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蕭9知
此時夜已深,道袍男子緩步走來,身後星辰點點。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白魚想站起身起,被道袍男子用手按下。
“坐着說也行。”男子輕抿笑意,若不看其腰上的劍鞘的道袍,只看那溫和的笑容和俊俏的面龐,倒會錯以為他是位好說話的白面書生。
白魚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問道,“道長,您是仙人嗎?”
那男子眼裏笑意更盛,“你覺得我是仙人嗎?”
“您像,但應該不是……”白魚想起來茶攤的柏爺爺,“爺爺說世上已無仙了。”
“我的確不是仙人。”男子將白魚從牆邊扶起,走向那幾間小木屋。“去那裏面躺着吧。”
木屋裏有個未點燃過的蠟燭,男子將蠟燭放置於桌前,蠟燭便自己點着了。
火苗在昏暗的屋內明亮,在白魚黑色的瞳孔里跳動,久久說不出話來。
“剛剛我那幾招華麗的劍你都沒看愣,點個火苗就你吸引住了?”男子用手指繞着蠟燭轉,那火苗跟着指尖舞動。
白魚回過神來,“道長的劍也很厲害。”
那男子輕輕向屋外招手,黑劍飛入他的手中。
“剛剛我用的分別是,劍氣,劍術,劍意。劍道一途,劍氣為外勢主殺伐,劍術則重奇巧變通。”
白魚微微點頭,回憶着道長用劍的場景,“道長,那劍意呢?”
“劍意,是你自己的內勢,”未聞聲響,黑劍出鞘,燭光晃動時,早已歸鞘。“是把好劍,不要讓劍離手。”
男子將黑劍推回白魚面前,白魚盯着桌面,道,“可我不會用劍。”
“不會用劍?”男子朗然大笑,“這使劍還有什麼會不會的說法。”
白魚搖頭,“道長,我既沒有學過劍術,也沒有劍意,更生不出劍氣,如何說得上會用劍。”
男子將腰間劍鞘擺在白魚眼前,“無劍亦可用劍,所謂劍,不過是一往無前,面對任何人都敢遞上一劍的勇氣。”
“受教了。”白魚向著男子點頭,“道長,我還有一問?”
“但說無妨。”
“天底下可憐之人這麼多,為了活着,被迫做了壞事,因此被人殺了,是天道的錯嗎?只是活着,沒有做壞事,卻還是被人殺了,這是天道的錯嗎?壞事做多了,卻仍逍遙在外,這還是天道的錯嗎?”
“這是天道的錯,它冷眼俯視眾生,不作為。這也不是天道的錯,因為這裏是人間,天上的大道,本就不適用於人間。這是人道的錯,是人心不正出了岔子,是人比天道還要冷漠,看到疾苦也不願施以援手…….錯的人,錯的事太多,所以應該有人出來撥亂反正。”
男子的目光逐漸凌厲,殺氣微泄,“可憐,不能成為不殺的理由。不論是人,妖,做錯了,都該殺。”
白魚也是發覺了男子氣勢上的轉變,不多言語。
片刻過後,男子身上的殺氣退去,其目光恢復清明,略帶歉意地看向白魚,“抱歉,想起了一些事。”
隨後,男子站起身子,欲要離開,“天晚了,我得先走了,你這傷,在此休養幾日,便能下地行走了,我要往東去,你若想離開,也只能繼續朝東邊走了,我會清理掉沿途的危險。”
白魚趕緊揮手道,“道長!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那男子回過頭,手捂向額頭,“有沒有人說過你問題很多。”
白魚一愣,想起了在河邊遇到白雪時,
她好像也這麼說過來着。“好像是有一個…….道長,我就是想問……”
男子無奈的笑着,“不用問了,我看她馬上就要來了。”
他背過身揮了揮手,“先行一步啦,我覺得咱倆還會相見的。”
“道長,那你的姓名是…….”
“道門,蕭九知。”
聲音飄飄揚揚,漸漸遠去。
木門外,白雪正尋找着白魚的痕迹,她看到了滿地的血液,卻不見豬妖和白魚的身影。
她站在廣袤的平原上朝着遠方大聲喊道,“白魚,你在哪呀!白魚!”
白魚躺在木屋的床上苦笑,顫巍巍的走向床,拿起燈燭向木門外慢慢走去。
而平原上,白雪吶喊的聲音減弱,變成小聲的啜泣,她跪坐在地上,“白魚,你不會被抓走了吧,你去哪了呀……”
夜深得很,白魚悄悄走到她身後,看到她正捂着面龐哭泣,卻絲毫沒有發現不對勁。
“這樣喊,招來的恐怕是別的妖怪吧。”
白雪轉過頭,看到了拿着蠟燭的白魚,那少年輕輕的笑着,走路一瘸一拐,一襲白袍全是血跡。
白魚看着哭的稀里嘩啦的少女,那眼裏的淚珠照耀着天上的星辰,側映着自己手中的蠟燭。
“我在呢,別哭啦。”
少女一把抱住少年,疼得少年咧着嘴猛吸冷氣。
“疼疼疼,你咋回來了啊。”
白雪說起話來還有點斷斷續續,“我,我跑到一半,發現,發現豬妖也沒追來,我就想,那豬妖肯定是追你去了呀,但你肯定跑不過豬妖啊,那豬妖,那豬妖跑這麼快。我就想趕緊跑回來救你,嗯,救你。”
“你這反應速度着實有些慢了,比村裏的大黃還慢上一點。”
“你才大黃呢!”白雪破涕而笑,她揉着眼睛,“那豬妖呢,他不會回來抓我們吧。”
白魚想起了那個叫蕭九知的道人,“他被殺啦。”
白雪眼裏亮光閃爍,“你殺的?”
“不是的,是一個道長殺的。”
“哦。”白雪看向少年滿身的傷。
“這不打緊,道長說休息兩天就行了。”白魚被白雪抱着腰,有點不適應,指着木屋,“我是傷員,得在木屋躺着。”
“那我攙着你。”白雪架住白魚的胳膊,白魚嘴角抽搐。
“哎,你想不想知道那道長怎麼殺的妖,我給你講講好不好。”
“好啊好啊。”
“那你放開我的這條胳膊,我被你架着疼。”
“不要!那我換條胳膊!”
兩人顫顫悠悠的走向木屋。
遠遠的,有一輪新月,像眉兒彎彎。
夜幕泛着深藍色的光,降臨在山巔上,忽有一道銀光劃過天際,一道袍男子立於劍鞘之上,風狂攬青絲,輕聲吟誦着。
“踏遍山河登九樓,白首未見明月柔。唯有腰間懸空劍,笑問何處不可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