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九陰之氣
翌日,獄法山余脈,陷空山。
一座百丈高的石碑巍巍然聳立,浩蕩的五行元氣排山倒海般在石碑上空涌動。
石碑周圍百丈內一片荒蕪,沒有任何生命。碑上無他,唯刻四字:毗盧仙境。
分分入石,筆筆蒼勁。
此時,白雲生正站在百丈外盯着那四個蒼勁的大字,每個字都像一張遠古妖獸的血口。看得久了,竟然覺得腦袋呼呼地響,身體有一種由內而外被撕開的感覺。
忽然,白雲生背後倏地打了個冷戰——是那把滄溟在動。他疑惑着拔出滄溟,卻又沒發現什麼奇怪。他以為是錯覺,把刀放回背後剛要鬆手,刀身又是一陣抖動。
白雲生不禁在心裏忖道:“難道這裏面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妖刀滄溟,南荒妖界倚帝山的至寶,神品兵器,有什麼能引起它的恐懼?
思忖間,三方人馬已經到齊,烈廣散、盛濤、猿劫共同祭出一張赤金色的符紙,符紙打入空中,似是貼在一面無形的牆上,忽而一條通道安靜地出現在眾妖眼前,就像用筆畫出來似的。
眼前這百丈的荒蕪竟是一層結界。
烈廣散悶聲道:“蠻界已開,請隨我來。”
楚江天抬了抬頭,喃喃道:“此處的力量若是被引出,怕是能頃刻間顛覆整個獄法山。”
烈廣散傲然一笑,率先走了進去。
白雲生剛剛走進通道,背後的滄溟又是一陣晃動,可走進蠻界后,滄溟卻又安靜了下來。通道的盡頭,那座龐然的石碑兀立在眾人眼前,直通天際,無邊的壓迫感驟然降臨。
烈廣散、盛濤和猿劫一同站在最前面,烈廣散道:“讓他們出來吧,毗盧仙境即將開啟。”
當即,白雲生、項無間、易風嘯、寧化、段玉清五妖走上前。
北荒妖界五妖皆出自三大皇族,東荒妖界是四男一女,那女子正是暮成雪。
白雲生第一時間把目光投了過去,暮成雪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注目。
……
溫暖的光,溫暖的雲,溫暖的水。
白雲生周身的傳送光一滅,自己站在西沉的陽光下,眼前是一座寂靜的湖。
橘紅色的晚霞落在山的那一頭,波光粼粼的湖水閃動得像盛開的和田玉,水裏浮着一座和田玉做的橋,橋的盡頭,湖中央有片茂密的紫竹林。
溫暖的夕光緩緩拂向山谷外,樹林外,一瀑白練從懸崖上飛徹而下,白色的激流湧起紛亂的水花。
白雲生自言自語道:“看這青山綠水,想必是流木境。哪裏都一樣,還是趕緊找出口吧。”
說著想着走着,血紅色的夕陽帶走了最後一絲光線,整座山谷偷偷穿上一身清冷的月光。
白雲生下意識地踏上水中的浮橋。橋板是用翡翠色的玉石做成,浮在湖裏與湖水融為一體,剛剛還什麼也不見,月光一落,黑沉沉的湖水中瞬間亮起了一條長長的熒光,直通湖心的紫竹林。
竹林里有座茅屋,屋裏長着燈。
白雲生的腳步就停在茅屋前,疑惑道:“有人?”
站了許久,屋裏的燈光一閃一閃,耳邊隱約傳來一老一少的笑罵聲和碰杯聲。
白雲生鼓起勇氣,朗聲道:“在下白雲生,路過打擾。”
竹身草蓬的茅屋已有些斑駁,在月光里蕩漾着一層淡淡的紫色。
屋裏沒有回聲。
白雲生又問了一次,仍然沒人回應,頓時詫異道:“難道是幻象?就算是幻象也該有個人啊。”
莫名其妙間,簡易的木門竟然被他莫名其妙地推開,拂過門沿上搭下來綠葉枝條,走入屋內。
屋裏的佈置很簡樸,只有一張床,一方櫃,一張桌和幾十個酒罈子。柜子裏整齊地堆滿了厚厚的古書。
屋裏的酒香撲鼻,顯然剛剛的飲酒聲並非幻象,但屋裏一個人也沒有。
床頭的案上擺放着筆墨紙硯,硯中的墨還很濕,白雲生拿起最上面一張未寫滿的紙,喃喃念道:
“黑木香,鳶尾露,龍鬚紫藤……”
白雲生立馬皺起了眉頭,這些詞他很熟悉,這些花草的功用他腦海里一清二楚,卻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紙下面壓着一本舊黃色的古書,用紫竹皮包着,很厚。
白雲生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眉目一蹙,詫道:“易水經?”
