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搬開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梁海濤和潘毅回到坪鄉的當天晚上，立刻來到玉蓮家。
“爺爺，這是我們從縣供銷社帶回來的幾個樣品，您看這工藝、款式，還有質量......”
爺爺輪流擺弄着三個樣品，嘴裏嘀咕着：“就這樣的手工，也拿得出手？坪鄉小孩的手工都不比這個差。堂堂的縣供銷社，居然賣這種品質的東西，不覺得寒磣嗎？他們賣多少錢一個？”
“爺爺，您先別管價錢多少。我想請您在坪鄉生產隊中，找兩個會竹工的，大嬸或大媽都可以，照樣畫葫蘆，用同樣的竹子部分，每人做一個跟我帶回來的樣品同樣款式的，對比一下。您看可以嗎？“
”沒問題，這種活讓玉蓮她奶奶和她媽做就可以了。她倆手腳麻利，就這三種款式的樣品，最多兩天就可以做出來。“
”太好了！然後按照同樣的用途，您自己設計一個款式，用竹子最好的部分，每樣再做一個。需要多少時間。“
”海濤，爺爺明白你的意思了，按照三個款式樣品，只要兩天時間夠了，我讓玉蓮她爸也做三個。“
”好！等做出來之後，我們一起來核算一下每一種款式的成本，跟帶回來的這幾個樣品做一個對比，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樣一來，我們不僅能夠測算出對方的成本，還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對方的劣勢，這就叫做知己知彼。”
“海濤，你們這一趟縣城沒有白跑呀！而且收穫不小，我看郭書記這幾天嘴都合不攏了，一問才知道，原來你們把坪鄉公路的事情給落實了。看來竹器廠的事情，你倆也胸有成竹了。”
“爺爺，縣供銷社那邊估計問題不大，但竹器廠能不能辦的好，最關鍵的還得靠產品的工藝、質量、款式、功能和價格。“
”站在消費者的角度，人們首先考慮的一定是實用性，也就是功能，而不是擺設；然後是質量，而質量又跟取材有很大關係，由竹子的不同部分做出來的產品，質量肯定不同；第三就是價格，消費群體主要是家庭婦女，這些人精打細算，太貴了買不起；第四是工藝，做工是否精細，手感好不好，拿在手上得好看；第五是款式，款式是否新穎，更大眾產品有所不同。”潘毅在一旁說道。
“對！所以我們必須在這五個方面下點功夫。爺爺，明天我準備和潘毅去馬德山一趟，到百丈梯田砍兩根竹子回來，根據百丈梯田竹子的療效，在產品的功能方面來個創新。”
"對！做幾副竹席和竹坐墊。記住！百丈梯田的竹子不是用砍，而是用挖。“
”用挖？”
“是的，必須連竹頭一塊兒挖。那竹子渾身都是寶，每一個部分都能充分利用。所以你們應該帶鋤頭而不是砍刀。“
”爺爺，竹子不都是用砍的嗎？為什麼百丈梯田的竹子要用挖？“
”這就是百長梯田竹子又一個神奇的地方，只要周圍出現空隙的位置，它的根部就會立刻向缺少的位置輸送養分，不久就會長出一棵新的竹子，正是這種自我再造功能，才能保證百丈梯田的竹子不斷再生，永不枯竭。如果用刀砍，砍一棵，就破壞一棵，就少了一棵。"
“太神奇了！也許這就是它在造富人類的同時，不僅為了讓人們充分利用資源、也是為了防禦人類肆意破壞的一種自我保護吧！“
“其實，大自然中許多生物都有再造功能，關鍵是人類是否是合理開採利用，否則就破壞了自然資源。”
……
就在梁海濤和潘毅回到知青農場的第三天傍晚，劉娜從縣城一個電話打到了坪鄉生產隊大隊部找梁海濤。
”海濤，王強已經查到給縣供銷社供竹製品的線索了。縣供銷社的所有竹製品，從今年春節后開始，全部從江寧鄰省一個縣城的竹器店進的，你知道是誰的關係嗎？”
“肯定這個關係在咱們唐寧縣，而且是縣裏的一個頭，職位不會比張主任低。”
“是的，沒想到居然與洪建的父親、縣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洪亮有關。”
“洪建的父親，他怎麼跟外省的竹器店扯上關係了？”
“這個外省的竹器店有個親戚，正好就在洪建父親手下工作，而這個人，正好就是那天跟洪建一起在餐館打架的其中一個人，這個人名叫曲子恆。
湊巧的是，那天王強離開我們之後找了張小強，準備找一個餐廳坐下來跟張小強好好聊聊。
當兩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迎面遇見了曲子恆，張小強和曲子恆兩人相互打了個招呼。
一開始，王強覺得這個人眼熟，走過以後，突然想起就是那天跟洪建在一起的兩個人的其中一個。
他就問張小強這個人是誰，張小強說是縣計劃生育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名叫曲子恆，主要負責對接各個公社計劃生育工作。
王強就問張小強怎麼認識計劃生育辦公室的？
張小強說在父親辦公室見過他兩次。
