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水與火 第十二章 不死之王 六
六
早在凱米爾向指揮台射出爆炸箭時，不死之王便已經本能地迅速騰空而起，跳到了旁邊的一片岩壁上避過了那致命的爆炸，但他身邊的隨從和護衛卻已幾乎死傷殆盡。
此刻，他就站在岩壁頂上，似若對眼前的那一番跟火燎蜂房一般的亂象視若無睹，卻目不轉睛似乎饒有興趣地看着正在搏命拼殺根本無暇旁顧的凱米爾，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神咒對他的影響有限，但他深知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他採取什麼行動，都無法扭轉這種混亂局面，況且只要凱米爾他們到了這裏，就不怕他們會插翅飛了，他手下這幫人的死活，以及什麼軍事基地、水軍基地和水庫大壩，他都根本不在乎了。
那一切本來就不過是他對外造勢、對內威攝恐嚇他治下的人們，使他們不敢心生異志，讓他們死心塌地地為他賣命的手段而已，是他為了重返這個世界、登上寒武大陸之巔臨時搭建的過河橋樑，而他身邊的這幫人，都不過是用來消耗凱米爾他們的體力精力的肉盾，他要的是抓活的，在這種情況下要說能抵擋得住凱米爾他們的攻擊，本來就是無稽之談。
他在這個不見天日、連紫金塔上那道防護屏障都無法觸及的神之迷宮洞穴里隱匿十餘年，為的就是要在深淵之城與寒武大陸之間架起一座橋樑，然後把眾神之子逼出來，用他的諸神之血激活傳送門，他忍辱負重花費了數百年的時間和心血精心組建的魔族大軍就可以繞過那道屏障，堂而皇之地進入寒武大陸，而現在，他彷彿已經可以看到寒武大陸之王的寶座正在向他招手。
儘管如此，在他的心底深處，卻依然有着一個不小的缺憾，那就是在這十餘年裏，他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堪當重任的人選，而凱米爾的出現，恰好彌補了他的這個缺憾。
從某種程度上說，不死之王和凱米爾其實更像是同一類人，只是選擇了截然相反的道路而已，更像是同一類人的兩極。
凱米爾之所以是凱米爾，竟然敢於以寥寥數人就敢千里奔襲，直至突破了一路上的重重險阻，最終迫使霍尼軒現出真身，與他們面對面的對決；不死之王之所以能收伏羊見愁峽谷地帶那多如牛毛的匪幫團伙，能讓整個西夷國的人們把他奉為英雄，令整個西疆為之聞聲色變，也許就在於他們的思維方式都與常人完全不同，同樣的就是敢於不走尋常路，就是要在不可能中闖出一條路來。
當初他看到帕多夫傳遞過來的情報時，差點沒把嘴都氣歪了——區區一個小小的侍衛官，竟然就跟吃了龍心虎膽一般，竟敢自告奮勇要陪着眾神之子千里奔襲要來跟他當面叫板，這不等於擺明了說根本沒拿他當回事么？
然而，隨着凱米爾他們的步步推進，從各地不斷傳來的報告卻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對這個小小的侍衛官的認知，尤其是在他們挫敗了他策動舒蘭王國的西王政變的陰謀之後，他對凱米爾的看法已經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因此他一反常態破例在那個大廳里第一次現身，與他們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口舌交鋒，順便也見識一下這個對他而言猶如傳奇般的小小侍衛官和眾神之子。
此時此刻，儘管在凱米爾和霍克他們這種根本不循常理四處開花，膽大包天又毫無章法可言的亂彈式打法面前，他所擅長的所有戰術戰法全都毫無用武之地，這無異於把他所具備的曾經引為自豪、也曾為人津津樂道的軍事才幹踐踏得體無完膚，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抽了一記耳光，然而這不但沒有令他沮喪令他暴跳如雷，相反卻讓他親眼看到了凱米爾身上所具備的、敢於突破一切框框的獨特魅力，再一次證明了他對他那種異乎尋常的的感覺，更加堅定了他要收伏他，為他所用的決心。