說完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似乎想到點什麼,他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天帝山裡見過。
燈在燃着,酒香飄着,筆墨還濕着。
可人去哪裏了?
白雲生在屋裏轉了一圈又一圈,仔仔細細地將一覽無餘的角落看了好幾遍,這樣的步伐他似乎很熟悉,走起來很熟練。
就在此時,屋外寂靜的夜幕下突然電閃雷鳴。
......
白雲生驚叫一聲:“不好!”
當即腳運七殺步,飛快地跑出門外。
果然見黑雲遮月,方才晴朗的夜空頃刻間雷蛇出沒。隨聽一聲怒吼,腳下的湖心島忽然劇烈顫抖起來,彷彿一頭獅子正在抖下身上的跳蚤。
白雲生心頭一跳,跑出紫竹林來到湖邊,抬眼一看,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只見平靜的湖面地震般塌陷了半頃湖水,急速旋轉的漩渦中升起一條碧青色的蜿蜒巨龍,在閃電的劈閃下,一顆龍頭天威凜凜,一雙硫磺色的龍目正盯着漩渦上空飄着的兩團柔光,一白一綠。
磅礴的五行元氣環繞在巨龍周身,像是朝君的微臣,又像卑微的奴僕。
白雲生默立在湖邊一動不動,一張臉在雷光下煞白煞白,顯然已經被嚇得三魂沒了七魄。他試着聯繫朱雀,但他的呼喚沒有任何回應。
恐懼很快從手腳包圍上來,開始入侵他的意識和臟腑。毗盧仙境中雖皆是幻象,但若是冒險者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就在自己即將被恐懼吞沒時,一股膽氣從不知何處的邊緣噴涌了上來。白雲生獃滯的眼神中驟然燃起兩團黑色的火焰,一道聲音在冰冷的軀殼中回蕩着:
“哼!難道沒有朱雀我便廢了?”
光起光落。那股莫名的膽氣竟然將襲來的寒意殺得片甲不留,白雲生眼前頓時恢復了清明。
不遠處的巨龍和那團白光似乎正在說話,可說的什麼,白雲生半句也聽不到,他面前是一幕啞劇,卻足夠震撼。
少頃。
天空的黑雲消失了。塌陷的湖水重新癒合,映着清冷的月光照在白雲生臉上。
幾個喘息后,白光和綠光也消失了。
白雲生目不轉睛地盯着方才巨龍出沒的湖面,喃喃道:“難道是木神獸青龍?”
他又想起楚寒的話。這毗盧仙境中蘊藏着五神獸的傳承,但現在他剛到流木境,遠未見到毗盧仙宮,怎麼會提前見到了青龍神獸?
月光下,白雲生健步如飛,幾個起落後已經站在剛剛那團白光的位置。這裏的岸邊環繞着一從紫竹林,竹葉吟吟間,月光倒是奇美。
腳下就是黑漆漆的湖水,白雲生在考慮要不要下去。他來到流木境已有些時候,一個出入口都沒找到,卻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毗盧仙境既然事關五神獸傳承,那麼方才出現的疑似青龍的妖獸或許是一次機遇。只不過這場機遇可能非常危險。
白雲生一直在湖上站了半個時辰。月下的湖水中映着他的倒影,在這清冷寂靜的夜晚格外詭異。
但白雲生臉上卻出奇的平靜——那是一種無謂的平靜——因為他無法修行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
那也是一種無畏的平靜。
因為無謂,所以無畏。
“若是這樣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這絕不是自暴自棄的人會說出的話,白雲生從來沒有自暴自棄。即使沒有修為,失去記憶,不知自我,也從來沒有。
冰冷的月光照着冰冷的湖水。它們自然不會理睬茫茫人海中一個凡人的煩惱和失意,它們只會靜靜地看着,默默地目送他跳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
光。
濃烈的光。但即使那麼耀眼的光,卻也被眼前荒蕪的天地拉扯得昏暗又荒涼。
白雲生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灰色的天空。灰暗的荒山野嶺上死樹連綿,砂石遍地,陣陣野風四起,吹得人心惶惶。
沒有水,沒有月,也沒有青龍神獸。不過他那一跳,好像找到了一處入口。
白雲生一臉茫然道:“毗盧仙境中有這個地方嗎?”
他低着頭點了幾下腳尖,猛然抬頭大喊道:“有沒有人,這到底是哪?”
突然,一聲冷喝從他身後乍起:“這是你的墳墓!”
接踵而來的是冰冷的殺氣,從背後利箭一般向他奔襲而來!