王強聽說后就起了疑心：一個計劃生育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跟張主任有什麼聯繫？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也該洪亮出面，難道是私事？
於是，那天中午，王強就請張小強喝酒，希望能從張小強口中了解一些情況。沒想到在兩人的聊天中，張小強無意中說出了他在農村老家兩個叔叔計劃生育超生的事情。
當天下午，王強找了縣公安局裏的一個哥們，秘密調查了曲子恆在老家的情況，立刻就得知，曲子恆家裏人是開竹器店的。
這樣一來，王強就把曲子恆老家的竹器店、張主任兩個弟弟計劃生育超生的疑點、以及前前後後所有事情聯繫起來了。海濤，你在聽嗎？”
“嗯！我在聽着，你繼續說。”
“你想想看，就憑曲子恆，怎麼可能接近張主任這樣的人物？而且他在唐寧沒有根基和人脈，唯一的途徑就是通過洪亮認識張主任。
而洪亮之所以把曲子恆引薦給張主任，肯定洪亮和曲子恆兩人之間有利益交易；而張主任之所以能答應從曲子恆老家的竹器店進貨，洪亮和張主任之間可能是利益交易，也可能因為張主任兩個弟弟超生的事情被洪亮拿了一把。”
“分析的沒錯！繼續往下說。”
“接着，王強就開始通過他父親王明山，並且讓我通過我爸，旁敲側擊對張主任這些年的情況進行了解。結果，我跟王強所了解的情況是一致的，張主任是一個非常清廉的人，不可能與洪亮或曲子恆之間存在着金錢交易。
那麼，問題就集中在他老家的兩個弟弟身上，而且一定跟計劃生育工作有牽連。
與此同時，王強並沒有放鬆對洪亮展開調查。
王強有一個小學同學是開印刷店的，一直為縣計劃生育辦公室印刷計劃生育宣傳品。
那天，王強請他喝酒，把他灌醉后，就把話題引到縣計劃生育辦和洪亮身上。
那位同學對王強說，洪亮這個人貪財，不管大錢小錢都來者不拒。
在印刷計劃生育宣傳品的業務中，他先後給了洪亮4萬多元的回扣。並且在去年建設縣計劃生育服務站期間，洪亮共收受建築商給予的現金5萬元，而那位建築商也是王強小學同學。
由此判定，在供銷社竹製品這個業務中，洪亮極有可能收取了曲子恆或那家竹器店給予的好處。“
”光收受印刷品和建築工程回扣這兩項罪名，已經夠洪亮受的了。劉娜，張主任的老家在哪裏？“
”就在寧境公社明陽生產隊，距離坪鄉不到三十公里。“
”好！儘快安排一個時間，我們去明陽生產隊一趟，你讓王強一定要做好張小強的工作，爭取得到張小強的配合，但這件事情一定不要讓張主任知道。“
”不好意思，海濤，為了儘快核實情況，昨天上午我和王強、張小強趕到了明陽生產隊，而且見到了張小強的兩個叔叔，確實如從張小強口中了解的請況一樣，他的兩個叔叔都超生了。
其中一個叔叔在今年三月份已經超生，而且這個孩子滿月後就寄在隔壁縣城的一戶人家中撫養，目前媳婦又懷上了；而另一個叔叔的媳婦預產期是下個月，也是超生，正在娘家躲着不敢回來。
這件事情之所以到今天才告訴你，完全是我和王強意思，主要考慮你目前的身份和家庭處境，在官場的事情上不易出頭露面，所以我們不想在這件事情的處理過程中讓你參與進來。”
”問題是，你們打算怎麼妥善處理這件事情？你們考慮過沒有，計劃生育是當前的國策，如果張主任涉及到他兩個弟弟違反計劃生育的事情，是脫不開干係的。“
”怎麼才能妥善解決？我當時也為這件事情犯愁，計劃生育是國家的方針政策，不管任何時候都不能違背。但是這種事情不僅是張小強的兩個叔叔，就拿寧境公社來說，每個生產隊都有超生的現象存在，坪鄉生產隊也有這種情況，郭書記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管都管不過來。
海濤，你到明陽生產隊看看就知道，那裏的農民一天辛辛苦苦才掙幾分錢的工分。
家家戶戶灶台上吊著一塊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干豬皮，每次炒菜的時候就拉下來往鍋里刷一下，就表示有點兒油水了。
這樣的生活為什麼還在不停的生？難道他們願意嗎？無非就是想多要一個男孩兒。多一個男孩兒，家裏就能多一個壯勞力。而超生罰款相比超生所帶來好處，根本算不了什麼，這個問題在當今華夏農村非常普遍，很難徹底解決。”
聽到這兒，梁海濤不由地想起前世里趙本山和宋丹丹演的小品《超生游擊隊》。
劉娜在電話里繼續說道：“當王強剛調查出洪亮受賄的事情時，我們就覺得洪亮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到了明陽生產隊之後，我們分析張主任之所以答應幫忙洪亮，是因為洪亮答應對張主任在老家的兩個弟弟超生問題不給予追究。
所以，我們決定在張主任不知情的情況下，在洪亮的問題曝光之前，為了避免把張主任牽扯進來，先把張小強兩個叔叔的問題抹平。
