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
我叫柴道煌,天界的一名神將,仙魔兩界近年來很不太平,魔界的勢力越來越大,玉帝許了我十萬天兵,讓我拿下魔界第一將月青,可是我沒想到,這個月青卻是名女子。
“柴將軍,你已經輸了我三次,還要再比嗎?”月青穿着一身紅衣,很是張揚,我找她比了三次,卻次次戰敗,不愧是魔界第一將。我站起身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拱手道:“今日之戰,是我輸給你,不是仙界輸給魔界。”是的,這三次我都是以個人身份去挑戰的她,並沒有帶上天兵。她切了一聲:“輸就是輸了,說這麼多廢話,還戰嗎?”我點了點頭:“戰,三日後,忘川,不見不散。”
我為什麼要這樣?自然有我的用意。回到府邸,卞莊提着酒壺過來,看見我正在調息,卞莊自顧自地喝起酒來。我調息好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勢把酒壺奪了過來:“你不是來看我的?怎麼自己喝起酒來了?”卞莊笑了:“你不是打不過她,為何要次次輸給她?”我笑了笑,沒說話。卞莊卻不打算放過:“已經半個月了,你一直不出兵,玉帝臉色可不是很好。”這酒真好,我把酒壺還給卞莊:“魔界如今聲勢浩大,前些日子將妖界打了個措手不及,妖王賠物賠人才平息了戰事。現在他們又肆虐人間,人皇求到了玉帝這裏,玉帝也知道人間被破,下一個便是仙界了,所以才急切的需要鎮壓魔界。”卞莊點了點頭:“魔尊的野心人盡皆知了。你既然知道玉帝的意思怎麼還不動手?”我看着卞莊:“拿下了一個魔將又如何,還會有第二個,若不能傷其筋骨,又有什麼用呢?”卞莊不解地看着我:“什麼意思?”我看着遠方的雲霞,很是好看,那個紅衣女子,可不僅僅只是個魔將而已!
三日後,月青如約而至,忘川是入魔界的必經之路,這裏人鬼繁雜,卻是個沒人管的地方,準確來說,是沒人管得了。月青還是穿的一身紅衣,不得不說她長得很美,艷而不妖,媚而不俗。她一步步朝我走來,狐疑地看着我:“這裏不是很方便出手吧。”我點了點頭:“不是在這裏啊,我們去忘川邊吧。”她似乎很警惕:“忘川邊?去那裏幹嘛?”我笑了笑:“怎麼,你怕了?”她仰起頭:“去就去!”
忘川很美,水面似有霞光,可水下卻是無盡的骸骨,只有一艘擺渡船搖搖晃晃行駛在水面上,船上的老者念着一句話:“要渡忘川,需舍前緣,一入魔界,再無塵緣。”
聽着老者的話,我問道:“魔界中人真的不染紅塵嗎?”月青撇了撇嘴:“不止魔界吧,染了紅塵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說著跟我拉開了距離:“你問這些做什麼?要打便打。”我笑了笑靠近她:“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我是來找你的。”她有些愣了,我從身後拿出一株花遞給她,她接過,呢喃道:“曼珠沙華?”曼珠沙華生長在忘川對岸,也就是魔界,我們之前約戰一直在人間浮屠山上,她當然不知道我是哪裏來的曼珠沙華。她一臉戒備:“哪來的?”我坐在岸邊,看着她:“昨天我去了魔界,看到這花很好看,就想摘下來送給你。”她拿着花瞥眼看我:“你來魔界做什麼?”我撐着頭看她:“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啊,我在魔界除了你誰都不認識,當然是去找你的啊,可惜沒找到。”我拍了拍旁邊的地方示意她坐下,她居然就真的坐了過來,看着手裏的花,她問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看着她的一雙鳳眼,眼中似乎有波光,卻又十分警惕,見我盯着她,她好像有點不知所措:“問你話呢?”我收回目光,看着忘川:“人間有一個詞叫一見鍾情,我想我對你便是一見鍾情了。”她好像有些愣住了,騰地站起身來:“你胡說什麼!”說完便飛去了忘川另一邊,這一戰不知道是誰贏了。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我笑了笑,她把曼珠沙華帶走了。
足足有半個月,我都沒再見到她,我送了約戰的帖子,都被退了回來,我去忘川找她,卻也見不到她的身影。是我上次太過直接了嗎?卞莊又來了,他穿上了戰袍,手裏還是提着一壺酒。“道煌,我要出征去南海,那邊很不太平,你這裏能解決嗎?”卞莊還是穿的一身雪白,我接過酒:“很快,這就等你凱旋再喝。”他笑了笑,轉身往南天門去:“好!”
