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自身命運的主宰
“且留步！”
月生突然叫住了羅師傅和絕末。
此時師叔幫的人吃了癟，正陸陸續續離開，聽到他們又要說什麼，便留下一兩個眼線偷聽。
“還有何事？”羅師傅問道。
“我想問問，北方怎麼樣啦？”月生問道。對他這麼一個南方人來說，雖然在石關的時光不算有趣，但畢竟是個曾經待過的地方，多少也有些留戀。
羅師傅答道：“自魔族扶持成立海國后，北方自然是比以前更加貧瘠黑暗了。魔族在接手北方之後，由於資源土地的短時間急劇擴張，一是為了維持統治，二是為了更快開動戰爭機器，魔族採取各種高壓政策，強征民夫為奴礦工開採靈礦，或是直接將那些反抗魔族統治村莊的人口綁架往極北。”
月生聽后極是憤怒，但還是繼續聽羅師傅說，“為了活命，在魔爪掌控下朝廷決定放棄的北方，許多人都自發地團結起來反抗魔族。我們北海結社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不過與他們不同，北海結社不止是要把魔族趕出神州，還要救助所有遭到壓迫的農民、靈礦工等，建立一個美麗勇敢的天下。”
絕末補充說：“我自那天與天正派兩位高手過招后，只是逃離了戰場，卻被天正派的大防禦法陣困住，無法離開天帝山。也許是緣分之故，在此養傷時遇見了羅師傅，我們二人都同有濟世救人之志，所以我決定加入北海結社，共抗魔族。不過北地形勢嚴峻，北海結社和其他抗擊魔族的組織都缺錢缺糧，不得不到天帝山來求助。”
“自北海結社成立兩個月以來，我們幫助了三個村躲避魔軍徵收隊的屠殺，挽救了上千條人命，還突襲了一處靈礦井，救出了數十名被綁架至此的奴礦工。不過，咱們現在還是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社員也在一個個逃離或被殺。”羅師傅說道。
不多時，天又轉陰，雖然是白天，可樹林裏立刻就一抹黑了。
“好啦，咱們還很忙。”羅師傅一邊說，一邊催促着絕末離開。
不料，倒是月生大聲說道：“我也有濟世救人之志，也想到北方抗擊魔族，還我河山！”
“志向不小。可你現在是天正派弟子，你要以修習仙法為重，之後也是‘正規軍’，和咱們這些泥腿子可不同。你知道么，在現在的海國，一個天正派弟子的人頭，值一千畝沃土。”羅師傅玩味地看着年輕人。
“不，我雖然是天正派弟子，但我在石關從事過二年，也和絕末這位姊姊打過交道，她被土崗村還有蒲家村的村民稱為好人。”月生越說越激動，後半句話便在興頭上說出來了，“她都願意加入北海結社，我為啥不能呢！若是能幫助北方民眾脫離苦海，別說是北海結社，就是刀山火海結社，老子也要去！”
聽到這麼一番自薦，羅師傅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並不了解月生，月生也並不了解他，但一聽說是救助民眾、抗擊魔族的北方組織，此人便興頭大起，也着實少見。
絕末也笑了起來，這位和他有着神秘因緣的年輕人，竟然稱她為“姊姊”。
俄頃，羅師傅收起笑容，轉而是嚴肅道：“不可能。你並不了解北海結社，北海結社是非常嚴密而高尚的組織，絕不可能因為你的一時意氣而同意你加入。我們也不了解你，更何況你還是天正派成員，今後道路，會有你的師父幫你規劃。今日有緣相見，絕末教了你‘魔五靈化形’，還化解了你肺部積存大黑天雷魔掌的傷勢，兩者相加也算是個見面禮了。咱們今後會有機會再見面的。”
說罷，羅師傅便不再理他，轉而和絕末上山去了。二人顯然是為了避開天正派大防禦法陣而未御劍飛行，但他們本身輕功卓絕，不過幾步便在樹影里不見蹤跡了。
眼看自己一腔熱情被潑了個冷水，一時感到氣餒的月生越想越怒，竟又將靈氣聚集於掌心，召喚出一道火焰衝天噴射。良久，他感到自己精疲力竭，又炎熱難當，便坐在了地上，拉開衣服休息。
“如果你要去北海結社的話，可否算我一份？”
突然，一個曼妙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說話的不是別人，卻是同門師妹金枝羽。這個從未和他有什麼來往的師妹，竟然在一旁偷聽了這件事。
“為何？”剎那之間，面對這位美若天仙的師妹，月生卻保持住了警惕，他問道：“此事好像與你無關吧？”
“他說了，這是要創造一個美麗勇敢的天下。我也是天下人，自然與我有關。”金枝羽平靜地說道。
後來的幾天裏，奚尚沒有在采靈谷出現了。倒是月生繼續練習三元登宸經以及絕末教給他的那招火焰。
他現在的修為，實則已經超出了三元登宸經第三層，例如在臨敵作戰方面，他的本事已經不小。不過，天正派道家內功，於身體修養頗有好處，所以時常反覆練習對他也大有裨益。
