還欠我一把木劍
李乘風不知道他師傅在揚州城做出了怎樣的壯舉，他只知道自己快死了。
背着林清霜，李乘風走出揚州城沒多久，天空響起了驚雷，隨後下起了暴雨。
這賊老天，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也不知道老騙子怎麼了，他不會想到，這變天是他口中的老騙子一劍引起的。
他要去九龍鎮找到王鐵匠，因為在揚州城裏，老騙子對他說打鐵的可以救林清霜的命，打鐵的自然就是王鐵匠了。李乘風知道老騙子愛騙人，誰都騙，什麼都騙，可唯獨涉及人命時，他的話便是最真的。
李乘風背着同樣是一身血跡的林清霜，被箭洞穿的肩膀時不時往外冒血，但一冒出來便被雨水沖刷乾淨。
在平時，從揚州城到九龍鎮不過半天的距離，可現在，一瘸一瘸的李乘風背着一個半死不活的林清霜，在這暴雨中就算走上一天估計也到不了。
走到半途，李乘風便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快耗盡了，更糟糕的是，他感覺到背後的林清霜呼吸聲越來越小。
“林清霜！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李乘風大口喘着氣，扭過頭說道。
“嘶～”突然感覺自己腰間的肉被扭了一把，李乘風痛得吸了口涼氣。
不過李乘風不怒反喜，她還聽得見自己的話，說明還有意識。
不知是因為雨越來越大，還是因為他體力不支，李乘風明顯感覺自己眼前越來越模糊了。離九龍鎮還差了幾十里路。
不過他更擔心他背上的林清霜。現在哪怕拿言語激她，她也不會做出反應了。
“林清霜，別睡過去啊，你不是想報仇嗎?小蓮他們拿命把你換回來的，你這麼死了對得起他們嗎，你對得起小爺我嗎！”
背後的人沒任何反應，要不是還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李乘風估計會以為她死了。
“王大牛！”李乘風突然喊到。
“你給小爺醒醒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你還欠了小爺一把上好的木劍呢！”
“現在還欠了小爺一條命！不對，是兩條，小爺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林清霜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李乘風在雨中自言自語，像個瘋子。
天又黑了。
走了一整天的路，李乘風腳上的鞋已經磨破，腳底已經磨出血泡。
他已經完全脫力了，但是雙腿已經完全麻木，機械一般的向前走去。
整整一天，林清霜都沒有醒過來。李乘風的手因為充血，不得不換了個姿勢，改成抱着她前行。
到九龍鎮了！王鐵匠家就在鎮邊緣。
“林清霜，算我求你了，再堅持一會兒，不要睡！”也不管懷中的人能否聽到，李乘風就這麼自言自語。一路上，這種話他不知道說了多少。夜已深了，又下着大雨，鎮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王鐵匠家前方是鐵匠鋪，鐵匠鋪後面是兩個小木屋，小木屋是王鐵匠夫婦的住所。
啪！啪！啪！
“快開門，救命啊！”李乘風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登門禮儀了，直接將小木屋的門拍得啪啪作響。
咔吱～
小木屋的門打開了，一個鬍子拉渣的壯實中年漢子走了出來，此人看起來十分高大魁梧，一身肌肉如虯龍一般，可是只有一隻手，另一邊的袖子空蕩蕩的，無力的垂下。
看着站在雨中的李乘風和他抱着的女子，男子眉頭一皺，顯然對他打擾到自己休息有些不悅，但還是示意了李乘風進去木屋內。
“動作小點，我媳婦已經睡了。”王鐵匠提醒李乘風。
一進木屋，李乘風頓感渾身溫暖。
“前輩，你救救她，她快不行了。”顧不得歇息，李乘風懇求起了王鐵匠。
只看了一眼，王鐵匠搖了搖頭:“她服下禁藥，傷了經脈，而且還中了朝廷那幫閹賊特製的烏禽毒，救不活了，就算現在僥倖救活，也活不了多久的。況且我與她又不相識？為何要救她。”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前輩出手相助！”李乘風再次懇求。
“我說了，她不值得我救！”王鐵匠近乎無情的說到。
李乘風看着面無表情的王鐵匠，突然想到了什麼:“前輩，你是不是欠下了我師傅的人情?”
