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見一面

“仇恨？”片刻后，趙風終於開了口，因為之前趙南柯的那些話是以血緣兄弟的口吻說出來的，讓他捕捉到了血緣親情的味道，想起了曾經那個對他百般包容的兄長，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你們和我的娘親之間，有什麼仇恨？”

“沒想到，你竟然對曾經的一切，一無所知。唉，真不知道我是該感激太后養出你這麼個不染塵埃的兒子，還是該怪她把你這個註定要獨當一面的一國之君，保護得太好。”聞言，趙南柯露出一抹驚訝之色，不過旋即便被自嘲沖淡了。

虎毒不食子。

怪不得趙風沒有變得像她娘親一樣，原來是因為太后把他保護的太好，沒有讓他親眼見識或者體驗過，宮廷鬥爭的殘酷和血腥。但身為他的哥哥，之前沒有盡到教導自己這個弟弟的責任，如今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他必須彌補他些什麼。而他彌補的方式，就是讓他看清現實，日後做好那個，可以坐穩那個最難坐的皇位的，清醒帝王。

“當年太後為了讓你得到儲君之位，不擇手段的排除異己，用西域奇毒，毒瞎了我娘親的眼睛，讓她失明的同時，看上去如同厲鬼，被先皇以怕她驚嚇到其它嬪妃為由，關了禁閉，名為禁閉，實際卻連被打入冷宮的棄妃都不如，因為這件事，我和娘親受盡了宮中奴僕的欺壓和凌辱，如同活在地獄。所以，我很小就懂得了看人眼色，很小就學會了討好別人。因為我有一點做的不好，就會招來宮人不擇手段的打罵和欺凌……呵，”說到這裏，趙南柯突然停下，凄涼而又自嘲的一笑，“我對你說這些幹什麼呢？從小被自己的娘親捧在手心，被無數人眾星捧月般的對待的你，怎能體會我當年的痛苦呢？”

“原來是這樣……”趙風沒有回應他，而是沉默片刻后，答非所問的開口，然後轉過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監牢。

“……”聽到趙風的話，並沒有意識到趙風的笑容僵在臉上的李秀不語，額角默默垂下三條黑線：

皇上，就殿門口到台階之間這不到一丈的距離，你來來回回的都走了無數遍了，咱家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你是有心事好不好？

不過，他並沒有拆穿趙風的話，因為能被主子誇，心裏還是比較爽的，他就十分為難的接受主子這種自作多情的誇讚吧，咳咳。

“都到了現在，朕也不想瞞你了。”沉思片刻，趙風放下了什麼似的，一本正經的開口。

“？？？”聞言，做賊心虛的李秀臉被嚇得臉都白了：

瞞……瞞自己？！主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咱家的事？難道……難道你看上了咱家的心上人小雨，想要橫刀奪愛？！

“我現在對璃妃在這個宮裏的情況，一無所知。”說到這裏，趙風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愧疚之色。

是啊，對他來說，帝王的面子大如天，讓他承認自己對枕邊人關注如此之少，確實是個十分丟臉的事情。所以他用了那個差點把李秀嚇死的詞——“瞞”。

可李秀哪裏知道趙風在宮外經歷了的一切，和他說這句話的原因啊！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很容易被皇帝橫刀奪愛的、可以任主子處置的小宮女，小雨。

“咱家知道啊！皇上有什麼事，直接問咱倆就好！”李秀忙毛遂自薦地開口：

千萬別把小雨叫過來問，他才不會讓自己的心上人落入這個老色批的手中，絕對不能！

“哦，那就好辦了，”趙風並沒有意識到某人的刻意掩護，鬆了一口氣地開口，不過，聰明如趙風，他很快就覺察出了這裏面的貓膩，“不對啊，你一個掌管故宮前半宮的大內總管，怎麼會知道由劉福掌管的後半宮的事呢？何況那還是個，無人問津的雪夷宮？你……你不會是……”

