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下山歸來
“如今是他殺了蘇老門主有錯在先,難道還要讓他繼續得逞嗎!”
面對永寧的質問蘇典無話可說,滿懷愧疚地撇過頭去不敢直視永寧和瑾娘,對着蘇朝煦哽咽道:“爹!眼下已經釀成大錯,您就收手吧!”
“為父怎會有你這般膽小如鼠的兒子,難道我還會怕她蘇霜瑾不成?”蘇朝煦見蘇典如此狼狽眼中滿是厭棄之色,拔出腰間佩戴的炎陽劍指向瑾娘。
“蘇霜瑾,你可有膽量與我一較高下?”蘇朝煦自知,如果劉閱棠以及眾弟子一齊幫着蘇霜瑾自己定是毫無勝算,不過若是單獨較量,蘇霜瑾未必是他對手。
“你想怎麼比?”
“就以萬劍式一決高下,若是我贏了你便交出驚鴻劍法和門主之位,從此再不能踏回萬山半步,若是你贏了,為兄任憑你處置!”
“好!”
蘇典見父親心中已有決策,無奈之下交出寒霜劍還給瑾娘,眾人一同來到擂斗場,退到十丈之外等待最終結果。
陳景為了不暴露身份混入人群當中遠遠觀望這場鬥爭,若是突發變故可以隨時帶着永寧和瑾娘離開。只是看見永寧緊緊握住蘇典的手對其安撫,心中很不是滋味。
擂斗場上蘇朝煦同蘇霜瑾兩人手持寶劍蓄勢待發,目光兇狠警惕地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蘇朝煦腳尖用力點地一躍而起,伸展雙臂朝着瑾娘心口刺去。瑾娘見其出招亦是迅勢躲開,俯下腰身揮劍進攻。
二人的招式雖如出一轍,可在力道和細節之中卻將一剛一柔展現得淋漓盡致。蘇朝煦持劍以劈砍之勢猛烈如虎,蘇霜瑾卻身姿若水以退為進。
擂斗場外的弟子驚嘆不已,原來一直所學的萬劍式竟有兩種形態,一種氣勢逼人,一種靈活多變,若是二人共同施展定當威力無窮。
可惜等來的只是一場針鋒相對。
幾個回合下來蘇朝煦有些心浮氣躁,原本處於上風的他腳步愈發慌亂,手中的劍更是不聽使喚。瑾娘步步為營扭轉局面,一眼看穿他痛下殺手的陰謀后全力反擊,徹底打亂了蘇朝煦的招式。
縱使炎陽劍氣威力無窮,倘若用劍之人心術不正必也遭其反噬引火上身。蘇朝煦愈發體力不支汗流浹背,瑾娘如魚得水般遊刃有餘,一聲劍鋒相撞后戛然而止。
炎陽掉落在地,寒霜一擊命中。
被刺中左胸的蘇朝煦無法動彈,若是瑾娘再一使力他已當場斃命。
“哥,別再執迷不悟了。”瑾娘拔出寒霜劍收入劍鞘,鋒芒畢露的目光瞬間溫和下來,滿是親人間的隱忍和退讓。
蘇朝煦捂住傷口佝僂着身子,臉上的戾氣消散不少,語氣里尚存幾分不甘,“願賭服輸,隨你處置。”
只見瑾娘揚起寒霜劍刺向蘇朝煦,場外的蘇典見勢不妙,顧不上永寧的阻攔沖向擂斗場,“爹!”
蘇典還未來得及奔上前去,蘇朝煦已然中劍倒地,痛苦不堪。
瑾娘見蘇典泣不成聲,拖着虛弱的身子走上前去低聲安慰道:“你爹死不了,我只是點了他的要穴,廢除其內功,從此再不能習武罷。”
心灰意冷的蘇典喜出望外,屈膝跪地連連叩謝,“多謝瑾姑姑!多謝瑾姑姑!”
