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篇

首篇

鎮國侯府侯爺雲陣字青雲,妻子顏依,,字向北,二人成親多年無子,一日外出狩獵時,在山丘下救得一幼童,五六歲的樣子,取名為“嘉”,與“家”同音,字安衍,有了這個孩子,也算是一家圓滿。

或許是上天垂簾,同年,侯府夫人有孕,次年便生下一女,單名一個希字,希望的希。

侯府千金還未滿月,皇帝夜澗便親自下旨,由宮中的大太監田沛親自傳旨到漠北邊關,皇后賜字:千初,以表與雲夫人閨中情誼一如往昔。

其實侯爺和夫人都明白,“千初”二字是在告訴他們,勿忘初心,安心做好臣子本分。

年關將至,鎮國侯府一家奉旨從漠北趕往帝都。

馬車裏,鎮國侯府大公子云嘉拽着馬鞭的一端不肯撒手,另一端由雲希攥住不放,拉扯間,雲嘉腰間刻有“嘉”字的青玉隨着主人的身形搖晃,他正與侯府夫人顏向北一起,哄着馬車內的小姑娘,不許她下車騎馬。

野慣了的雲希怎麼坐的住,她又把大哥拉過去的馬鞭攥在手裏往懷裏拽,憋紅了臉的使勁。

顏依一臉笑意,坐在正中間,看着一左一右兩個孩子拔河比賽一樣的拉扯馬鞭。

雲嘉不肯鬆手,卻又不敢用力,他怕鞭子粗糙會磨破小妹的手,急忙喊:“娘,你快管管小妹,她……”

雲希咬着牙,使勁往後拽,說:“我怎麼了!我就要下去騎馬,車裏太悶了!”

顏依搖搖頭,一手抱住一個,攬在臂彎里,無奈勸道:“好啦,都是大人了,怎麼還鬧呢?千初想騎馬,就去吧,若是病了,喝葯時可不許撒嬌哭鼻子。”

說著,還低頭,顏依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雲希的鼻尖,滿臉寵溺。

聽到這裏,雲希立刻鬆手,滿臉乖巧,她笑盈盈的點頭答應:“娘最好了。”

雲希突然鬆手,倒是雲嘉被晃了一下,幸好有顏依抱着,才沒有碰上後背的車框。

他冷哼一聲,把一直拽着的馬鞭放在身旁。

見大哥氣不過的樣子,雲希滿臉得意,還湊上去做了個鬼臉。

雲嘉翻了個白眼,身子側向一邊,再次冷哼一聲:“不知道是誰,前幾天路過人家村寨,貪吃人家的糯米粑粑,撐得肚子疼,讓你喝點助消化的葯,跟讓你吃毒藥似的,哭的呦。”

聽大哥這麼說,雲希漲紅了臉,抱起胸,說:“也不知道是誰,看了池家姑娘的回信,樂的跟什麼似的,關上門,在床上翻了好幾個滾吧!”

說到這,兩人都從臉頰紅到耳垂,背對着背,誰也不服氣。

顏依噗嗤笑出聲,溫柔的說:“都多大了,怎麼跟孩子似的置氣呢?安衍,過了年可就滿二十了,我記得池家大小姐書雁也是年後行及笄禮,回帝都后趕緊挑個日子,快些定下來,我們也放心。還有千初,你比人家書雁也就小一歲,怎麼人家溫柔和婉,知書達理,你怎麼就靜不下來呢,整天風風火火跟個野小子似的。”

說著,還伸出食指輕點雲希的額頭。

聽着娘的話,雲希低下頭,一臉受傷,噘着嘴小聲問:“娘是嫌棄我吵了?”

雲希那故作委屈的模樣,讓雲嘉鄙視,他可是見過雲希上陣殺敵的樣子的,他家小妹穿上盔甲騎在馬上,雖身材瘦小,那也是揮着紅纓槍直取敵人首級的,一槍一個毫不留情,才不過兩年,讓敵人聞風喪膽,她的名號都傳到帝都了,現在這可憐樣子,也就騙騙娘了。

顏依看着女兒的模樣,心疼的把她抱在懷裏,安慰道:“沒有,娘怎麼會嫌棄千初呢?性格開朗些有什麼不好,千初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雲希靠在娘懷裏,悄悄抬頭看向大哥,朝他吐吐舌頭。

哼!