“是的，皇上你猜對了！奴才和冷宮裏的一個小宮女有染！那個小宮女和奴才，都已經不幹凈了！”以為皇上要問他和小雨有沒有什麼關係，李秀立馬抓住機會，宣佈主權道。

“我……我靠！”他就那麼隨口一問，沒想到竟然炸出來了這麼個驚天八卦！一個太監，和一個宮女有染？什麼時候染的，怎麼染的？？？

行啊，一個太監都比自己先脫單了？他這個皇上現在是跟不上時代飛速前進的步伐了，啊呸，不是，是光速前進的步伐了！

“趁朕不在，你竟然偷偷做了這麼多，沒羞沒臊的事兒啊！”乾咳了兩聲，趙風強忍震驚開口，“其實，其實朕就是想問你，是不是也覺察出雪夷宮裏少了一個人。”

“……”聞言，李秀方發現自己理解錯趙風的意思了，想起自己一着急竟然把這麼不知羞恥的事情給說出來了，恨不得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事沒事，朕剛才什麼也沒聽見，這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看某人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趙風忙拍着李秀的肩膀，安慰道。

不過，他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你越說沒聽見不知道，不就越證明你所謂沒聽見不知道的事，是一個對李秀無地自容的事嗎？這不是在赤裸裸地扎他的痛處嗎！

李秀用力捂住被趙風補了兩刀子的胸口，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

“咳咳，那個……你有沒有發現，雪夷宮裏少個人啊！”發現這招不管用的趙風，忙轉移話題道。

這一轉，倒是還立竿見影。

聞言，回憶了片刻，李秀有些詫異地開口：“皇上是從哪裏得知，雪夷宮少了個人的？”

當然是那個丟了的人，親自告訴朕的啊。

一看就知道，琉璃將私逃出宮這件事，做得很嚴密，連李秀這個人精都瞞過去了。怪不得某人可以底氣十足地死鴨子最硬，不承認自己就是宮裏的那個人呢。

“朕……朕猜的。”趙風道。

既然她想悄無聲息的走，他也不想拆穿她。畢竟私逃出宮這件事，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若馬琉璃真的認為離開他是最令她快樂的方式，那他願意成全。雖然，其實他心裏喜歡的，從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個人，雖然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李秀，陪朕到雪夷宮走走吧！”沉默片刻，趙風再次開口。

他可以不拆穿馬琉璃，但他想親自看看，馬琉璃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騙過這宮裏最精明的李秀和太后的。

“喏。”

“你在這裏等朕就好。”到了雪夷宮門口，趙風轉過身，對此時正跟在身後的李秀道。

他怕可能只是因為雪夷宮太過冷清，沒有人關注，所以琉璃才會瞎貓碰上死耗子似的瞞天過海，這樣若是李秀跟了進來，這件事就徹底暴露了。

所以，他刻意讓李秀迴避。

他可以替馬琉璃隱瞞她已經私逃出宮的這件事，但李秀不一定會。思及此，趙風不禁自嘲一笑：

她拋棄了你，私逃出宮，你本該雷霆震怒，將她嚴懲，可如今不僅不怪罪她，還要反過來自替她隱瞞這件事。趙風啊趙風，你這個皇夫當的，真是要多無能有多無能，要多失敗有多失敗啊……

“奴婢參見皇上！”見趙風親自來了雪夷宮，正和假扮琉璃的碧玉聊着宮中趣事兒的小雨，驚出了一身冷汗，跑過來行禮。

她跑過去的如此之快，其實也有提醒碧玉的意思。

因為如今的趙風因為形勢需要，並沒有穿皇上的龍袍，而是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小太監，而自碧玉入宮至今，從未見過皇上真容，所以小雨要刻意提醒一下，以防碧玉在皇上面前穿幫。

“臣妾參見皇上！”碧玉也是個機靈的，聞言立即明白了什麼，忙跟在小羽身後，對趙風道。

“平身吧。”望着此時彎腰曲膝，看上去和平日裏並無任何不同的主僕二人，趙風緩緩開口，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這個自稱是“琉璃”的女子。

只見她用一張厚厚的面紗，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大半張臉，讓他無法看清她的全貌。不過光看她眼睛及眼睛以上的部位，確實和馬琉璃一模一樣。

