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周目的第十一天

休息室內,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可我，還是搞不懂夢裏為什麼會有兩個紗璃。”最終，諸伏景光輕聲道。

降谷零卻問：“你說……你一直都在做夢,而且夢裏的事情是有關聯的，”他盯着諸伏景光,“那麼,你的夢做完了嗎？”

諸伏景光一怔，他回憶着夢境裏那些混亂的內容，最終卻搖了搖頭。

“沒有,我知道沒有結束，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我都沒有想起來。”

降谷零盯着資料,再度保持緘默，他已經意識到了，解謎的關鍵就在諸伏景光這些連續的夢境中，可是他卻沒辦法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因為只會無形之中給景光壓力。

更何況,他也不能確定景光的夢境中會不會有更重要的線索,比如,有關組織的……

“我總覺得，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想起來。”諸伏景光緊閉着眼睛，腦海內是一幅幅的畫面閃回。

“……的確,為什麼你夢境中會有兩個紗璃,我們還不清楚——”說到這裏,降谷零微妙的閉上了嘴。

就在諸伏景光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時,降谷零以一種古怪的表情詢問道：“說起來,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

“什麼？”諸伏景光不明所以。

“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兩個紗璃其實是同一個人？”降谷零有點糾結的開口,“只是基於你個人的偏好問題,所以她們平日裏的穿着不太一樣？”

諸伏景光：“……”

雖然真的很想抄起什麼趁手的武器在這金毛腦袋上來一下，但考慮到這人的確對他夢境的內容一無所知，諸伏景光還是克制着將這個念頭忍了下去。

“我確定不是這個原因，她們的人生軌跡完全不一樣。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遇見兩個紗璃。”諸伏景光最終這樣解釋道。

降谷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最終，他對諸伏景光道：“總之，這兩天你需要先回憶一下夢境中的內容，盡量以時間順序將每次夢境的內容排序，如果做不到的話，就都記錄下來，然後我們一起分析，爭取從這些夢境中找出兩個‘紗璃’的關係。”

當降谷零離開后，諸伏景光像是卸去了渾身的力氣，直接仰靠在了身後的沙發椅背上。

真的有聯繫嗎？梅洛真的會和‘紗璃’有聯繫嗎？這一刻，他竟然搞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研究所發生的事情，當梅洛狠狠撞向了他的額頭時，對方的臉毫無防備的在他面前放大，像極了夢境中曾出現過的場景。

好像……接吻時，也是這樣的距離。

諸伏景光抬手用力壓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

西野紗璃感覺時間過的飛快，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計劃前進着，當她拿着研究員呈遞上來的最終報告書後，她竟然有種做夢的感覺。

……只要將這份資料上交，「井」計劃將會再度啟動。只不過，這一次是為了用「井」來排查所有對組織擁有異心的人。而她則是可以利用這次機會，讓景光徹底脫離組織。

就在西野紗璃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時，她發現口袋內的手機震了震。

她隨手掏出來，卻發現自己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

簡單的一個問號，卻表達了發件人的不滿。

西野紗璃算了算日期，然後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最近實在過於忙碌，她早就將定期聯絡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想了想，她快速回復了一句話。

「我這邊很好，一切如計劃進行中。」

像是知道了她這邊沒什麼事情，於是對面的人開始大膽發起了郵件。

「說好了定期聯絡，別告訴我你又忘了。很好算什麼回答？受了傷就剩一口氣你也會告訴我很好吧？現在立刻給我拍一張能證明你沒有受傷的照片發來，讓我來看看我的救命恩人究竟是好還是不好。我那兩位倒霉的兄弟呢？他們的卧底事業進行的如何了？」

