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灣聚異事

第001章 灣聚異事

周公曰: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尚書·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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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人的生活無非都是這樣。

當灣聚的社鼓隆隆敲響的時候,四周鄉遂聚落也是社火點點,猶如滿天的繁星。不僅社壇四周都是熊熊的庭燎大炬,就是在附近桑林里的空地上,也是一堆一堆明亮的篝火。

社祭是全村人最重要的祭祀,也是一次盛大的節日。

村民都圍繞在社壇四周,跪拜行禮,看着本村的巫師獻犧牲、頌神、祝禱,之後就在單調的社鼓聲中開始了熱烈的狂歡。

這時候,是青年男女的天下,她們列着隊伍,圍着熊熊的篝火熱烈地唱歌、舞蹈,女孩基本上是本村的,可男子們卻大部分是周邊村聚的。

灣聚女孩隊伍的領舞是聚尹(村長)伯能的女兒,叫阿采。

阿采長得不漂亮,皮膚黑黑的,卻長了一副極其窈窕曼妙的好身材,而且跟着有莘國的舞巫學了一手好舞蹈,她從15歲就開始參加社祭,今年都19歲了,一直就是灣聚女隊的領隊。

隨着有節奏的社鼓聲,人們有節奏地拍手、跺腳,用出吃奶的勁頭喊着:“嗨!嗨!嗨!……”

女孩們就拚命地甩着長發,更加瘋狂地舞蹈,男孩們則圍着他們如痴如醉。

舞蹈間隙,男女們就互相調笑、戲謔,互贈禮物,很多手牽手奔向燃着篝火的桑林深處……

夏代比較遙遠了,即使是夏代末期也距今有3600多年,總與現在不同。

那時候沒有工業污染、沒有假冒偽劣、沒有食品添加劑、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塔,也沒有二十四小時熱水的家……,在這相對純凈的環境裏,人們的生活卻有點單調乏味。

大城邑里的人還好,在鄉村郊野的“野人”們,都嚴格秉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原則,太陽升起的時候就起床、做飯、吃飯然後出門去耕作、漁獵、採集、桑蠶,太陽快落山時必須趕回村子,關閉村口大門,做飯、吃飯、上床睡覺,基本沒有點燈的習慣,除非有祭祀之類的大事。

現在過年是大節,可古代過年遠比不了社祭的歡樂隆重,就是年尾祭祀完了點個燈炬,也是無事可做,眾人守着,稱為“守夜”,看着門外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聽着村外此起彼伏的野獸嚎叫,只能閑扯淡聊天。

大家談論最多的就是兩件事:一是如何吃飽肚子,二是如何多生孩子。

第二點大家尤其感興趣,所以村裡大姑娘、小媳婦們的好身材、聚尹的禽獸行是聊得最多的話題,可誰要是說曾經偷看過小寡婦洗澡,立刻就會受到尊敬。

灣聚這個村子就是這樣。

這個村子不過百十戶人家,幾排破草房子,村子四周為了防備野獸襲擊,拉了一圈兒木頭柵欄,下麵糊了一些泥當牆——這就算是一個“城”。

現在看來這城小得可憐,可在夏代算是個大村落,“聚”是當時人群聚居的最小單位,也稱“酇”,周代又稱“里”,秦漢以後稱“村”或“村落”。

灣聚這個村的人來源古老,據說是黃帝大臣力牧之後,是有莘國的屬地。

有莘是個很古老的部族,它本來的位置,在今天濟寧市的西南,正在古伊水向南拐彎的地方,和東北同樣靠近伊水的三鬷為鄰。

商初的時候,有莘遷徙到山東省曹縣莘冢集西北,還有一支跟着夏人西遷,到了陝西合陽,也就是周文王“纘女維莘”的莘國。

三鬷則被商湯滅掉之後,遷到了今定陶附近。

灣聚距離有莘國的都邑也就是十幾里地,和其他村子一樣,靠漁獵農作過日子。

之所以稱“灣”,是因為它坐落在古伊水向南流的拐彎處,當地人叫“灣子”,就是灣子村。

這個是古伊水,不是後來伊、洛的伊水(伊河),而是古代的泗水,又叫“流沙”,發源於山東省蒙山南麓,經泗水縣、曲阜市,到兗州市附近又轉而南流,最初是又東流入海,後來改道入淮。

泗水是上古時期東方的一大巨浸,其主流是南流的一段,是虞夏時期的西境的標誌,所謂“東漸於海,西被於流沙”,就是虞夏時期的疆域東到大海,西到流沙。有很多人以為《山海經》的“流沙”是西部的沙漠瀚海,那是絕大的誤會。