白雲生激靈地打了一個冷戰,當即清醒過來,急出七殺步,在千鈞一髮之際側過身形閃避,一束寒光從他左臂穿擊而過。
嗤!一道血劍輕輕灑出。白雲生的左臂已被冷冽的寒氣切開一道口子,傷口被瞬間冰凍,半隻胳膊都失去了知覺。
一招落下,他面前已站了一道藍衣背影,持着一把似戟非戟、是槍非槍的兵器。
白雲生陰沉着臉,咬着牙道:“九陰之氣?你是英招族人!”
一張年輕俊美的男人的臉轉了過來,藍發尖耳,聲音溫柔道:“七殺步同樣名不虛傳,能躲過我一招算你命大。”
白雲生嗤笑道:“英招族乃北荒妖界三大皇族之一,想不到凈幹些偷襲之事。”
藍衣男子並不生氣,微笑道:“我族素來避世不出,少與外界爭鬥。不過你例外。”
白雲生一邊活動着左臂,一邊淡漠道:“你我素不相識,我可不記得有什麼因果。”
藍衣男子面帶輕蔑道:“我當然與你不識,不過天帝山卻與我族有不小的過節。此次毗盧仙境之行,族長特意叮囑,遇天帝山妖修一個不留!”
白雲生在心裏無奈地暗罵一聲:“天帝山的‘前輩們’是真能惹禍。”臉上卻笑着揶揄道:“不會是當年的那場大戰吧?”
藍衣男子聞言動容,眼神也變得冰冷,道:“哼,當年北荒妖界一役,楚寒犯下滔天殺罪,七大霸族死傷慘重,就連三大皇族也受了不小的創傷,我叔父和兩位長老便是死在七殺獄下。”
白雲生冷笑道:“看來你北荒妖界實力也不怎麼樣。”
藍衣男子寒聲道:“你不必呈口舌之快。憑你區區赤魄境的修為,今日之死已是定局。”
說完,他背在身後的右手拿出那把形狀奇特的戟形兵器,三根戟尖環繞着藍色的寒氣,冷冷道:“死在九曲玄陰戟下,是你的福分。”
白雲生第一次露出驚訝的神情,道:“九曲玄陰戟!北荒妖界三大聖物之一!你是英招皇子盛余崖!”
他的話音剛落。盛余崖的長戟卷着冰藍色的陰氣已經刺了過來。
那一丈長戟在他手中竟如短劍一般,使得隨心所欲,行雲流水。眨眼間已經刺出七戟,處處認準了白雲生正面的臟器要害。
白雲生目光一冷,迅速地做出反應。只見他右手握刀,滄溟在襲來的長戟尖輕輕一點,身影接着躍起又墜下,蜻蜓點水般躲開了攻擊。
對手出招太快,逼得他雖然躲過了一擊,但落地還是一個踉蹌,還未站穩,冰冷的陰殺之氣追雲趕日般呼嘯而至。
“要是朱雀在就好了,起碼左臂早已活動自如。”
白雲生暗忖着,繼續向後躲避着盛余崖的攻擊。
盛余崖冷喝一聲:“看你能躲到幾時!雁月斬!”
青藍色的長戟忽然一個橫掃,連掃三轉,藍色業力化作三道亮藍色的月刃,殺向還在後退的白雲生。
這一招又快又奇,白雲生剛剛看見藍色月刃,額頭已有冷汗滲出。
“龍侯山的皇子果然實力強悍,竟然憑藉橙魄境的修為就能化力為器遠攻,這可是要黃魄境的修為才能做到。”
就在這半息的慌神間,九陰之氣凝成的月刃已經到了眼前。
白雲生避無可避,只得橫刀在胸前準備硬抗。
可第一道月刃剛碰到滄溟,白雲生就斷了線似的倒飛出去,口吐鮮血。
所幸滄溟這把神品兵器幫他擋下了大半的九陰之氣,可僅僅是剩的力道也不是白雲生的凡軀可抵抗的。
接下第二道月刃,他已經半跪在地上,全身青紫色,意識模糊。
盛余崖輕蔑道:“哼,倒有些能耐。”
說話間,第三道月刃已經襲來。
藍白色的業力在這片灰暗的天地間格外扎眼。
盛余崖長戟一揮,緊隨在第三道月刃后,直襲跪倒的白雲生。顯然他不想給這個赤魄境的弱者一絲機會。
白雲生身受重傷卻目光如電,他緊緊盯着迎面而來的冰寒之氣,祭出九黎玉結界護住身體,七殺步后移,第三道月刃轟的一聲擊在了五彩結界上。
五彩結界同月刃一起消失。
白雲生像離水的魚鷹一般爆退,但他來不及絲毫喘息,立即強行扭轉身形,將七殺步催發到極致,勉強一人化七影。
盛余崖嘴角一笑,九曲玄陰戟準確捕捉到了白雲生的身影,直接穿過他的身體,連人帶戟一起撞向後麵灰黑色的山壁。