聽到馬車內歡聲笑語,雲陣找自己的副將在前面引路,自己放緩馬速來到馬車旁,柔聲問道:“阿北,說什麼呢這麼開心?讓我也聽聽。”

顏依伸手去掀車窗上的帘子,雲希也順勢從母親懷裏起身,打算離開馬車,雲嘉一把拉住她,她腰間墜着一塊跟大哥一樣的玉佩,不過她這塊是“希”字,隨着身形晃動幾下。

二人再次爭執不下,雲夫人笑道:“青平你看,這兄妹倆又開始鬧了。”

雲陣仰頭哈哈一笑,笑聲爽朗,馬車外騎馬的將士也都被這笑聲引得扭頭看過來,皆是面帶喜色,他們離家在外征戰,駐守邊關多年,如今終於可以換防回家了,不只是主帥,他們也是高興啊!

雲希這邊掙開大哥的手,泥鰍似的跳出馬車,旁邊就是她的馬:黑牙,是她十一歲那年在大漠上收服的,除了她,誰都不能騎。

看着自家女兒跨上馬背,雲陣哈哈一笑:“來,千初,讓我看看你的騎術進步沒有!”

話畢,夾緊馬腹,隨着一聲“駕”,雲陣快速衝出去,只留一個背影。

雲嘉立刻把身旁的馬鞭扔出去給雲希,說:“小妹快追!爹先跑了!”

雲希接住馬鞭,自信的朝大哥點頭一笑,夾緊馬腹,握緊韁繩,也衝出去,轉眼官道上只剩兩道黑影和馬蹄濺起的塵土。

顏依看二人沒了蹤影,轉頭看向兒子,溫柔的說:“安衍,你也去,我們走的官道,隨行的侍衛也都是上陣廝殺過的,不用一直陪着我。”

雲嘉搖搖頭,說:“娘,就讓我陪着您吧,雖然走的官道,身邊的將士也可信,可萬一就有賊人來呢?我陪着您,也安心。”

他伸手,幫顏依把剛剛因打鬧而滑落到膝間的大氅往上拉了拉,又將娘的手放在大氅下,才動手把自己的大氅緊了緊。

馬車外寒風凌冽,時不時颳起一陣冷風,嗚嗚的響,即便車內鋪了厚實毛毯,還備了小火爐,依舊感到一陣涼意。

雲嘉伸手把馬車的帘子往下拉了拉,確認不會有寒風進來吹着母親,又取了熱茶遞過去,看着母親臉色紅潤的樣子,才放心的笑了笑。

爹帶小妹去跑馬,也是因他在娘身邊,才放心離開的,若是他只顧自己瀟洒,那娘的安危……

另一邊,雲希追上雲陣,不滿的說道:“爹爹甩賴,既然是比試,怎麼能先出發呢?”

雲希很快便追上來,只稍稍落後父親半步的距離,兩人皆放慢了速度,一邊說話,一邊等後面的大部隊趕上來。

雲陣側頭看着雲希所騎的馬,嘆了口氣,惋惜的說:“你的這匹黑馬,耐力好,在咱們軍營,它跑的最快,可惜就是性子烈了點,除了你,旁人碰都不能碰,連別人給它刷毛都尥蹶子,不然,我真想佔為己有。”

雲希得意的笑笑,拍了拍身下馬兒的鬢毛,說:“黑牙跑的快,可不能算是爹爹耍賴的理由。”

雲青平看着一旁咧嘴大笑的女兒,突然感慨,雲希生在漠北,吃着百家飯,穿着百家衣長大,當年妻子生她時難產,因此身體虛弱需要靜養,雲希便被自己帶着,白日去軍營操練時,讓將士們輪流照看,晚上再帶她回家。

雲希從還不會跑就跟他騎馬顛簸,後來大了些,便自己獨騎一匹馬,又過幾年,皇帝下旨,說是皇后思念閨中好友,因身子不適,不便奔波,想着能夠見到好友的女兒也好,便讓她每年回一趟帝都小住幾日陪陪皇后。