村外就是農田,再往東、東南一點,就是一座小土山,或者說是小土丘,當地人稱為“桑山”,上下四周覆蓋著大片的桑林。

虞代的時候,黃河中下游地區的桑蠶業已經比較普遍,到了夏代就更不必說,可是桑林卻有另一個更大的作用,什麼呢?是他們舉行社祭的地方,更是男女自由戀愛的場所。

那時候的人們都迷信,祭祀鬼神,其中主要的一項就是祭社,那可是一場盛大的狂歡,參加祭祀的活動稱為“觀社”。

各種祭祀儀式完畢之後,青年男女不管認識不認識,通過遊戲、舞蹈、對歌、聊天,只要看着對眼,嘮得來,就可以一起到桑林里去談談,然後……

這種情況叫“屍女”,“屍”是陳列的意思,“陳列美女”,那意思大概……我就不解釋了,呵呵。

這種事情,一直到春秋戰國時代還盛行,《墨子·明鬼下》說:“燕國有沮澤,就象齊國有社,宋國有桑林,楚國有雲夢澤一樣,都是男女聚會和遊覽的地方。”是被當時的風俗允許甚至是提倡的,從上到下都好這口兒。

比如春秋時期魯庄公到齊國去觀社,為什麼?齊國美女多啊!結果《左傳》就評價他“非禮也”,就是不合乎禮法,為什麼?你懂的。

上面說了,因為那時候人口很少,韓非子所謂“人民少而禽獸眾”,人們盼望的就是多繁衍人口,戰天鬥地才有力量,才更易於生存。

那時候各國都有這種桑林,並隆重祭祀高媒神女媧,以祈求多子多福。

聚的最高長官就是聚尹,也就是村長或村主任了。

三代時期的“尹”就類似今天的“長”,從中央到地方的官員都可以稱“尹”,級別有大有小,“大尹”、“令尹”的級別相當於國家總理,“聚尹”只相當於村主任,就象今天的部長、省長是“長”,鄉長、村長也是“長”,可級別差距很大。

當時的聚尹為了區別,都加上村名,比如灣聚的尹就叫灣尹,辛聚的尹就叫辛尹,就這麼稱謂。

***

灣尹叫伯能,也是名副其實的能人,帶領全村發家致富奔小康,日子也僅僅是比其他村好一點,僅這好一點,就受到了全村人的擁戴。

但是他自己很鬱悶,有一妻二妾三個老婆,自己也很努力,可一直沒孩子。

就在他開始懷疑自己無能並開始懷疑人生的時候,天降喜訊,他最小的老婆懷孕了,生了一個女兒,因為是採桑的時候在桑樹下就生了,所以給孩子起個名兒叫“采”,叫她阿采。

阿采長得不是很漂亮,皮膚是很健康的褐色,或者說“黑”,但有顆善良的心,還有一副絕好的身材,以此來證明上天是公平的。

到了15歲的時候,她也開始參加“觀社”、“屍女”,開始幾次,還沒什麼。

今天的社祭狂歡完畢,她又交上了新的男朋友,一個真正的小黑臉,也不強壯,非常精明強幹的樣子,而且特別會嘮,阿采被迷住了,二人攜手進入桑林。

在和男朋友“忙”完之後,阿采兩種“舞蹈”連續跳,累得夠嗆,就在桑林里睡著了。

她開始做夢,夢見一隻渾身金光閃閃的大烏鴉,嘴裏叼着一根桑樹枝飛到自己頭頂,盤旋了一圈之後,突然把桑樹枝丟下來,正落在自己身上。

阿采一驚,一激靈醒了,看到樹縫隙間透下來的皎潔月光,都半夜了,急忙起身回家。

那時候沒tt也沒毓婷,自然現象無可避免。從做夢這次桑林之會後不久,阿采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把這事兒告訴了父親灣尹,全家人都大喜,雖然不知道播種的那壞孩子姓什麼,當然他們知道這絕對和隔壁老王無關。

阿采還特別把自己做的夢告訴了父親,她認為,自己懷孕,一定是和那隻金毛大烏鴉扔下來的桑樹枝有關係。

那時候人們特別迷信,對夢有一種天生的神秘感,他們認為做夢就是一種預兆,預兆做夢的人解釋不了,就有專門的占夢人來給解夢,連王室宮廷里都專門設立占夢的官職,後世就留下了一堆的《占夢書》。

阿采做的這個夢,灣尹就認為很特別,一定預兆着什麼,所以就專門去找村裏的唯一的巫師,也是唯一的知識分子巫用來解解夢,算算吉凶。

不過巫用經常算不準,那時候人們務農,對天氣很重視,經常找巫用去算,他十次有九次都算不準,所以人們都叫他“無用”。

可他畢竟是村裡唯一的巫師,查個日子、算個吉凶、舉行社祭的時候那套儀式還得靠他。

到了巫用的家裏,卻發現巫用鼻青臉腫,抽抽噎噎的。

灣尹還沒開口,巫用卻哭起來,要村長做主。

灣尹奇怪,問:“發生了什麼事兒?”