西野紗璃：“……”可惡！

自從某次她說自己很好卻斷了條胳膊被這人發現后，這傢伙就養成了一種索要實時無傷照片的臭毛病。

西野紗璃臭着張臉對着自己拍了一張。

「看到了嗎？相信了嗎？需要相冊截圖時間嗎？

他們兩個沒什麼問題。」

很快，西野紗璃便收到了松田陣平的回復，裏面也是一張照片，是他和萩原研二的合照。

背景是研究室里的高科技產品，這黑髮小捲毛開心的攬着萩原研二的肩膀，對着鏡頭咧嘴笑。

「可以。我們這裏也沒什麼問題，倒是抓了一窩的殺人犯，這份新工作和我的適配性還算不錯。」

看着他的話，西野紗璃的嘴角也不禁揚了起來。再又盯着兩人的合照看了幾秒后，她這才將所有的郵件全部刪除。

不會有問題的。

……她一定可以讓景光像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樣，成功的活下去的。

-

在降谷零又一次詢問起了諸伏景光有關夢境的事情后，黑髮青年有些頹然的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從上周開始，我就很難再夢到‘紗璃’了。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終於不再受夢境的干擾，卻開始拚命的想要找回那些夢境。

“而且，夢到的內容，也總是和以前有所重複。”他又在夢境中聽到了‘紗璃’的歌聲。

‘我的心正為你而燃燒。’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溫着當時的場景，甚至出現了某種錯亂的感覺。

降谷零在他的身邊坐下，“……抱歉。或許我們不應該這樣專註在你的夢境裏。”

諸伏景光卻搖了搖頭，“我也想要搞清楚這一切。”

他不想做一個一無所知的人，他要知曉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景……其實我一直在思考。”降谷零低聲道，“如果……如果梅洛，真的和你夢境中的‘紗璃’有關係，你會怎麼做？”

在看到了她於組織中的所作所為，甚至還和她一同出過任務后。

諸伏景光的申請恍惚了一瞬。

……如果梅洛真的和夢裏的‘紗璃’有關——

‘我是紗璃，西野紗璃。’

‘景光就是我最珍貴的禮物。’

‘……你還不夠了解我嗎？我的心正為你而燃燒。’

‘對不起，沒有辦法……陪你一起去……’

……

無數破碎的畫面開始浮現。

“如果她真的是我夢裏的那個人，我想要，賭一回。”

無論多少次，只要想到夢裏的那個身影，他的答案好像永遠都不會改變。

-

或許是終於明白了心中的一些想法，這晚，諸伏景光再度於夢境中見到了‘紗璃’。

只不過，他又一次回到了那個海灘，依舊是牽着他於海邊漫步的紗璃，耳邊仍是那首熟悉的歌。

諸伏景光的心情獲得了難得的平靜，哪怕只是聽一聽‘紗璃’的歌聲，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可就在這個念頭剛從他腦海中冒出來時，他眼前的景象突然發生了變化——身着制服的紗璃換上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正靜靜的站在海邊。

在她的身邊，是身着休閑服的降谷零。

“……對不起，紗璃，我食言了。我沒有將景帶回來，他犧牲了。”

也是在這時，諸伏景光才愕然發現，他不知從何時起便消失了。現在的他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亡靈，他能清楚的看見眼前兩個人此刻的表情，卻無法觸碰到他們。

他看到了‘紗璃’蒼白的臉，她在發抖。

這是什麼意思？諸伏景光感到難以理解。可接下來，更加讓他無法理解的事情再度出現了。

世界在這一刻分崩離析，身着黑色長裙的紗璃突然就消失了，可緊接着，諸伏景光又一次來到了她的身邊。只不過，這一次她正趴伏在一間卧室內的書桌上，無聲的哭泣。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能從‘紗璃’的動作上感覺到她的痛苦。

時間再一次快進，他看到紗璃握着手機，與電話那頭不知道是誰的人說著話。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下你……救下所有人……”