不過，現在他和金枝羽開始說話了，金枝羽還斷斷續續地告訴了月生她的故事。
她的故鄉是石關以北一座陷落許久的大城，她曾是書香門第出身，幼年時便極善於詩詞歌賦、琴瑟樂律等。後來十四歲時，善於經營的母親意外失蹤，家道中落，後母違背她的意願，讓她嫁給當地一位官員的兒子。誰知金枝羽性格外柔內剛，抵死不從，後來竟從家中逃走，與青梅竹馬的男子約定私奔。
不料，在前往約會地點路上，土匪叛軍大舉攻城，城中混亂，青梅竹馬死於混亂之中，她也被難民和橫行的官兵帶出了城，之後便一路南逃。路上，她曾被一夥山賊俘虜，山賊大王看中她美貌，要強娶她為壓寨夫人，可二大王又嫉妒，前來爭搶。
趁着寨中混亂，一位誤入歧途的年輕山賊幡然悔悟，殺死了看管金枝羽的同夥，保護她逃下了山。
二人先是在一小村莊住了幾個月，後來聽說山賊寨痛恨不已，要來報仇。為了逃難，二人繼續往南走，結果路上那位年輕英雄為掩護她逃走被山賊打傷綁走了。之後，不過十五歲多的金枝羽一人走到了河間府，被當地天正派分部收留。後來當地礦司巡察，礦司的大太太見她美麗，自己膝下又無孩兒，便認她為義女，後來天正派撤離河間府，年輕的金枝羽便被帶到了礦司家中生活。
在那裏，她第一次見到了有錢有勢的人是如何生活的，第一次在二十四個丫鬟的服侍下吃早飯，也見到了礦司是如何處理那些來狀告靈礦拖欠賞錢、打罵體罰的靈礦工人的。
“我永遠都記得，在除夕那天，有幾十名黢黑的靈礦工人到了我家門口，威脅說如不給賞錢就放火燒了宅院。我的養父，當地大礦司便找來了河間府官軍，將他們就地暴打后拖走了。”金枝羽回憶。
然而，礦司的大太太不久後有了個兒子，全家視若珍寶，自然就不再關愛金枝羽這麼一個外認的女兒，一些丫鬟傭人也開始暗中欺負她。幾個月前，天正派高手仲宏回到河間府，贈送金枝羽法器，請她自行到天正派入門學藝。眼看寶貝兒子沒選上，礦司家着急之餘，便想出讓兒子與之同行矇混過關的法子，這便有了月生入門天正派，在紫薇道天橋上見到的一幕。
這天夜晚，樹林外月光滿天，金色的月光灑在了那靈礦石堆砌的小山。月生和金枝羽坐在半山坡的一塊大石頭上，互相傾訴着過去的回憶和現在的心事。
“你真是個苦命的人兒。”月生忍不住嘆道。
“愛過我的人，我愛過的人，都死了，他們都是死於這世界強加給他們的命運。我從未做過自己命運的主人翁。”金枝羽輕輕說道，“一直是命運的浪潮推着我前進，我不願繼續做這樣的人了。”金枝羽語氣平淡，但其中隱隱又有怒濤一般的情感，這股情感有着強烈的感慨，更有着更加強烈的決心，好似在發誓一般。
月生一拳打在了石頭上，他現在體內靈力充沛，這一拳竟然打得大石頭都震了震：“不錯，我們要打回北方去，打回你的故鄉去。”
“可那又怎樣呢？那不過是恢復我幼年時的天下而已。依然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天下，會有更多個金枝羽流連失所，會有更多個靈礦工被官軍當街打死。”她顯得越來越苦惱，一顆顆淚珠在眼角落下，“即便是北海結社，全天下聲稱自己要拯救世界的組織海了去了，我為什麼就要相信他們呢？要是他們也和土匪一樣，不過是將劫掠地點換在了魔國而已……”
月生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你在這裏苦惱也沒什麼用。萬事開頭難，咱們邁出第一步，再看後面怎麼辦。要是北海結社都是一幫混蛋，咱們就自己創建一個，比如我喜歡吃豬蹄，就叫‘豬蹄結社’，目的就是讓全天下的人都隨隨便便能吃上豬蹄，怎麼樣？”
金枝羽被這番話逗笑了，又繼續說道：“今日言談不甚粗俗，還請海涵。”意思即月生說的話有些粗俗，不過月生自然是聽不出來。
二人又說了些其他亂七八糟的，諸如喜愛吃的菜品，以及對天正派內眾人的品評。“奚尚師叔是師叔幫的人，咱們以後可得對他小心點兒。”“其實吧，你沒吃過冼櫻師妹親手做的葉兒粑，那你等於白來一趟天帝山。”
……
不過，二人閑聊了不過一會兒，突然聽得一陣破空之聲。接着，一道藍光劃破月亮，降落在了二人面前，來者卻是天正派白溯道骨幹弟子凌藍。
“阿藍，你好！”
此時看到阿藍，月生的心情倒是很複雜。不過夜色中，他只能看到阿藍冰冷的面孔，看不到她的眼睛。
“二位，紫薇道新任首座仲宏有令，明日你們也要和其他弟子一道，前往帝江城。”凌藍說道。
“謹遵均命。”金枝羽抱拳道。倒是月生則多嘴問道：“出什麼事了？”
“當朝皇帝幾日後將駕臨帝江城，召開九州反魔族大會。我們天正派是主賓，出席人數自然要許多了。”凌藍說道。
“那可太好啦。”月生拍手道。不過，凌藍沒有理他，立刻便御劍飛走了，她來去匆匆，就如同夜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