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時機成熟
就在小姑我們一群人離去之後，上官婉兒也聞訊趕到長生殿現場。
上官婉兒看到張昌宗的第一眼，就從張昌宗的臉色上就知道大事不妙。
上官婉兒沒有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望着我們一群遠去的身影。
此時此刻的上官婉兒明白，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武周王朝的政治變革已經來到了臨界點，腥風血雨已經無法避免。
離開皇宮的小姑，立刻把長生殿發生的一切告知了宰相張柬之。
知道了一切的宰相張柬之，在他八十歲的老人心中燃燒起了熊熊烈火，他知道是時候了，時機已經成熟了，他的臉上發出一種光彩奪目的光芒。
歷盡滄桑歲月的張柬之，已經白髮蒼蒼，他知道以往八十載的日日月月，等待的就是現在，這就是他活到八十歲的目的。
八十載的滄桑並沒有磨滅宰相張柬之熾熱的心，反而讓他的意志更為堅毅，行事更為果斷，目標更為明確。
在宰相張柬之蒼老的面孔下，藏的是他匡扶李唐之志，是他對李唐盛世的一片赤誠，是他對國家的一個鮮活的忠心。
張柬之沒有一丁點的猶豫，他立刻召集了人馬展開了部署。
宰相張柬之家中，太子一黨的核心成員陸續到達，太子李顯，太平公主李令月，宰相張柬之，羽林軍將領李多祚，太子親兵統帥李重俊，副統帥陳玄禮，崔玄暐，敬暉，桓彥范，等等核心官員和將領，都在堂屋中商量起兵事宜。
屋外則是一列列殺氣騰騰整裝待發的太子親兵，他們都知道即將有大事發生，但他們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因為張柬之決定今晚就動手兵諫逼宮，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張柬之說出想法以後得到了大多數將領的支持，當即就拍板確定了就在今晚動手！
行動的關鍵在於那五萬的羽林軍，自己用不了，但也不能讓他們投靠後宮黨，這個關鍵就交給了太平公主，由她邀請所有的羽林軍將領到家中晚宴。
只要太平公主在，就算羽林軍發現了事情不對，太平公主也能鎮得住他們，畢竟威望在那裏，而且很多的羽林軍將領都是受過太平公主的恩惠，更別說她提拔的將領了，這點面子他們還是會給的。
羽林軍將領前去赴宴之後，再由李多祚秘密調出一萬的羽林軍親信，和太子宰相等人在玄武門下集合攻打北門。
由李重俊和陳玄禮帶領太子親兵，和各家的家兵攻打南門。
宰相張柬之特意交代，在此過程中一定要速戰速決，千萬不能驚動兩衙禁軍和神策軍，等到把張氏兄弟一舉殲滅大權在握，他們就會順勢倒戈。
一切安排完畢，太平公主和李多祚各自行事，其餘人員都在宰相家裏，一邊商量着各項事宜，一邊等待着夜幕的降臨。
太子黨這邊正在齊心協力緊鑼密鼓的籌備兵變事宜，而後宮黨一邊卻出現了內訌？
我們一行人離開了長生殿之後，婉兒正準備進入長生殿，去看望迎仙宮裏的神皇奶奶，但卻遭到了張氏兄弟的阻攔。
張氏兄弟還警告上官婉兒，以後宮裏的一切都由張氏兄弟說了算，你上官婉兒也要聽從我們的安排，並強行剝奪了上官在宮裏的所有權利。
做完這一切的張氏兄弟，害怕上官婉兒懷恨在心，畢竟北衙禁軍和神策軍還是臣服於上官婉兒的，不能不提防。
害怕上官婉兒會報復的張氏兄弟，把上官婉兒囚禁在了宮裏，整個過程上官婉兒都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反而是順從無比，因為上官婉兒知道張氏兄弟的死期馬上就要來了，自己只用靜靜的等待就好了。
這就是太平公主要的結果，三言兩語就讓後宮黨出現了內訌，這也正應了孔子的那句話“君子合而不群，小人群而不合”。
那晚不光是太子黨和後宮黨有所動靜，就連相王府也跟着緊張了起來，我的廢帝老爹就像是從哪裏聽到小道消息一般，鬼鬼祟祟把我們五兄弟都叫到了相王府。
當廢帝老爹傳喚我到相王府的那一刻，我就預感到了即將有事情發生。
但我決沒有想到，會是光復李唐的這等大事。
那一夜被蒙在鼓裏的我，坐在相王府的堂屋，簡直是坐立難安，恨不得馬上扮作那黑夜中的山獠，游移在磚瓦房屋之間。
到底是有什麼大事即將要發生，白天被小姑使喚去，晚上又被廢帝老爹招呼來。
而且廢帝老爹又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帶着我們五兄弟靜靜的坐在堂屋裏喝茶，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嗎？
這一晚心情最為複雜的當是我的三伯父？
現在的太子幾個時辰后的皇上李顯，這一晚他過的是忐忑不安，心裏是七上八下，以往的種種，在此時此刻都在一幕幕的閃現在太子李顯眼前，最後停留在了神皇奶奶的臉上。
那是一張神皇奶奶的笑臉，太子看到他的母親正在對他笑。