看到王鐵匠眼中有些詫異，李乘風知道自己猜對了，若是沒有人情，老騙子又怎會叫他來王鐵匠這裏鍛劍。
“我欠了你師傅的人情，可我又沒欠你的人情。你師傅要我替你造一柄劍，就算是還了人情了。”王鐵匠依舊油鹽不進。
“劍我不要了！我就要你救她！”李乘風低聲吼着。
“小聲點說話，別把我媳婦吵醒了！”王鐵匠小聲警告，心中卻波瀾不斷。
劍不要了？只要救她?王鐵匠聽到李乘風的話，眼中有些異樣的光。曾幾時，他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劍客，而她只是他眾多小跟班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可他的每一次比武，她都會去為他吶喊助威。直到有一次，他輸了，還被人一刀斬去右臂。他的劍仙夢破滅了，再也沒人願意跟着一個落魄的獨臂劍客，她卻依然跟着他身後。她說，她其實不喜歡劍仙，她只是喜歡他。於是，他決定，以後再也不握劍了，就握她的手。
“前輩?前輩！”李乘風看着王鐵匠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連忙叫醒他。
“啊！怎麼了！”王鐵匠一下子回到了現實。
“救人吶，她快不行了！”
“一把劍換一條命我划不來！”王鐵匠又恢復了那冷漠模樣:“我可以出手救她，但你要留下為我打一年的鐵。”
“成交！”李乘風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舒了一口氣，面露喜色。下一刻，眼前一黑，竟也暈了過去。
他從揚州城趕來這裏，一路上都是靠着一股氣支撐着，現在那股氣鬆了，他便再也支撐不住了。
“唉～”看着躺在地上的兩人，王鐵匠嘆了口氣，真是麻煩！
“王劍虎！大半夜你不睡覺幹什麼呢！”突然一個有些潑辣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隨後一個四十上下的婦人從中走了出來。
王鐵匠名為王劍虎，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他連忙轉過身去。
“誒，媳婦，你怎麼出來了，沒什麼事，小心點，不要着涼了。”
若是李乘風此時醒着，估計會驚掉下巴，剛剛那個冷酷的漢子此時竟有些討好般的走到那名女子身旁，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媳婦，你坐着，別動了胎氣啊。”王大小聲勸道。
“老娘才懷了一個月，哪有那麼虛！”女子倒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
“媳婦，你輕點，輕點，咱們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才懷上這一個呢！”看到自己媳婦就這麼隨意的坐了下去，王劍虎嚇得話都不利索了。
“這兩個人怎麼回事？”看到一身血跡躺在地上的李乘風和林清霜，婦人微微皺眉。
“一個是李青山的徒弟，受了傷，那個女娃也受了傷，還中了烏禽毒。”王大牛解釋，隨後又補充道:“要是媳婦你不喜歡，我現在就把他們扔出去！”
“扔什麼扔！把你扔出去好不好，還不快救人！”婦人聲音聽着潑辣，可心腸卻是好的。
“是，都聽媳婦的。”王劍虎嘿嘿一笑，顯然婦人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媳婦，就是這麼善良。
…………
當李乘風醒來后，已是天明了。
起身環顧，他發現自己躺在木屋的一張竹床上，身上衣物也換了，但很粗糙，也很寬鬆，應該是王鐵匠的，被箭射穿的左肩已經被用紗布包了起來，但一起身，還是能感受到痛楚。但讓他傷得更重的還是老宦官那一下，直接給他打出了內傷。
他現在還很虛弱，可他還是走下了床。就在他準備出門時，一個婦人推門進來了，手裏端着一碗粥
“你受着傷呢，趕緊坐下！”婦人看到李乘風要走，連忙勸他坐下。又自我介紹了起來:“我是你王叔的女人，你可以叫我紅姨。來，先喝碗熱湯暖暖胃。”
“紅姨好！”李乘風被婦人突如其來的熱情有點整蒙了，連忙接過那碗湯。
“快喝吧！”婦人一臉慈祥，像是看自己的兒子。
“嗯！”李乘風喝了一口濃湯，突然臉色變得怪異起來。
這湯，也忒咸了！
“怎麼，不好喝嗎？”婦人看李乘風臉色有些不對勁，連忙問。
“好喝好喝！”李乘風連忙回應，人家照顧你還給你湯喝，自己可不能那麼不識趣。
“好喝就多喝點，不夠我再給你盛去，受了傷就該多吃多喝。”
“不用了，紅姨！”李乘風忙擺手，又轉移了話題:“那個與我同來的女子怎麼樣了？”
“不用擔心，我男人已經救下她了，不過還沒醒，現在呆在我房間裏修養呢！”
聽到這話，李乘風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