“愛妃，不知你出了何事，為何要以紗覆面呢？”不過，趙風何其精明，一下子就找到了可以戳穿碧玉身份的關鍵所在，別有意味地開口。

“因為臣妾染了重病，毀了眼睛以下的容貌，臣妾怕嚇到別人，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向趙風行了一禮，碧玉小心翼翼地開口，“沒能與皇上坦然相見，還望皇上恕罪。”

雖然在進來替換琉璃之前，楊瀾已經對她進行了模仿琉璃的各種訓練，但因為琉璃在離開之前把收尾工作做得太好，所以從她入宮以後，就沒有人懷疑過她的身份，而且雪夷宮跟冷宮沒什麼差別，平時宮裏的下人們都覺得這地方晦氣，離得遠遠的，也不會過來打擾他們。所以時間一長，不需要時刻警戒的她，就把當初在楊瀾那裏學到和琉璃有關的一切，都忘了，再加上她從未見過皇帝本尊，心裏緊張，更將要模仿琉璃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哦，原來如此。”聞言，面對漏洞百出的琉璃替身，趙風恍然大悟的開口。不過他這種恍然大悟，不是因為真的相信了碧玉，而是因為他終於知道了馬琉璃能將自己私逃出宮這件事成功瞞過所有人的原因。

原來，她使用了偷梁換柱之計，想以假亂真。

如果他沒有在宮外偶遇馬琉璃，並因為裝暈親自在馬琉璃口中得知了她已經不在宮中的這個事實，恐怕他也會把面前的這個女子，誤認為就是馬琉璃本人。

馬琉璃，你真的就那麼想離開朕嗎，為了離開朕，竟可以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啊……趙風心道，只覺心上似乎有一根鋼針刺入，刺心的痛。

可是，這件事又怎麼能怪她呢？是自己，是自己因為杯弓蛇影的猜疑，不肯與她相認，又因為疏忽大意，差點讓她死在了皇宮，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對不起她啊……

“朕好久沒有見到愛妃了，想與她說些體己話。小雨，你去宮外守着吧！”沉默片刻，趙風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再次開口，將從眼中湧出的幾滴別人難以察覺的淚珠，逼了回去。

這世上，能讓他自責至如此，又能傷他至如此的女人，恐怕只有這馬琉璃這一人了。

“碧玉，皇上與你說了什麼？他可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趙風一走，站在宮外如履薄冰的小雨忙跑進來道。

小姐都“毀容”了，皇上那個負心漢怎麼還會過來看她？莫不是平日裏無暇的美女見多了，想換換口味？

可是，要做那種事，面紗是肯定要被摘下來的，不然太礙事（因為在琉璃新婚的時候，因為琉璃抗拒成親，楊瀾沒辦法將洞房的那些細事，說給琉璃聽，只能借住小雨的口告知，所以雖然未經男女之事，對這方面的事，小雨還是很了解的。）

可皇上一旦揭開了面紗，就會看到碧玉下面那張，因為趙風的突然來訪，並未及時偽裝成“毀容”狀態的真正的臉，就會發現，琉璃是冒牌的了啊！

而且，就算趙風不做這種事，只是大發慈悲（趙風：一反常態的寵幸一個已經毀容的女子是正常，正常的問幾句話反而變成了大發慈悲？？？朕在你眼中就那麼變態嗎啊喂！）地問了碧玉幾句話而已，她在旁邊還可以，因為她對皇上和小姐之間發生的事都瞭若指掌，皇上隨便說幾件，她都能幫着碧玉搪塞過去，但單獨相處就不一樣了，因為碧玉對皇上曾和小姐之間的那些事並不了解啊，萬一說錯了，也會穿幫的啊！私逃出宮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若是暴露了，老爺一家人，可就徹底完了！

以上就是被皇上以說“體己話”的名義從雪夷宮裏支出來在的小雨，在宮外等候時全部的心理活動。

“皇上他就跟我解釋了一下，最近沒有過來看璃妃的原因。你放心，他並沒有跟我說別的，不會發現我的身份的。”聞言，碧玉抬起手，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對她露出一個“放心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