瑾娘走遠后,蘇典上前背起傷痕纍纍的蘇朝煦,踉踉蹌蹌地轉身離開。
眾人見勝負已定,自發相擁上來將瑾娘圍住,拱手作揖道:“弟子參見新門主。”
瑾娘若有所思,連忙叫住離去的蘇典,“典兒留步!”
瑾娘為蘇典拭去臉上的淚痕,縱使稍有失色也不會遮住他的赤忱。
她從腰間拿出門主令交到蘇典手中,蘇典自知父親愧於萬鴻門,自己怕是難以服眾便遲遲不肯接過。
蘇典面色通紅垂下目光,好似被積雪壓彎的竹枝一般不敢正面相待,“瑾姑姑,典兒恕難從命。”
瑾娘宛若和煦的春風般輕聲鼓勵道:“典兒,沒有人會比你更適合萬鴻門門主之位,在姑姑心裏你早已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待到時機成熟時,姑姑便會將驚鴻劍法一併託付於你。”說罷,抬起蘇典的胳膊將門主令交到他手中。
蘇典看了眼攙扶着的蘇朝煦,蘇朝煦臉上的凶光早已蕩然無存,投來的目光滿是欣慰和期望。
蘇典暗自打氣下定決心,眉宇間的英氣重現,接過令牌后對瑾娘拱手作揖道:“典兒定當不負眾望,將我萬鴻門發揚光大。”
撥雲見日,萬鴻生輝。
瑾娘與永寧相視一笑,此事終於告一段落。
恍惚間永寧突然感到少了點什麼,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身影。
“瑾娘,你說在山洞裏救了我們的那個人剛剛是不是在這裏?”
瑾娘四處張望,一臉茫然道:“剛剛與蘇朝煦對峙時分明見到他還站在這,怎麼一轉身就沒了人影,也不知是哪門哪派的少俠。”
旁邊的弟子好心提醒道:“回門主,方才您二位還沒來的時候是那位少俠拖住了蘇朝煦,他好像自稱是五毒教的劉閱棠,與已故門主有些交情這才前來幫忙。”
“五毒教?”
這個名字對於永寧來說格外刺耳,正是迫於五毒教的追殺月影教才慘遭滅門。如今自己尚未暴露月影教聖女的身份,也不知這劉閱棠是不是衝著自己前來。
事關阿娘當年遭遇,永寧追問道:“瑾娘,您可知道蘇老門主與五毒教有所交集之事?”
“從未聽父親提及過他還認識五毒教的人,興許是少年時的交情,後來五毒內亂淪為邪教,便不再往來罷。”瑾娘細細思索,總覺着劉閱棠這個名字十分熟悉。
永寧眉眼暗垂,江湖上流傳的五毒教向來心狠手辣無惡不作,此人卻捨身相救為人正直。她此生與五毒教不共戴天,待到復仇之日不知自己會不會與救命恩人拔刀相向。
陳景見永寧與瑾娘相安無事便早早下了山,為了回都途中不與她們二人撞面,特意繞開近路翻山越嶺。
此處荒山野嶺,距臨都城還有十多里路。陳景停下馬兒歇了歇腳,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爭執打鬥聲。
陳景從背簍里拿出暗器,繞到後方再一探究竟。
約莫二十幾個黑衣人將隨行的官兵團團圍住,旁邊停了輛似曾相識的馬車。
不好!是大哥!
那伙黑衣人逐漸逼近馬車,舉起刀來準備進攻。
陳景見狀沒有絲毫猶豫,甩出四支毒鏢精準命中黑衣人喉部,隨後拋出濃煙丸隱蔽視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馬車。
掀開車簾只見驚恐萬分的陳晟舉起寶劍一陣揮舞,嘴裏大喊着:“有什麼事沖本太子來!抓走太子妃算什麼本事!”
“大哥,我是陳景!”
