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潮水般的記憶打開了
劉娜,是唐寧縣一中74屆的畢業生,父親是唐寧縣委副書記。
兩年前的一天上午,來自江寧省城寧洲一中的74屆畢業生梁海濤,同從省城一塊兒來的寧洲二中的邱明仁、三中的潘毅、五中的范麗等一行人,正向著唐寧縣知青辦走去。
一路上,只見唐寧縣城的大街小巷掛滿紅色橫幅標語:“知識青年到農村去!”,“到祖國最艱苦和最需要的地方去!”,“接受貧下中農在教育很有必要!”……
“各位同學,昨天晚上八點多到的時候,縣城道路兩旁的店門早早就關閉了,街上除了幾個用好奇的眼神盯着我們從頭看到腳的行人,只有四周不時傳來家犬的吠叫聲,如同給我們唱了一出空城計,心裏頓時空落落的,讓人真不是個滋味。
沒想到今天上午八點多居然這麼熱鬧、人山人海,我怎麼感覺像是為了彌補昨晚的不周,而專門安排歡迎咱們似的……”邱明仁一邊比劃着、一邊對大家說道。
當幾個人來到縣知青辦門口時候,只見彩旗飄揚,鑼鼓喧天,一輛披掛着大紅花整裝待的大卡車正停在唐寧縣政府大院門口。
縣知青辦就三間磚瓦平房,緊挨着縣政府大院,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像是縣政府原來的車庫改建的。
“呵呵!邱明仁,你說的不錯,這歡迎儀式似乎也想的太周到了,你們看,還有專車等着送咱們呢,唐寧人民太客氣了,太熱情了……”潘毅笑着不停地向前方那輛敞篷大卡車招手。
只見二十幾位知青從縣知青辦出來,站在卡車上的兩個年輕人正接過車下的人手中遞上去的行李,有些人已經開始登車了。
范麗興奮的揮舞着雙手,高聲喊道:“喂!知青戰友們,等等,還有我們……”
一位身材高挑、渾身洋溢着青春氣息的短髮女孩兒從正準備上車的人群中走了過來,熱情的對范麗說:“你好,我叫劉娜,請問,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這個時候,一旁的梁海濤站出來說道:“你好,我們幾個都是從省城來的知青,昨晚八點多剛到唐寧縣城,住在縣知青辦安排的縣一中教室,今天上午吃完早餐就趕過來了。”
梁海濤將省城來的知青一一給劉娜做了介紹。
“不知道你們昨晚到,本來應該讓我們唐寧本地知青為大老遠來的知青盡一份地主之誼。等下回有機會到縣城的時候再補吧!
對了,還沒報到的吧?我帶你們過去。”接着她轉過身對身後的知青說:“大伙兒稍等會兒……”
劉娜問梁海濤:“你們也是到天源華僑農場插隊的?”
梁海濤回答道:“不!我們是去坪鄉知青農場插隊的。”
劉娜笑着說道:“不好意思,誤會啦!我以為你們也是去天源華僑農場的,沒事!不管去哪兒,全國知青都是一家人。”
“看樣子你是他們的頭?”范麗看着劉娜問道,又指了指卡車邊上的那些人。
“談不上什麼頭,在縣一中的時候,我是高三的團支部書記。這批知青除了縣一中十幾名同學,還有不到十名是縣二中的。縣知青辦就讓我做這批知青的臨時召集人。”
潘毅在一旁對劉娜說道:“啊!鬧了半天,原來咱們不是一塊的呀?我以為那輛是接我們的……”
“那是天源華僑農場的車,今天一大早趕到縣城,專門來接天源農場的知青……”
在交流中,梁海濤得知,劉娜和那二十幾位都是去天源華僑農場的插隊知青。
天源農場是五十年代成立的華僑農場,農場職工主要是來自東南亞的歸國華僑,距離唐寧縣城六十多公里,以果園種植為主,基礎設施和生活條件比較完善,六十年代後期逐步開始接收來自省內各個城市尤其是唐寧縣的知青。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當劉娜帶着着梁海濤一行剛進入知青辦,就衝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問道:“張叔叔,我能申請改到坪鄉知青農場插隊嗎?”