好好的女孩子讓他養的跟個男孩子一樣,十二歲那年還偷偷跟着他上陣殺敵,戰後才知,要不是戰場上有個將士幫她擋了一刀,她的後背怎麼也要落個疤。

不過此戰告捷,雲希也因此出名,僅兩年就在軍隊中就有了名號,可惜了這一副花容月貌,偏是個男兒郎的性格,照夫人的話說,好好一隻金絲雀養成了獵鷹,當年讓她兄嫂帶着也比他帶着好。

想到這裏,雲陣低頭嘆氣。

雲希聽到爹爹的嘆息聲,收斂笑意,問:“爹爹可是擔心娘了?”

雲陣沒說話,沒點頭。

雲希又問:“那,爹爹是擔心我擔心大哥,還是……為回帝都的事情擔憂?”

雲陣抬頭看向女兒,不知不覺間,女兒竟長大了,竟能看透他的心思。

看着爹爹的反應,雲希解釋道:“能讓爹爹憂心的,也就我們了。爹爹放心,娘的娘家兄弟您不是已經安排人保護了嗎?我與大哥也商量了,過些日子就派人護送他們進京,舅舅他們之前在帝都的老房子,我也送信託夜啟幫忙修繕了,等咱們都安穩下來也方便時時探望,娘舒心了,是不是爹爹也可以舒心些?還有大哥,剛剛在馬車裏娘還說呢,明年池家姑娘及笄,我們就去提親,再過幾年,您就可以含飴弄孫啦。”

聽到最後,雲陣無奈的笑着,手裏還握着馬鞭,順勢指了指雲希,說:“你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麼說的跟過來人似的,還有夜啟……他是皇子,你得尊稱一聲二皇子!怎麼沒大沒小”

雲希歪着頭問:“我看軍營里很多人都說等不打仗了,要回家鄉討房媳婦,家裏的老娘等着含飴弄孫呢。”

她刻意忽略了爹爹的話,夜啟,皇子怎麼了,外人面前她尊稱一聲二皇子,可爹爹面前,就是夜啟。

雲陣愣了一下,他好像確實不該把雲希放在軍營里,可惜,太晚了。

雲希繼續說:“回帝都的事情,爹爹也不要太過憂慮,我們回去后就交出兵權,即便有軍功在身,可我們沒有兵權啊,大哥要娶的池家姑娘也是普通私塾先生的女兒,就算之前他們家出過帝師,也是好幾代的事情了,皇帝不會忌憚的,何況,皇嬸嬸跟娘還是閨中好友呢,總說的上話。”

雲陣突然勒緊韁繩,停下馬,側頭看着旁邊的雲希,他與女兒日日見,聽到雲希的這席話,竟突然覺得好似多少年沒見一樣。

這個女兒突然間從需要他護着的奶娃娃,一下子長大了,可以幫他考慮很多事,安排很多事,可她也不過十四,還要一年才及笄,是否比同齡孩子想的太多了些?

雲希見爹爹一直盯着他,不免有些心虛,畢竟爹爹也是很嚴厲的,她做錯事時,會罰她蹲馬步,罰她抄書,罰她跪先祖。

想到這裏,聲音都弱了許多,她猶豫的問道:“爹爹,我是哪裏考慮不周到嗎?”

雲陣搖搖頭,說:“是為父考慮不周,這些年只顧着你能身體健康,平安長大,沒想到……”

雲希低頭笑笑,沒說話,輕聲說:“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就好。”

下午的陽光,總是有一種無力感,斜陽把他們的身影拉的老長,餘暉透過樹的枝椏落在身上,冷風襲來,樹杈的影子猛烈晃動,身下的馬兒安靜的站着,偶爾抬蹄踢幾下,馬尾也左右晃動幾下,慢慢的,身後傳來嘈雜聲,是他們的大部隊趕上來了,回頭看去,娘掀開門帘沖他們擺手,大哥扶着娘,也沖他們笑。

其實,只要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什麼封號,什麼軍權,什麼地位,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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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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