轟轟烈烈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天地間回蕩着。
沒有山崩地裂,沒有山岩滑坡。隨着巨響的沉落,一道金黃色的刺眼的光芒忽然從裂開的山縫中射向灰暗的天空,像是被鋼針刺破的血肉,烏雲后的金黃如濺出的鮮血般擴散出來。
金色的光芒開始籠罩大地。高山,沙地,山谷,枯樹,河流……所有的一切都開始退去灰暗的皮膚,染上一層金黃。
山河蛻變的速度極快,就像黑暗的屋裏忽然點燃一盞燈,屋內瞬間明亮。
無邊的黑暗被無際的金色代替,生機淪喪的山河轉眼間變成了耀眼的黃金世界。
天地煥然一新。上天入地的金黃色並不刺眼,卻像是擁有生命一般,循着一種規律在緩緩地流動。
盛余崖看着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屑一顧的臉上漸漸塗上了一層驚詫——他已經感覺到了白雲生殘存的氣息,仍傲然道:“哼,倒是命硬。”
金黃色的大地里,彷彿有金色的血液在流動,像一塊軟玉,暖人心脾。
白雲生低沉的聲音從金黃色的山壁下傳來,時強時弱,聽上去卻比那九陰之氣還要冰冷。
“九曲玄陰戟,三曲封天,三曲破地,三曲滅魂。九陰之氣,天地間至陰之氣之一,煉於龍侯山九陰玄冰洞中,傳說可冰封任何生命。以你橙魄境的修為,能發揮出它們千分之一的威力已屬難得。”
白雲生從山岩下緩緩走出,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成條,嘴角掛着兩道血痕,黑髮披散,滿身血污,只有一雙目光凜冽得像大雪山上的風雪。
“憑你,還殺不了我。”
盛余崖眯起柔和的目光,盯着形如乞丐的白雲生,傲氣不減道:“看來你對我知之不少。”
白雲生不緊不慢道:“盛余崖,橙魄境,英招族史上最年輕得到九曲玄陰戟認可的妖修,被譽為北荒妖界妖王的繼承者之一。”
他說的輕鬆隨意,對面盛余崖的臉卻越來越難看,不屑道:“想不到以你赤魄境的修為居然知道這麼多。”
白雲生道:“偶然得知。”
盛余崖忽然大笑道:“哈哈哈,知道又如何?你已註定一死。看看周圍吧!”
白雲生緩慢地轉動脖頸,環視了一圈四周,喃喃道:“原來是這裏,我還以為跑錯地方了。”
盛余崖冷笑道:“熔金境,金生水,我的蠻王經和九陰之氣在此地可謂如魚得水,而你本就弱小的火脈功法卻要被壓制。”
處境更加“劣勢”的白雲生不急不怒,輕聲笑道:“你英招一族以仁愛不爭自居,卻又修行九陰之氣這種陰毒的東西,豈不是很矛盾?”
盛余崖冷冷道:“這不需要一個死人過問。”
白雲生昂起頭,神秘一笑道:“其實,我也有個秘密想告訴你。即使這裏是熔金境,對我也不會有半分影響。”
話音剛落,白雲生的身影霎然消失在天地間。
……
獄法山,念浩亭。
暮觀生落下一粒白子,抬頭對楚江天道:“楚兄對山中弟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楚江天手夾一粒黑子,思考着落子的去向,頭也不抬道:“仙境之中已非吾等可控,生死由命,擔心與否並不重要。”
暮觀生道:“毗盧仙境現世無數年來,依然沒人知曉其中秘密。我三荒妖界探索了這麼久,也只知可得一份神獸傳承罷了。”
念浩亭下忽然安靜了下來,楚江天指中的黑子還未落下,他亦未抬頭。
亭外便是獄法山的邊緣,白霧繚繞的霧海深淵。由此極目遠眺,能模糊地看見毗盧仙境碑。
黑子落盤。
楚江天道:“暮兄可聽說,我西荒弟子在懸命澗遇襲一事?”
暮觀生落下白子,眉頭輕蹙,微微搖頭道:“哦?西荒妖界居然會在北境遇襲?烈廣散可曾得知?”