看着眼前這位縣委副書記的女兒,老張笑着回答:“當然可以,但必須先到原來落戶所在地報到,因為你們撤銷城鎮戶籍時在落戶的戶籍上已經註明是天源農場,得先到天源農場辦理戶籍落戶后,再申請辦理轉戶。”
“辦理轉戶手續麻煩嗎?”
“不麻煩,從天源農場轉到坪鄉知青農場很容易!都是自願響應號召上山下鄉插隊落戶,縣知青辦可以幫你們對接坪鄉知青農場。”
“太好了!那我今天就馬上申請轉戶。”
“劉娜,你可要想好了,最好徵求一下你爸爸媽媽的意見。”
“我相信,我爸爸媽媽不會反對的。”
“坪鄉知青農場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是全縣海拔最高的生產隊,從縣城到寧境公社三十多公里,坐長途汽車可以到達。
坪鄉知青農場距離寧境公社雖然只有四十多公里,但只有一條崎嶇的山路,連手扶拖拉機都走不了,只能靠兩條腿了。
再說了,坪鄉知青農場才成立兩年,條件比天源農場艱苦的多。”
“我不怕,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就是要到最艱苦的地方,越是艱苦的地方越能鍛煉人。”
“要是每個人都有你這種覺悟,我們知青辦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坪鄉知青農場條件雖然艱苦,但都是年輕人,跟天源農場的氛圍不同。天源農場中年以上老職工多,加上職工家屬和一百多號知青,目前三百多人。
你放心!我們辦理過類似的轉戶,提出申請后,一周之內就能到坪鄉知青農場報道。”
聽完老張的一番話后,劉娜看着梁海濤說道:“大家還在等我,我先走了,你們趕緊辦理報到手續吧,等着我!我們坪鄉知青農場見!”
……
從唐寧縣到坪鄉知青農場的一路上,梁海濤一行人都沒有弄明白,劉娜為什麼突然放棄天源華僑農場,而堅決要求轉到條件艱苦的坪鄉知青農場,邱明仁和潘毅覺得她傻……
而范麗卻說道:“我想她是瘋了……”
直到梁海濤到達坪鄉知青農場的第三天,幾個人終於明白了!
那天晚上收工回來,只見劉娜同一塊兒去天源農場的名叫張岩的男知青,正風塵僕僕的走在通往坪鄉知青農場臨時簡易房前的小路上……
眼快的范麗指着那條小路大聲喊道:“你們快看,那是誰?”
“那不是咱們在縣知青辦遇見的大美女劉娜嗎!她不是說一周之後,怎麼還不到三天就來啦?”
“看來,她不是衝著坪鄉知青農場來的,一定另有目標,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梁海濤,我來了!”劉娜大老遠就興奮的衝著梁海濤喊道。
“我說海濤,這就奇怪了,她怎麼不衝著我和潘毅喊,不衝著范麗喊,這怎麼回事兒啊?”
“我說過,她瘋了,她這是衝著咱們的美男子海濤來的。”
“嘖嘖!我今天算是真正領教了愛德華八世曾經為什麼寧要美人不要江山了,劉娜為了咱們的美男子,寧可放棄知青隊長的位置,寧可選擇最艱苦的地方,感動啊!”
“今後,咱們坪鄉知青農場將上演一場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咯,有好戲看了。”
……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說著,只有梁海濤站在原地,看着沿着小路走上來的劉娜,一句話也沒說……
……
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直到今年七月份的不久前,當劉娜收到招工錄取通知的那天,正是梁海濤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因為家庭成分問題,梁海濤的招工政審沒通過,被刷了下來。
當天晚飯後,劉娜約梁海濤到後山柑橘林見面。當時家裏已經替她辦理好招工回城的手續,過兩天就要離開農場了。
梁海濤隨着劉娜來到兩年來大家共同流下汗水的那片難忘的地方!