這件事情一旦不儘快解決，如果由洪亮坦白出來，會讓張主任下不了台，畢竟今後我們還得靠他幫忙。再說了，張小強哪兒王強也得給他有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沒想到，就在我們左右為難的時候，那位已經超生而且又剛懷孕不久的媳婦，說出了一件讓我們大為震驚的事情：
對有點姿色的農村婦女，洪亮也不放過，只要願意陪他睡一覺，就可以採取“假上環”的方法躲過一劫。而且這件事情曲子恆是知情者並參與其中，這已經是不公開的秘密了。當然，對於張主任的兩個弟媳婦，洪亮絕對不敢對她們提出這個要求。
沒想到洪亮不僅貪財，而且貪色。
這個秘密的暴露，為我們解了圍，處理事情的方式也就靈活多了。
為此，我們做了張小強兩個叔叔思想工作，希望他們能為張主任考慮，能給予配合，所有經濟上問題和生活上的要求，我們會幫助解決。
張小強和王強出錢，主動幫他們補交之前超生的罰款，罰款的收據也拿到了。而且動員剛懷孕的媳婦立刻打掉並儘快上環。
對於下個月即將生產的媳婦，畢竟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不小了，我們實在不忍心。計劃和哪位已經出生幾個月、寄在別人家裏的孩子一塊兒接回來，暫時安頓在坪鄉的尼姑庵里，孕婦和孩子的生活費我們來承擔。
明陽生產隊距離坪鄉不遠，家人平時見面和照顧也方便些。
昨天在明陽生產隊的時候，我已經給潘毅打了電話，讓他和坪鄉的尼姑庵取得聯繫。
海濤，有些時候，面對有些事情，不得不打擦邊球，不得不使用一些非正常手段，在這方面，我們比你熟悉，出面比你方便。
不管你是什麼想法，我們已經做了，王強讓你別擔心。
這件事情辦完之後，王強和張小強就會開始收集洪亮的全部犯罪證據，等到把洪亮的所有證據材料都收集齊全了，就會把材料寄給紀委。
而對於曲子恆，王強會將以“參與猥褻和強姦婦女的行為”警告他，讓他配合提供洪亮的罪證，不該說的不要亂說，如果他能積極配合，還能保住原來的飯碗。
海濤，我們所作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竹器廠，為了坪鄉未來的發展，搬開絆腳石的事情由我們來做，你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儘快把竹器廠成立起來，把樣品拿出來，等着張主任一行親臨現場考察吧！“
放下電話，梁海濤心想：”劉娜，你整個一個唐寧的大姐大，看來我梁海濤真是小看了你們唐寧縣這幫幹部子弟的能耐了！行動夠快的，下手也夠恨的。“
……
跟梁海濤通完電話的四天之後，洪亮被縣紀委剛剛帶走談話不到一個小時，消息就在縣委、縣政府機關和各個單位內不脛而走。
此時此刻，王強敲開了縣供銷社張主任的辦公室。
進屋之後，張主任讓人給他泡了一杯茶，跟張主任寒暄幾句后，王強就直接切入正題說：“乾爹，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洪亮的事情您應該聽說了吧。”
“剛聽說，怎麼了。”
“今天我來您這兒，完全是看在乾爹您、以及我跟張小強之間十幾年的交情。據我所知，在洪亮收受賄賂的相關證據中，有他收受鄰省一個縣城竹器店3萬元的賄賂證據，而且據這個竹器店交代的證據，從今年春節之後，一直向咱們縣供銷社供應竹製品。
不知道乾爹對這件事情了解多少？據得到的消息，這家竹器店是由洪亮向您引薦的。我擔心到時候紀委要找您取證，所以提前讓您有個思想準備。”
“沒錯！這個竹器店是洪亮引薦給我的，但是我沒拿一分錢好處費，洪亮當時非要塞給我兩萬塊錢，被我當場拒絕退回去了。”
“既然您不要他的錢，為什麼不拒絕他的引薦？您心裏也清楚，那些竹製品做工粗糙、用的都是邊角料，而且進價不低。”
“嗨！我能不明白嗎？一言難盡啊！”
“乾爹！我知道您的苦衷，也不想點破。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在這件事情上，您沒有任何把柄在洪亮手上。用不着擔心！老家叔叔和嬸嬸那邊的事情我和小強都安排妥善了，沒有人會知道。至於曲子恆那邊，請放心！他還想保住鐵飯碗，所以他什麼也不會說。但是，他在老家的那家竹器店，因為行賄洪亮3萬元被查，唐寧縣從此沒有人敢跟那家竹器店做生意了，您是否也應該考慮考慮......”
還沒等到張主任完全醒悟過來，王強已經走出了縣供銷社大門。
沒想到的是，當紀委找到洪亮的時候，還沒有等到紀委詢問，他就嚇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了，還交代了自己利用職務便利，採取私分侵吞、虛列開支等手段貪污本單位公款4萬餘元，並且利用權力之便，與多名婦女睡覺。由於他的問題太多，偏偏把張主任弟弟超生的事情給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