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紫棄城
穿越那空間扭曲的白光之門，穿越數萬萬萬萬里的寰宇虛空，月生終於回到了人間。
藍天白雲，這樣的天空雖不及寰宇星空絢爛奪目，卻更親切。
眼前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房屋，剩餘的只有一片片灰色的廢墟。但看街邊一倒塌店鋪，牌匾上書“京城裁縫店”，又有“京城當鋪”，才知道這裏原來是京城臨安。
只是，心目中熙熙攘攘的京城，如今竟一個行人也看不見。只有遠處，紫煙滾滾，不知又是什麼災禍降臨了。
月生走了兩步，突然聽得一聲尖叫，定睛一看，卻見一穿着污穢圍裙，手持尖刀的老婦從路邊沖了出來，一刀就往自己面前刺來。
月生剛要避開，卻見老婦一刀將自己面前一耗子刺穿，又拿在了手上。
“外鄉來的吧，是走錯路了呀？”老婦柔聲問道，月生這才發現她一目已經瞎了。
“是啊，的確走錯了。請問大娘，這便是京城臨安么？”
“瞎說！”老婦道，“這裏啊，還是京城，不過不叫臨安，叫‘紫棄’啦，哎喲喂。”
那月生一臉茫然，也不知這大娘到底在說什麼。誰知這老婦還繼續說：“沒吃午飯吧，來我家吃！”
“大娘，遠處那紫煙是什麼？”
“噓！”老婦猛然拉住月生的手，悄聲在他耳旁說道：“可說不得！那是皇帝和女王的住處，亂說話，會做噩夢的！天吶，我那可憐的兒啊！”
說罷，這老婦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月生這才稍稍感受到，也許這位老婦已經瘋了。
她帶着月生走到一座破落小屋前，這是周圍諸多空屋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她推開門，月生便聞到了極重的燒糊味。再看時，卻見屋中只有一個火堆，上面放着一個破鍋，旁邊地上蜷縮着一個人，緊緊裹着髒兮兮的被子。
“兒啊，我給你帶肉回來啦！”老婦一邊說，一邊竟坐在一旁，用刀子給耗子剃毛。那耗子毛髮堅硬，刀子刮上去發出清脆的沙沙聲，讓月生感到有些反胃。
不料地上那人說道：“娘，我不吃。你把誰帶回家來啦？”
“這是個外鄉人，跟你一樣，年紀輕輕的。”老婦不看二人，自顧自地在打整耗子皮毛。
男人猛然坐了起來，月生看他的確二十多歲，不過鬍子多日沒打理，整個臉龐已如猿人一般骯髒。他警惕地打量着月生，忽然開口問道：“你也在做噩夢嗎？”
“我從不做噩夢。”月生答。
“怪了！自從京城毀滅以來，年輕人都會做噩夢！”
“京城為何毀滅？”月生訝道。
年輕人眼睛一斜，似乎是極不信任月生，說道：“你嚇唬誰呢？誰不知道‘復興天下英雄大會’后，京城就因彩虹七劍和外魔族的大戰毀滅了。你快說，你是什麼人？”
月生心裏一驚，想不到年輕人嘴裏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是山裡來的。山中飢荒，我到城裏找食吃，從未聽說過這樣的大事。”月生誠懇道。那年輕人似乎有些信了他的話，便說道：“皇帝自開封大敗、逃回京城后，用巨量靈礦石搭建建造了‘外魔之扉’，邀請外魔族來到人界幫助對抗夜魔族，還召開了一次英雄大會來昭告此事。不過，天正派掌門青寰真人認為此舉不妥，率彩虹七劍大戰外魔族高手，這一戰打了整整一個月，京城絕大多數區域被毀壞，無數人死於亂斗之中。戰後，彩虹七劍傷亡過半不得已撤走，而外魔之扉也被毀壞。驚嚇過度的皇帝從此躲進了外魔族修築的庇護所，也就是你看到升起紫煙的地方。這些都在《天下事記》第一卷裏面，你沒看過嗎？”
月生搖搖頭，說道：“山裡人家卻未聽說此事。剛剛大娘說的做噩夢是怎麼回事？”
年輕人忽然怪笑起來。他的笑聲是如此凌厲：“大戰之後，京城一帶所有倖存下來的年輕人都開始做噩夢，都會夢到他們被殘忍折磨，隨後變得瘋狂。噩夢起初是夾雜在其他夢境之中，隨後會變為我們的整個夢境，最後，被噩夢徹底腐蝕心智的人，會走向那紫煙之處再也沒有回來。因為進入京城方圓數百里便會遭遇噩夢之禍，所以再也沒有人願意來到京城，甚至起義軍都不願意來！所以這兒也被外界稱為‘紫棄城’。”
“你知道嗎！只要開始做噩夢，你便再也不能離開這裏了！只要離開京城大門，就會變成怪物，吃屍體的怪物！”
說罷，年輕人便瘋了。他跳了起來，舉着被子大喊大叫，老婦想去安撫他，卻發現他力大無窮，嘴裏還喊着些無法聽懂的邪惡咒語。
月生連忙動用法術，以免年輕人亂動傷害自身。過了片刻，鍋里的老鼠也快熟了，年輕人才平靜下來。
“兒啊，我可憐的兒啊！”老婦抱着年輕人哭了起來。母子相對而泣，場面令人神傷。
月生無言，辭別了老婦，也未走向那紫煙升起的神秘之處，而是轉而離開了京城。
出了城門，但看四周田園荒蕪，土地大多已經變成了異樣的紫黑色。不時能看到焦黑的一團團灰燼，想來應該是被焚毀的樹林和穀倉。大路邊不時能看到病死的耕牛，燒毀的馬車，卻鮮能看到人的屍體，想來大多是逃走了。
誰知不過走了幾里地，月生忽然感到腦後生風。他也不搭理，便聽得“轟隆”一聲，原來是有敵人撞在了自己的護體的天玄神訣·三才劍陣上，因敵人來勢洶洶，所以護體神功也以更加強大的力量反制。
轉過頭一看，卻見一怪物血肉模糊，一張血盆大口卻已經粉碎，躺在地上不住抽搐。那怪物也有四肢，但是手臂奇長，甚至有半個身子那麼長，手上是深紅色的利爪，其中一隻顯然是剛剛準備攻擊月生的，已被震斷。
這怪物剛被月生擊倒，便聽得周圍一陣尖利的嘯叫，月生也不慌亂，自顧自地走着，然後便看到三隻同樣的怪物跳在了自己面前，張牙舞爪。
然而，月生仔細一看，才發現怪物身上還有些絲質或麻制衣物的殘片，再看這些怪物的軀體更像是人體腫脹變異而成，一時心頭一寒：“難道確如那男子所說，京城附近的人都變成了這般醜陋兇惡的怪物？”
想到此處，月生本想以劍皇教授的神功擊斃這些怪物，一時也未能狠下心來，只是手一揮，嚇退三隻怪物，又獨自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