那天晚上沒有月光,但梁海濤完全可以感覺到劉娜火辣辣的眼睛,她把所有的心裏話都對梁海濤說了。
她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已經兩年了,無論今後走到哪裏,她都會一直等着他,一直等到他接受自己為止。
她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襯衫,大膽的表白和一陣陣侵襲而來的體香,攪得梁海濤有點心慌意亂,他就像被釘住似的,站在一塊兒大石頭邊邁不開步。
就如同這麼多年來,身上壓着那塊家庭出生問題的大石頭似的,邁不開步,喘不過氣。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一束手電筒燈光朝着柑橘林的方向越來越近。
從來人的身影,梁海濤可以辨別出是知青隊長洪建。
很顯然,他已經發現了他和劉娜前後腳走出了知青宿舍。
洪建是1973年插隊的知青,說話結結巴巴的,尤其在劉娜面前就更說不出話了。
他每次說話前一個最有意思的臉部動作就是,先抬起眼睛下方的那堆肉,然後張大嘴巴,費好半天的勁,才能夠吐出第一個字……
洪建的父親是唐寧縣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
據說很多人背後指着他父親的脊梁骨說:“要是我們也像他那樣趕在十年前就生了四個兒子,用不着他動手。”
在縣一中的時候,洪建就對比自己低一年級的校花劉娜垂涎三尺,到了知青農場后更是窮追不捨,還經常以知青隊長的身份找理由約劉娜“談心”……
但他屬於有賊心沒賊膽的那種人,畢竟劉娜的父親是他父親的上級領導,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還不止一級。這些年來,始終沒敢碰劉娜一個手指頭。
劉娜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甚至多次警告他,如果他再糾纏自己,就讓哥哥好好教訓他。
看到洪建的那一刻,梁海濤想起洪建這兩年處處跟自己過不去,這次招工的政審評定之所以過不了關,跟他脫不開干係,頓時火冒三丈。
此時此刻,他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決定利用劉娜來報復他!
而此時的劉娜,並沒有發現遠處的手電筒燈光。
過兩天就要跟梁海濤分手了,她一門心思都在梁海濤身上,寄希望於今晚能跟他發生點兒什麼,哪怕是把一個女孩兒最珍貴的給他也無怨無悔……
就在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靠近他的時候,眼前這位拒絕了自己兩年的男孩兒,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把將她緊緊摟進了懷裏……
梁海濤突如其來的粗魯舉動,讓毫無思想準備的劉娜實實在在大吃一驚,同時也流下激動和喜悅的眼淚。
本來只是想報復洪建,沒想到的是,梁海濤體內的慾火終於被劉娜的激情點燃了,接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第二天早上樑海濤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佔有了她,劉娜把一個女孩兒的第一次給了他……
為此,他後悔不已,因為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僅不能給劉娜帶來幸福,而且會因為家庭問題牽連到她。這也是那天歡送大會酒醉的主要原因……
梁海濤不由得想起剛才在宿舍門口劉娜見到自己的那副情深意長的樣子……
看來,那天晚上原主在後山的衝動行為,讓她誤解了……
看着卧在床上傷心流淚的劉娜,梁海濤心如刀割,很不是個滋味,有一種心疼、內疚、對不起她、甚至想要保護她的感情和衝動。
這也是他在十八年的成長過程中第一次對異性產生的異樣感覺。
但他並不能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同情?
在生活中,有時候你會對很多人和很多事物產生同情、甚至心疼,但並不是對他們中的所有,你都會產生愛。
心疼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出現類似於“聖母心”的感覺,會在那一個瞬間,很想突然出現在對方面前抱抱她,陪她說說話,逗她開心,不想讓她形單影隻孤獨一人,一心想做她的依靠和堅強後盾。
當然,你不會對身邊的所有人都產生這種“憐愛”的感覺,而只有特定的某個人,或者極少一部分人,你會產生這種迫不及待甚至無法抗拒的感覺,這也許就是動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