“灣尹大人,老巫被村裏的愣頭青孟力給打了。”巫用哭哭啼啼地說:“這傢伙一直不尊重知識分子,胳膊上刺着紋身,還喜歡半夜在村子裏瞎逛,屬於黑惡勢力,您得管管。”

“你是不是又沒算準?”

“沒有啊。孟力來找我算算一件事情能不能成,我就用石子給他布卦算了,說他的事情一定能成,因為會有多個貴人相助。”

“那不很好嗎?”

“可他算的是他老婆能不能懷孕啊。”

“那你是該挨打,也不事先問問人家要算什麼。”灣尹說:“正好,我女兒懷孕了……”

“啊……這事兒和我無關啊大人!”

“滾尼瑪蛋!誰說和你有關了?她做了個夢,你給算算吉凶。”

“你女兒已經……懷孕了?”巫用把“已經”二字着重強調。

“是啊。”

“真的?”

“真的。”

“你確定?”

“你tm能不這麼多廢話嗎?當然確定。”

“那我就放心了。”巫用摸摸發青的眼窩,問:“你女兒做的什麼夢?”

灣尹就把阿採的夢境說了。

巫用聽完,又拿出一把石頭子兒來,先在地上用樹枝畫了個圖形,類似八卦圖之類的,嘴裏念念有詞地祝禱了一番,一把撒出去,石子在圖形上散開,然後盯着石頭子兒看。

突然,巫用驚叫起來:“灣尹大人,這事兒不妙啊,這可是大凶之兆,您女兒肚子裏的孩子,不吉利。”

“怎麼回事?你給詳細說說。”

巫用急乎乎地說:“烏鴉本身就是不祥之鳥,它銜着的桑樹枝也不好,‘桑’者,喪也,這孩子的出生,必定會導致一場大禍事。這卦象上就顯示,將來這個孩子,不僅能喪家,還能喪國……”

灣尹嚇一跳:“你他媽不是胡說吧?”

“可……卦象上這麼說的……”巫用底氣不足,側着身子,準備躲避隨時可能打過來的直拳或擺拳。

“對了,巫用,我聽說鄰村的辛聚的巫弋是你的徒弟,可他比你算得准。你算天氣從來沒準過,而他算天氣從來都很准。”

“哎哎,灣尹大人,他哪裏會算什麼?他連起卦都不會。”

“那他怎麼算那麼准?”

“他都是先來打聽我發佈的天氣預報,然後給翻過來,我說下雨,他就說是晴;我說有霧霾,他就說颳風……”

灣尹一聽,頓時放心了:“那麼,你算的大凶,肯定就是大吉了,我這個外孫,將來一定是個比我還能的能人!”

“哎……也許……”巫用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可是這次巫用卻真的算準了,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算準,也是最後一次算準。

就在阿采要分娩的時候,灣聚發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連着下了幾天大雨,伊水暴漲,暴漲之後就是決口泄洪,浩蕩的洪水退去之後,有三個村民照舊背着網罟魚簍,踏着泥濘,準備到伊水去捕魚。

他們有說有笑地走在河邊,突然幾個人都站住了腳,眼睛也瞪圓了——分明看到一條大魚躺在河邊的泥地上。

大魚足有一丈長,象一條小鯨魚,滿身金鱗,紅色的尾巴,嘴上有兩條長須,額頭上亮閃閃地帶着幾顆金星,應該是一條巨型金鯉魚,它擱淺了,四周還有不少泥坑,據估計是想跳回水裏蹦跳留下的痕迹,可最終沒能成功,反而筋疲力盡,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泥塗,兩腮用力的鼓着,發出“呼噠”、“呼噠”的聲音。

三個漁民嘗試着想把這巨魚搬回村,可搬不動,於是,三個人就腳不沾地躥回村中,找灣尹伯能,報告了情況。

呼啦一下,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涌到伊水河邊,圍着這條他們從來就沒見過的巨魚看熱鬧,大家都由衷地發出驚嘆,好大、好漂亮的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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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之際革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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