看見母親笑容的那一刻，太子的心都涼了半截，開始不安分的顫抖起來。
這一張臉是太子和廢帝老爹，這一輩子心靈最深處的陰影，這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太子不敢和自己的母親對視，因為他的母親連自己的親兒子都殺，因為自己在她手下當了五十年的提線木偶，自己怎敢和她對視，怎敢直面自己內心的恐懼。
年輕時的自己，已近被母親廢過一次，那感覺到現在還是感同身受。
自己已經五十歲了，不想再被廢一次，不想再去過那廢黜貶謫的生活！
太子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泄氣，虛汗直冒，一直在躲閃堂屋中！
眾將領向太子李顯投來殺氣騰騰的目光，一陣陣的恐懼感向五十歲的太子襲來。
事到臨頭了，太子卻臉色蒼白，臉上不斷滾下豆大的汗珠，一副苟延殘喘的樣子，哪裏有一點帝王之像，如何能激起戰士們浴血奮戰的激情，大夥臉上都不自覺的沉重起來。
大家都知道太子是關鍵人物，他的整個狀態決定着整個事情的成功與否，大家面面相窺不知該如何是好時。
這時，李重俊突然開口了！
“父王，是否身體有恙。”
“沒事！”太子回道。
這簡短的父子對話剛落，堂屋門外急匆匆進來一侍衛，跪拜道：“太子殿下，宰相大人，諸位將軍大人，打更人剛剛路過，宵禁已經開始！”聽到這話的太子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
張柬之揮揮手讓那侍衛下去。
侍衛下去以後，張柬之抬頭掃視眾人，最後帶領眾人的視線停留在了太子身上。
“殿下！殿下！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張柬之催促太子道。
面對張柬之的催促，太子雖然低着頭沉默不語，但眾人都看到了太子臉頰脖子等處，都是大汗淋漓。
“父王！你一聲令下，大事可成！”李重俊站起身來血氣方剛的道。
但太子還是沒有回應。
許久之後，太子才眼神躲避支支吾吾的不自信道：“皇上現在龍體欠安，如此多的人馬恐怕會嚇到她老人家，依我看！嗯...此事不妨延後？我與諸位在從長計議！”
此話一出，眾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太子，像是再說：“這種話，事到臨頭了，你李顯也好意思說出來，是存心想害死我們大家吧。”
各位將軍都對視一眼，一股沮喪之感瞬間瀰漫開來，內心是拔涼拔涼的，像是掉入冰窟一般，正在和死亡搏鬥，這都是李顯造成的。
寶貴的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眾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死亡倒計時，空氣變得凝固，最後時刻還是張柬之戳破了這凝固的氣氛。
“諸位將軍都冒着被誅家滅族的危險，要為李唐的江山社稷盡忠，殿下怎麼能把諸位將士，推入萬丈深淵置之死地，殿下怎麼忍心，殿下要罷手可以，請殿下自己出去和外面的將士們宣佈。”張柬之這一句話，可謂是充滿着威脅的意味，我們那麼多人就算死也要拉上你李顯做個墊背。
聽了張柬之這一席話的太子，又是良久的沉默。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干與不幹李顯都沒得選擇，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就算李顯出去宣佈叫大家停手不幹，明日等待他們的依舊是砍頭滅族的命運。
事情利弊都明擺着，往前走一步，成王敗寇還未知。往後走一步，今日參與的所有人都將抄家滅族。
太子李顯有的選嗎？誰都知道沒得選，可李顯這個廢物卻偏偏要選。
李顯知道自己懦弱，他怕他的母親武則天，事到臨頭了他還在猶豫。
沉默半天後，李顯終於恍惚着站了起來，猶猶豫豫的緩慢邁着步履朝着門口走去。
眾人都低着頭沉默不語，他們知道自己選錯了人，等待自己的將是死亡，千算萬算最終還是半途而廢胎死腹中，不甘心，誰都不願這樣抱恨而終！
“站住！你個廢物！”這一聲怒吼，把堂屋裏的眾人震的耳清目明。
“你膽敢踏出去半步，諸位將軍便可將他亂刀砍死於階下，另則新君！”眾人尋聲望去，太子妃正從後堂怒視太子而來。
“見過太子妃。”眾人行完禮。
“你一個大男人，活到五十歲了，連一點自己的膽量主張都沒有。難怪一輩子都像提線木偶一般，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太子妃指着太子的鼻子罵道。
正在往外走的太子，被嚇的顫顫巍巍的站在原地。
李顯也怕眾人一怒之下，說不定真的會把他這個太子給做掉，因為他已經看到，他的兒子李重俊，隱隱有拔刀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