諸伏景光想要上前，因為她看上去十分的無助，一邊說話，一邊不斷的擦拭着眼淚。

可就在他即將動作的前一秒，他從手機的聽筒中聽到了一道讓他那樣熟悉的聲音。

“……可是，紗璃，這次是你離開了我。”諸伏景光僵在了原地。

因為，那分明是他的聲音。

但他根本就沒有這段記憶，從來都沒有。

緊接着，眼前的情景再度轉換。

諸伏景光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出現在了警校時期夏日晚會的現場。

這是在七月份時舉辦的一場大型活動，所有警校生都可以報名參加晚會當天的表演。

可在他的記憶中，他並沒有湊熱鬧，而是和其他四個人一起當著捧場的觀眾。

可現在，他看到自己正抱着結他站在舞台上。

他熟練的彈奏着那首紗璃曾為他唱過的歌，當這首曲子結束后，台下掌聲如雷鳴。

當他拿着結他往台下走時，卻撞上了站在舞台後陰影中的‘紗璃’。

她仍然穿着教官制服，卻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怎麼了？”諸伏景光看到自己笑着問她。

“……那首歌，那首歌，是從哪裏聽到的？”和站在‘紗璃’對面的自己不同，此時的諸伏景光擁有着全方位的視角，可以更好的觀察‘紗璃’。

他看到‘紗璃’的手張張合合，指尖在細微的顫抖着。

“這首歌……”諸伏景光看到自己卡殼了一瞬，接着有些為難的抿了抿唇，“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是，它的確是我在夢中聽到的。總覺得它比我彈奏出來的更好聽，可我卻有些記不清楚了。”

聽到了這樣的回答后，‘紗璃’猛地轉過了身，站在她對面的自己看不到，可是諸伏景光卻看到了，她飛快的擦了一下眼睛。

“紗璃，怎麼了？”背着結他的自己似乎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沒有！我只是太開心了！”‘紗璃’沒有轉過身來，卻急忙的解釋着。

吸了吸鼻子，並確定自己現在並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后，這才轉過了身，“剛才有點想咳嗽。”

諸伏景光看到自己有些擔心的看着她，“真的沒事嗎？”

“當然了！”‘紗璃’笑着說，“我是真的很快心，因為你還記得這首歌。”最後的尾音，竟然帶上了一絲哽咽，在被她自己察覺到后，她又用一種輕快的語氣快速遮掩了過去，“這樣，我就能聽到你夢裏的歌了。”

諸伏景光的夢境到此終結。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最關鍵的一環——兩個紗璃之間的關係，在這個夢境中被徹底補全了。

夢境中的畫面歷歷在目，‘紗璃’最後的表現，與她所傳遞出來的信息，讓他有了一個極為恐怖的猜想。

諸伏景光從床上跳了下來，他抓起手機撥通了降谷零的電話。

對面的人不知道在幹什麼，幾乎是瞬間就將他的電話接了起來。

“怎麼了？這麼晚突然打來？”

諸伏景光在客廳里來回踱步，似是在組織語言，最終，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零，我知道兩個紗璃的關係了。”

“……什麼？”

諸伏景光緩緩坐在了沙發上，“雖然這個說法超出了科學領域，但是，它或許就是最真實的答案——兩個紗璃其實是同一個人。”

“……所以真的是因為你個人的喜好問題才——？”

“你玩過那種遊戲嗎？”諸伏景光急急的打斷了他，“就是存在第一周目第二周目這樣的遊戲，紗璃，她就像這種遊戲一樣，經歷了兩個周目。她是帶着第一次的記憶，又回到了最初的時間點，然後再次找到了我。”

他至今都還記得她對着電話里的自己哭着說話時的模樣。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下你……救下所有人……’

諸伏景光的喉結滾動。

……沒錯，是她再次找到了自己。

降谷零震驚又茫然的說：“……雖然我的確接觸過，但是，你確定嗎？我是活在現實里沒錯吧？”但很快，他就又一次冷靜了下來，“可按你這麼說……假如她真的經歷過兩次，那麼你夢裏的她和梅洛的關係是……？”

諸伏景光心頭一沉。

可最後，他仍然輕聲道：“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這或許是第三次的‘紗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