我送卞莊離開南天門,遠遠地看見一抹紅色的麗影朝我走來,是月青。這次她沒有穿戰甲,額間還貼了花鈿,帶了幾個侍女,朝我走來。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良久她開了口:“上次你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說完她眼神看向別處,臉頰也染上了緋紅。我點了點頭:“嗯,我喜歡你。”她轉頭看向我,眼角似乎也含着笑意:“那好吧,帶我去見玉帝,魔尊給他送給信了。”我半信半疑帶她去了玉皇殿。
大殿上,玉帝還是端坐在那裏,月青俯了俯身,將帶來的東西呈給了玉帝。玉帝接過東西,含着笑意:“公主殿下客氣了,還親自送來。”我轉眼看着她,公主?月青坐下說道:“我父尊也有意休戰,這是給天庭的禮物,不過有一個要求。”玉帝饒有興緻地問道:“公主請說。”月青看了看我:“我與柴將軍情投意合,請玉帝賜婚,若仙魔兩界聯姻,自然不必再有戰爭。”聽着這話,我口中含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玉帝有些詫異,看了看我,緩緩開口:“柴將軍,你和公主何時有的情誼?”我咳了兩聲:“咳咳,末將確實對月青公主一見鍾情,但......”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玉帝擺了擺手:“既然有情,我也不該拆散,那便賜婚吧。”我瞪大了雙眼,你不是想成全我們,你是想休戰吧?
出了玉皇殿,我帶月青在我的府邸轉了轉,月青四處看了看,嘟囔道:“真無聊,你這的顏色也太素凈了。”我撓了撓頭,天庭的府邸大多都是一個樣子,看起來莊嚴肅穆的。我看着她說道:“你喜歡什麼樣的,以後按照你喜歡的來佈置就好了。”她走進門,比劃道:“這,剛進門這裏要做一個匾,既然我以後會住在這裏,就叫月青殿,還有這裏顏色太清淡的,要用紅綢,還有院子裏要種花,可惜曼珠沙華不能種在天上。”我想了想:“好,曼珠沙華不能種的話,我可以去找花神要一些夜曇的種子,等卞莊回來,再問他借些星輝,到時候這裏就好看了。”她點了點頭走進了內殿:“你這裏好空啊,這,這裏擺一塊靈石,可以看看人間百態,免得我以後嫁過來無聊。”說到這她停了停,我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笑:“好,這些都依你,我有事問你。”她看着我:“什麼事啊?”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道:“你為什麼要嫁給我?”她看着我:“只許你一見鍾情,不許我一見鍾情嗎?我去求了父尊,他同意休戰,讓我嫁給你。”我看着她:“原來我們是兩情相悅啊。”
婚期定了下來,我陪她回魔界住一段時間,這裏跟我想得不一樣,魔界的子民也都很質樸,可惜了兩界一向勢不兩立,不過現在既然決定了聯姻,應該有一段時日的和平吧。
眼看着婚期將至,卞莊也回來了,這一仗他又勝了。我提着酒去找他,他剛脫下戰袍,看着我嘿嘿地笑着:“你小子,難怪說這就要等我回來喝,原來是要喝喜酒啊。”我把酒遞給他:“早都告訴你了,不開戰有我自己的打算。”他切了一聲:“對對對,你的打算就是犧牲美色,和平六界嘛!不對,這月青公主的美色可不在你之下。”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酒過半酣,我們就這樣坐在台階上,我告訴卞莊,我跟月青說好了,把仙魔兩界的兵力部署圖進行交換。卞莊回過頭看着我:“是誰提出的?”我沒說話,他繼續問道:“是她?”我點了點頭默認,手指緊緊捏着酒壺。卞莊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明白的是嗎?”他又喝了一口酒:“回來的路上我便聽說了,魔尊要將唯一的女兒嫁給天界將軍。魔尊嫁女自然有她的陰謀,她如今要天界的兵力部署圖,這就是陰謀。”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卞莊抓住我的衣領:“你知道還要娶她?還不去把這件事告訴玉帝!你知道我去南海出征,都看到什麼嗎?魔族肆虐着大地,人間如地獄一般,她是魔女!”我看着卞莊:“我知道,可是我愛她。”卞莊鬆了手:“我不明白。”我笑了笑:“你以後也會遇到,當你遇到之後就會明白,為了她你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只要她開心就好。”卞莊看着我:“為了她,你也願意背叛天族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看上去很生氣,轉身便要進殿,走到一半聽了下來:“什麼愛不愛我不明白,但我站你這邊,既然你想背叛,那我就跟你一起。等着,我去收拾東西,去他的。”我看着卞莊,笑着搖了搖頭,背叛在他說來真輕鬆。
婚禮的地方定在了忘川,仙界眾神和魔界之人都在,我看着她穿着鮮紅的嫁衣站在擺渡船上,朝我過來。她真美,美到讓我有一剎那的錯覺,覺得可以跟她天長地久。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我們朝着玉帝和魔尊走去,我回頭看着她的側臉,卻發現眼淚滑過了她的臉頰。她轉頭看向我:“對不起。”我愕然,她卻突然從我手中抽回了她的手,沒等我反應一支利箭就朝我射了過來,她伸手擋住了箭,飛身向魔尊而去。
很快,無數箭矢襲來,有些仙家來不及反應都中了箭魂飛魄散。卞莊護着玉帝離開,臨走前把他的寶沁金耙扔給了我:“你防身用!”我接過金耙,真是神器。我把金耙收了起來,自然形成了一道屏障,右手握住我的破月劍。
我一把脫掉了婚服,裏面也是戰袍,我看到月青明顯愣了一下,卻又很快笑了笑。揮起破月劍,天兵們從四面而來,有天兵從天上下來,手裏拿着繳獲的魔器。
魔尊顯然不知緣由,沒錯,我知道月青要仙界兵力部署圖的意圖,大婚之地定在了忘川,天界便無人值守,趁此機會攻破天界不是難事。加上在忘川也有所部署,我們便是有來無回了。可是我征戰多年,怎麼會看不破她的心思。我想過,如果剛才她對我出手,我丟了性命便也罷了,可她非但沒有,還幫我擋去一箭。月青,你為什麼要心軟呢?