楚江天終於抬起頭,含笑道:“他當然知道,只不過不會承認罷了。”
說完凌厲的眼中忽然神光閃爍,緊緊盯着暮觀生。
不過暮觀生依舊一臉淡然地落着棋子。
……
此刻,熔金境內。
風驟歇。
盛余崖目光警惕地望着周圍。
白雲生忽然消失的氣息讓他頗為驚訝。
入境之前,他早已熟悉天帝山五妖的實力,他自信即使遇見項無間也有必勝的把握。卻沒想到這個最弱的白雲生竟成了不小的難題。
“這裏!”
盛余崖蔑然一喝,舞起九曲玄陰戟,擊向自己的右後方。
叮。一聲細微的脆響,黑影乍現又消失不見。
“哼,還以為你能隱藏的多好····”
盛余崖話未說完,左臂驟然一疼,護體的九陰之氣迅速做出反應,擋住了滄溟的攻擊,保全了胳膊。
少頃。
又是一刀,盛余崖的肩膀倏地裂開了道口子。
嘶!
又是一刀。後背。
盛余崖已經連續七八次毫無反應地被偷襲成功,讓他憤怒得像頭石雕的獅子,從齒縫中撕出一句話:
“白雲生!這點本事還傷不到我!”
說完,三刃戟高高揚起。
“圓月斬!”
只見盛余崖將長戟橫在腰間,以身為軸,身影急轉,劃出一圈圈藍白色的光暈,慢慢向外飛射,速度越來越快,陰冷的圓形月刃如散開的水紋切割着金黃色的流金。
這像是一場龍捲風,夾雜着暴風雪。橙色的熒光包裹着盛余崖的身體,死白色的月刃幾乎要連成一片,要把整個空間切割開來。他要將白雲生逼迫得無落腳之地,逼他現身。
但熔金境內的山體和樹木卻沒有因此而遭殃。一片片鋒利的月刃像是穿過水牆一般融了進去,沒有激起一朵水花。
白雲生卻在心裏暗罵一聲:“糟糕!”
如果此刻朱雀在身邊,即使不用它解決敵人,幫他停留在空中也是可以的。可現在他只能依靠自己。
七殺步不可能讓他長時間停留在空中,體內無業力支撐,御空更是空談。
盛余崖其實也不好受,這種大範圍的殺招需要深厚的業力支持,顯然以他橙魄境的實力還無法使用太久。
就在此時,空中一條黑線飛速墜下,刺准了他的天頂。盛余崖的神經瞬間繃緊,仰頭看向上空,他沒想到白雲生竟會選擇從這裏進攻。
此刻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圓月斬的高速旋轉讓他無法移動。
盛余崖當即放棄旋轉,順勢將長戟刺向頭頂,藍光乍現,刀鋒抵在了戟尖,完全沒有任何停頓,白雲生又一次華麗地倒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金色地面上。
業力的巨大差距高下立顯,這不是招式和身法可以彌補的。
然而一絲冷汗先從盛余崖的額頭滲出,他看着白雲生飛出去的方向,喃喃道:“還沒死?”
空氣中回蕩着他的喘息聲,剛才的一招讓他消耗頗大,卻並未殺死白雲生,讓他原本淡定的心裏不禁焦慮叢生。
盛余崖低聲恨道:“殺這樣一個廢物,居然浪費我這麼多時間,恐怕已有人到達仙宮了!”
白雲生掙扎着撐起身體,全身上下除了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已經沒有了多餘的神采。
他看向黑着臉的盛余崖,戲謔道:“三大皇族也不過如此。”
這沙啞的聲音從此時白雲生的喉嚨中發出,宛若惡鬼。
骨頭摩擦的聲音從盛余崖牙齒和手掌間清脆地傳了出來,咬牙切齒變成了震耳的怒吼:
“廢物,廢物,廢物!”
忽然之間,一陣冰橙色的強光從盛余崖體內激射而出,像一輪冷冰冰的太陽,寒氣切膚刺骨。
熔金境裏流動的金色正一點點向太陽匯聚,短短盞茶間,十里內的天地全部染上了一層蒼白,九陰之氣沖盪其中,寒意逼人。
“獄?”
白雲生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他這個對手不可能有如此範圍的獄空間。
“那就是寶物了。”
九陰之氣已經附着到白雲生的身體,血跡斑斑的皮膚很快變得青紫,手腳和軀體正在迅速失去知覺。
盛余崖的聲音變得異常尖銳:“白雲生!拿命來!”
白雲生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微弱的回聲從冷氣中傳來:
“九陰獄盤?你在族中的地位倒是不小。哎,師父與我寄予厚望,想不到才到第二境我就倒下了……”
聲音斷絕。
白雲生完全消失在寒氣茫茫的九陰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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