陳晟聞聲放下戒備,心有餘悸地睜開眼來看清面前的三弟。
“小心身後!”不知何時陳景身後衝出一個黑衣人舉刀朝他砍去,陳晟來不及思索一把將陳景從馬車上推開,雙手護在額前欲要擋下黑衣人的襲擊。
車外突然沒了動靜,本以為必死無疑的陳晟猛然睜開眼,只見那黑衣人口吐白沫一命嗚呼,這才喘了口氣平復下來。
陳景一道殘影晃過,伴着風聲呼嘯撲向前方暈頭轉向的殺手,沙沙作響的樹葉還在空中飛舞,未等到落地便沾染了黑衣人飛濺的血漬。
陳晟都還沒看清陳景的招式,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山林已是屍橫遍野,只剩晟景二人。
陳晟連忙跑上來神色焦急地拉住陳景胳膊,“快去救救你嫂子,她被兩個殺手抓走了!”
打鬥奔波了一天的陳景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還未說上話又被陳晟推拽着朝林深方向追去。
陳景停住腳步將陳晟拉回,上氣不接下氣地指了指馬車道:“哥......騎馬。”
二人騎上馬匹朝太子妃被劫持的方向前進,不過一里路便看到兩個黑衣人的屍體。
陳景縱身下馬查驗屍體傷勢,發現這兩人死於寒霜劍下,此處又靠近大路,想必是太子妃逃跑時遇上了回都的永寧和瑾娘,如今已然無恙。
“大哥不必擔心,大嫂已經得救了。”
陳晟向來信服陳景的話,聽他這麼一說心裏懸起的大石也隨之落下,同陳景一行回到臨都等待。
溪邊茅廬,柴門犬吠。
面色蒼白的女子躺在草床上不省人事。
永寧為她褪下沉重的珠寶首飾擱在一旁,揭開華麗的衣褂露出肩上的創傷,再為其塗上草藥。
眼下此女並無大礙,興許是驚嚇過度導致遲遲未醒。看樣子是個出身不凡的官家女子,遇上利欲熏心的歹人這才遭此毒手。
瑾娘用上好的鐲子換下這間草屋,又佐了些碎銀子買來草藥和粟米,既然救了這個姑娘,哪有不管的道理。
“咳咳咳......”
床上的女子從噩夢中驚醒,大抵是呼救時喊啞了嗓子這才說不上話。
永寧為她端來茶水,將女子扶起靠在床樑上慢慢喂下去。
這女子正是陳晟之妻——光國長公主江聽璇。
江聽璇用餘光打量了一番扶起她的這位姑娘,身上的粗麻布衫衣褶明顯,應該是剛剛買來換上的衣服。髮絲微亂后墜,臉頰蒙塵,虎口處有勒痕可以看出此人剛從馬背上下來。
姑娘的眼神倒是清澈,絕非心懷叵測之人。
江聽璇飲下熱茶,嗓子舒服了不少,費力地撐起身子向永寧微微一笑以示感激。
咯吱一聲門響,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端着兩碗淡粥推門而入,同身旁這姑娘一樣雖身着短褐卻氣度不凡。
那女人笑容滿面道:“姑娘你醒了。”
永寧端過瑾娘手裏的素粥,抬起一碗輕輕拌了拌遞到江聽璇身前,“粗茶淡飯,飽腹足矣。”
江聽璇沒有過多猶豫,接起素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瑾娘見這姑娘傷勢大愈,永寧亦是開心得很,笑着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也吃點了快去休息吧,都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永寧笑着接過素粥,“謝謝瑾娘。”
榻上的姑娘恢復了些元氣,緩緩開口道:“多謝二位救命之恩,他日定當重謝。”
永寧救人時可沒想這些,只要看着她痊癒便十分歡喜,“姑娘言重了,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竟會在這山林野徑遭遇伏擊?”
江聽璇猶豫不已,不敢如實相告。
永寧看出她的顧慮,直言道:“姑娘不必憂心,在下也是臨都人士,待到姑娘痊癒大可一同回都,以護姑娘周全。”
江聽璇緊張的神色鬆懈不少,莞爾一笑的模樣楚楚動人。
一旁的瑾娘打趣道:“奇了怪了,你們倆丫頭笑起來時眉眼竟有幾分相似!當真是城裏的富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