他深信，只要月河陷落，光明神殿的聖火熄滅，凱米爾的信念和心理防線就會崩潰，他就可以趁熱打鐵，讓他持劍屈膝跪在他的面前向他宣誓效忠，更何況他手裏還掌握着一張王牌——那個為了他們甚至不惜以身犯險、跑到他身邊來當卧底的女人，那個野性十足、足以令任何男人都神魂顛倒的吉瑞娜。
通過這幾個月的觀察，他深知凱米爾是個極重感情的人，斷不會置吉瑞娜的生死於不顧，因此他一方面對她呵護有加，一方面則有意通過各種方式向她泄漏一些情報，甚至連吉瑞娜偷偷跑到藍水河去見他們，其實都是他有意安排的，目的就在於更進一步加深他們之間的羈絆。
他的心思之縝密，思慮之遠，由此亦可見一斑。
無庸諱言，吉瑞娜也同樣令他着迷，但在女人和王座之間該如何選擇，答案自然是不言自明，更何況是一個一顆心本來就不在他身上的女人……
這就是不死之王，一個名聲如雷貫耳卻幾乎無人識其真容，無論陰陽軟硬兩手都玩得同樣漂亮的一代梟雄霍尼軒。
現在，該是他自己出手來收拾這個殘局，讓整個寒武大陸都重新認識他的時候了！
當幾度雷霆之音的效力開始消退，他手下那些殘餘的大兵重新開始集結之後，他便從岩壁頂上跳了下來，拔出龍骨大劍有如一頭髮威的雄獅大步朝着剛剛落地立足未穩的凱米爾撲去。
凱米爾聽到身後沉重的腳步聲情知不妙，急忙扔掉弓拔出雙劍準備迎敵，不料剛轉過身來，身穿全套魔族王者裝備的不死之王手中的龍骨大劍已經密集地朝他攻了過來，他倉促迎戰只不過幾招之下，手中的雙劍便已經被震飛，稍一愣神腳下稍緩了一點點，腿肚子上又被劍尖劃開了一道口子。
他見勢不好，也顧不得腿上的傷，立即一蹬腿躍向空中，從背上拔出卡洛神錘就照着不死之王的腦袋砸去。不死之王聽到風聲連忙就地一連幾個翻滾竄了出去，那錘就在他剛剛站的地方砸出了一個大坑，雖然沒砸到他卻把四周所有人都震得橫飛了出去，他也被震得搖晃着倒退了好幾步。
他定睛一看，凱米爾手中拿着的竟然是卡洛神錘，這一驚非同小可，只一分神間，卻見凱米爾手中的鎚子又向他的腦門砸了過來。他情急之下急忙舉劍格擋，饒是凱米爾體力不支這一擊力道有限，他技藝高強力大如牛勉強架住了這一擊，卻也是兩臂震痛渾身發麻，便知道自己抵擋不住這錘的神力，立即改變策略轉攻為守且戰且退跟他耗着，慢慢地向指揮台那邊退去，藉此來消耗凱米爾的體力和精力。
霍克一看凱米爾受傷情勢危急，急忙帶着蜜雪兒和席琳朝他這邊殺了過來，奈何此時雷霆之音的效力已經消退，每天只能使用三次的限制也已經到頂，不死之王手下那些訓練有素的殘餘官兵開始重新集結向他們反撲過來，而他們在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拼搏，體力精力都已是消耗殆盡，戰場上的形勢陡然逆轉，霍克和凱米爾他們兩邊都陷入了苦戰之中。
不死之王見手下殘存的精英衛隊的隊員已經涌了過來擋在了他和凱米爾之間，便徑直來到指揮台邊飛身而上，腳未落地就衝著後邊高聲叫道，“帶上來！”
凱米爾連忙扭頭一看，四五個女子從側門裏拖出了一個女子來到台中央，四五把利刃架在那女子脖子上，正是披頭散髮滿臉血肉模糊的吉瑞娜。
不死之王指着吉瑞娜獰笑道，“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否則我就殺了她！”
一瞬間，場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扭頭往指揮台上看去。
“凱米爾，別管我！殺了他，完成你們的使命！”吉瑞娜不顧一切地掙扎着喊道。
凱米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已經陷入重圍幾乎都掛了彩的霍克他們，心裏一急眼前一黑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手一松鎚子落了下去一頭栽到了地上，耳邊只有吉瑞娜那長長的的一聲驚呼，以及不死之王的那一聲斷喝：“不得傷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