天界我早就布好了兵力,那些攻上天界的魔將已被全部擒獲。我也在忘川佈置了兵力,甚至多做了一步,當初玉帝給我的十萬天兵,有五萬,被我隱藏在了魔界,看着後方戰火連天,月青好像也沒想到這一步。魔尊意識到陷入了圈套,盯向了月青。月青跪地:“父尊,我會負責。”
月青朝我殺來,我出劍格擋,她看着我:“你早就知道?”我無可否認:“立場不同。”她笑了,手下毫不留情。她被我逼的節節敗退:“一開始就是騙我的?”我逼近她,是的,剛開始輸給她就是計劃。只是我沒料到她動了情,我也真的動了心。
忽然我感到背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來襲,是魔尊,他出手了。我轉過身想要抵擋,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一道紅色的身影擋在了我身前,我知道是她,卻不願相信是她。即使她是魔族公主,也擋不住魔尊這一擊,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擦去嘴角的鮮血,看向魔尊:“父尊,這一戰我們輸了。”魔尊回首望去,魔界子民四下奔散,月青扔掉了手中的劍:“父尊,天族會願意修好的,我們不要再屠殺下去了好嗎?”她的語氣帶着哀求,魔尊淡淡地掃了月青一眼,轉身向天界而去,月青上前想要阻攔,魔尊卻開了口:“我會與玉帝立下約定,百年內不會再戰。”
看着魔尊離去,月青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我:“柴道煌,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是騙我的,我也在騙你,可是我的騙術不如你。”我看着她噙着淚的雙眼,久久不知如何開口。她卻突然笑了:“你曾問我,魔界眾人是否真的不染紅塵,我告訴你不止魔界,任何人染了紅塵,都沒有好下場。”她從懷中拿出一株曼珠沙華,是我送她的,曼珠沙華在她手裏慢慢消散,她看着我,就那樣笑着,也漸漸消散。怎麼會!我拚命跑向她,我想抓住她,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消散在忘川邊,魔尊一掌可毀萬物生靈,包括她。
我愣在這裏,直到卞莊傳來休戰的消息。
“道煌,你別這樣,十日了,你坐在這裏沒動過,玉帝封賞你也不去。”卞莊又來看我。仙魔大戰過去了十日,我坐在月青殿的台階上,看着遠處的霞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卞莊嘆了口氣:“我去過地府,可她是魔界公主,那裏沒有她的消息。我也去找了地藏王菩薩,菩薩說她已經神形俱滅,連諦聽也談不出她絲毫信息。道煌,她已經不在了。”我知道她不在了,卞莊見我不說話,搖了搖頭,離開了。
又過了三天,我站起身來,轉身看着月青殿,月色青青,可失去了她,我的心已垂垂老矣。手一揮,月青殿變成了月老殿,這裏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她說要用紅綢,她說要種些花,還要擺上靈石。
我穿上她最喜歡的紅色衣衫,去找卞莊,卞莊看着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卻說不出來話。我看了看自己搭在肩上的頭髮,笑了笑。我在月青殿坐了十三天,一頭墨發已變成銀白色,容色未改,只是這頭髮卻只能是這樣了。卞莊咳了兩聲走到我身邊打量着:“銀髮紅衣,再加上你這相貌,道煌,還真是挺妖孽的,不知道有多少小仙娥要肖想於你了。”我笑了笑:“陪我去趟忘川吧。”
忘川歸於平靜,老者撐着船桿:“要渡忘川,需舍前緣,一入魔界,再無塵緣。”我和卞莊踏上船,老者撐着船往對岸去。我問老者魔界之人真的不染紅塵嗎?老者笑呵呵地看着我:“我記得你,你跟一個紅衣姑娘一起來過這。”我點了點頭,問道:“沾了紅塵,沒有好結果嗎?”老者划著船:“什麼是好結果呢?人世間有情人何其多,無情事又何其多。”卞莊看了看我:“你在想什麼?”我搖了搖頭:“沒什麼,卞莊,以後就叫我月老吧。”卞莊皺了皺眉,終究還是點了頭。
我通過靈石看着人間萬物,一對有情人在樹下許願,希望長相廝守,我笑了笑,扯了一根紅線,系在了他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