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葉兒粑
是夜,已經過了丑時,月生便送冼櫻回去,叮囑她了一些修習內功的法門,隨後自己也回鐵葉院睡覺去了。
次日清晨,那月生早上起來打了一盆清水,正把臉埋進去洗臉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破空之聲在耳畔掠過。他便走出院子,來到外面,只見一道藍色的光芒在天空中慢慢褪去,前方路口站了個人,藍衣白鞋,頭戴銀色的髮飾,正是月生朝思暮想的阿藍。
阿藍剛御劍飛行落在了紫薇道中。她此刻左顧右盼,顯然有些急事。
月生感到心頭一陣喜悅,一個多月前阿藍與他不辭而別而去析津府議事給他的不快,被月生忘得乾乾淨淨。他連忙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大步走了出來,招呼道:“阿藍師姐,你好!”
阿藍轉過頭來看到月生,笑着答道:“原來是月將軍你!之前贈你夜光墜的時候,我都忘了告訴你,你今後可憑此物到天正派呢。”
“可我現在不也來啦,以後咱們就是同門啦!”月生高興地說道。
“那我以後可要叫你月師弟了呢。”阿藍笑起來的時候,月生覺得比這彩虹峰後面的彩虹都美麗多了。他撓了撓頭,憋了半天,說了個:“以後請師姐多多指教呢。”
“歐陽首座呢?”她突然問道。
月生倒是聽說過紫薇道首座名叫歐陽紙,但從未見過,於是搖搖頭。那阿藍明顯找歐陽紙有要事,也來不及和月生多說,便又御劍飛走了。
看着阿藍留下的藍色軌跡,月生又是愉快,又是興奮,畢竟現在他已經的確和這位古靈精怪的師姐在同一門下了。
上午照常學習仙法武藝。不過今日,按照日程,奚尚教的這二十來個弟子已經學會了三元登宸經的第一層,奚尚也要對眾人所學進行考察。
在他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紫薇道中庭的大院子裏,只見這兒已經佈置了一排長凳,許多空罈子擺放在上面。
“今日考察內容,便是坐在原地,四肢不許動,只用靈力,擊倒五丈外的罈子。”奚尚一邊說,一邊坐了下來,眾人還來不及看他如何運轉靈力,便聽到“哐當”一聲,那邊的一個罈子應聲而倒,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眾人正要讚歎,那奚尚卻站了起來,厲聲說道:“諸位,眼下天下情勢危急。你們在天正派學習的時間不會太長,不久后就要回到那血雨腥風的戰場上,或是前往更加勾心鬥角的官場上,不學好本領,就會為門派丟臉,讓你們自己丟命!今晨,掌門真人已經下令,一年後,也就是明年此時,要對紫薇道所有新進習藝弟子進行考察,合格者進入白溯道進修,不合格者便要自行離開天帝山,不得再以天正派弟子身份自居!”
結果上午考察,即便是月生這樣對三元登宸經學習已經有些心得的弟子,也未能通過。奚尚又訓了大家一頓。
中午吃飯時,奚尚一改上午的嚴厲,轉而又溫和地與大家說話了。他說,原來紫薇道首座歐陽紙現在兼任天正派北方情報部管事,阿藍找他,應該是有關於北方魔軍的新情報。
“今日你們見到的那位女道長,名叫凌藍,乃是白溯道的骨幹弟子,現供職於天正派北方情報部。據我所知,正是在她的推薦下,在座的有幾位便成功進入了天正派門下。”奚尚說道,“凌道長和諸位一樣,也曾是在紫薇道習武學藝出身,希望爾等不要辜負了她的青睞。”
聽到這話,那月生自然心裏有些不大暢快——他原以為阿藍只選擇推薦他,當初贈予夜光墜也是出於二人之交情。
等到了下午,浩天正殿才來人通告說,半個月前,在整個被朝廷放棄、出賣的大北方,魔族扶持成立了一個新朝廷,自稱“海”國。海國皇帝乃是原封地均在北方的四王爺,他稱自己是為北方百姓之福祉而歸順魔國,新建立的海國也是為了“通達南北、平息戰亂,結人魔之盟好”。
“我看這便是魔國的緩兵之計。”下午放課後,喻郎居對月生說道,“魔國吞沒北方這麼大一片土地后,其壓力巨大,不得不讓人自己成立朝廷來管轄,一來減輕行政壓力,二來也可以與我朝構建起一個緩衝地帶。”
他歷來便愛分析天下大事,不過他身邊的幾個人都不怎麼聽得進去,所以今日便特地來找月生。月生聽后反問道:“那喻先生覺得,這海國會存在多久?”
“若是我南朝重振軍備,揮師北上,直搗黃龍,則海國立時灰飛煙滅;若是如當今一般長久僵持,海國便會長久存在下去。”喻郎居說道。
“四王爺這個叛徒,真是可恨。”月生一邊說,一邊想起了遠在石關的秦義兄弟,也不知道他這個叛徒,現在怎樣了。
二人又談論了一番,均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朝廷下上摒棄得過且過、屈膝投降的風氣,重用像熊武烈這樣有上進心的大臣。二人越說越起勁,便一齊去吃了晚飯。傍晚,等告別喻郎居,月生便往自己住的“鐵葉園”走去。
誰知轉過一個路口,他便差點與一個人迎面相撞。還好他三元登宸經內功修鍊得有些根基,即將撞上時,他連忙避開,身形移動並不狼狽,還算有法度。
這人穿着深黑色的兜帽,看不真切臉,只是低聲說道:“抱歉。”
月生也抱拳道了聲抱歉,正要離開,突然感到胸口氣息一陣劇烈的翻滾,好似有人用力打了他一掌一般,難受至極。接着,他感到四肢發麻,雙眼昏花,似乎全身靈力如開水一般滾燙。
誰知這兜帽客竟然伸手抱住月生,免得他直直地摔在地上。恍惚之間,月生看到此人兜帽下面只有一團黑暗,其餘什麼都沒有,不禁感到有些害怕。
“他怎麼會在這兒”此人開沒開口,那是看不到的,但的確有個熟悉的女聲傳進了月生的耳朵。他此時難受至極,更是聽不懂此人的問話,只是咬緊牙關,牙齒如冰塊碎裂般咯吱作響。
另一個同樣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了:“殿下,多半是‘暗黑之扉’法陣使此人變得這番模樣。”
“他看起來有些熟悉?咱們要不先救救他吧。”
“殿下,《五靈劍卷》唾手可得,何必為了這麼個無名小卒浪費時間。噓,我感知到有強大的靈力波動……”
話音未落,月生便感到那人輕輕將自己放在了牆角,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然後當晚,月生在牆角睡了個大覺,夢到自己在山下吃香喝辣,連着吃了二十條烤羊腿,醒來時太陽高照,竟把昨夜之遭遇忘了個乾乾淨淨。
這天,紫薇道的一眾新進弟子總算是見到了首座歐陽紙。那歐陽紙像個五十多歲的中年文士,神態儒雅,別有一股頹唐憂愁的氣質。他今日召集所有新進弟子,也只是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似乎他對這些新進的年輕人並無多少關注。
散會後,月生忽然感受手掌心一涼,似乎有人往他手裏塞了什麼東西。他轉過頭去看,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努力地想要避開他的視線——可惜那長長的馬尾辮便出賣了她。
月生低下頭來,只見自己手裏握着一張綠葉,翻開綠葉,裏面是一個銀白色的點心,正是冼櫻的拿手菜豆沙葉兒粑。他感到開心之餘,便打開來兩口吃了,只覺得香甜可口,比溫膳堂那些喂牛餵羊的素菜好吃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