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父尊,兒臣不知能否做到。”我低着頭,面色十分為難,父尊從寶座上走下來,一步步來到我的面前,抬起我的頭,說道:“我的女兒是這魔界最耀眼的曼珠沙華,你不會讓為父失望的,對嗎?”我看着父尊,極力地點了點頭:“是!”
我的父親是魔尊耀璃,而我是魔族唯一的公主月青,我是父尊唯一的血脈,可他對我卻總是若即若離。從父尊的部下晨華那裏得知,父尊不喜歡我是因為我的母親只是個普通凡人,當初父尊在凡間修行遇上了母親,被母親痴纏,險些失了性命。後來母親生下我便死了,父尊只能把我帶回魔界,扔給晨華撫養,可是因為母親的緣故,他一直認為我是個累贅。
晨華是父尊座下的得力女將,父尊對她一直欣賞有加,為了得到父尊的欣賞,我拼了命的跟晨華一起出征,終於成為了魔界第一將軍。相比於魔界公主的稱號,我更喜歡魔界第一將軍這個稱呼,因為這個稱呼說明我對魔界是有用的,也能得到父尊的一眼高看。
父尊的志向是統一六界,於是我便替他四處征戰,看到那些無辜之人,我不是沒有動過惻隱之心,可是想到父尊會讚許我的勝利,我便收起了惻隱之心,對着無辜的人揮下屠刀。
許是父尊的野心太大,引來了天族的注目,他們派了天兵,說要討伐魔界,領兵的是一個身穿玄色戰袍的年輕將領。他眉眼含着笑,溫柔至極,一點也不像個征戰沙場的將軍,倒像是人間畫本子裏寫的遊戲人間的富家公子。呵,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我的對手,要知道妖族的名將白臣都已經敗給了我,他又怎能贏我?
可是他一直沒有同我開戰,而是日日與我單挑,還次次敗給了我。天兵和魔兵也都無所事事,這一日,他說要約我在忘川,問我可敢一戰?笑話,忘川是入我魔界必經之處,我如何不敢?
我穿着戰袍如約而至,可他卻着了常服,我不解,他笑着招手讓我過去。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這樣徑直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邊。我坐下后才反應過來問他不是說要決鬥嗎?為什麼又不打了,他拿了一株曼珠沙華遞給我說我問題真多。我接過曼珠沙華,紅得耀眼,我看着他,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以前從未發覺,忘川這樣美,彷彿雲霞都落在了川面上。引渡者撐着船在忘川上來來回回的行駛,口中念着我聽了幾千年的話。
他突然轉頭問我魔界中人是不是都不沾紅塵。我愣了一下,紅塵嗎?千百年來,我見過很多痴男怨女追尋到魔界,付出生命和靈魂,就為了得到片刻遙不可及的愛情。父尊是因為染了紅塵,才變成今天這樣冷酷無情,我素未謀面的母親也是因為染了紅塵失去了生命。我低下頭小聲回應他不止是魔界,任何人染了紅塵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回到魔界,父尊把我叫了過去,剛才我和柴道煌在忘川的對話他都已經知道了。父尊說柴道煌喜歡我,讓我去引誘他,得到天族的兵力佈局,我想跟父尊說我不願意,可是見到父尊眼裏的期待,我把話咽了回去。這是父尊第一次對我笑,我答應了父尊,帶着婢女和魔族靈丹去了天界。
剛去,就在南天門見到了柴道煌,他好像在送別他的友人。我朝着離去的友人瞥了一眼,是卞莊,看來他是要出征了,那我的進度要加快。走近柴道煌,我可以看到他的詫異,顯然沒想到我會來天界,也沒想到我脫下了戰袍。我問他上次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他點頭說是,於是我讓他帶我去見玉帝。
玉帝寒暄了幾句,挑明了我的身份,柴道煌坐在我身旁,看了我一眼,看來他之前不知道我是魔族公主。我也不打算解釋,我們魔界中人一向直來直往,說明了來意,玉帝哈哈大笑,問柴道煌是不是喜歡我,他點了頭,當即玉帝就給我們賜了婚。可以平息戰火,玉帝當然是願意用聯姻來交換,況且我魔族公主嫁來天庭,對他們來說也是多了一個籌碼。只不過他們並不知道父尊絲毫不在意我。
柴道煌每天跟我說著天界的事情,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我漸漸忘了來這裏的本意,跟他規劃着未來,還以為自己真的能嫁給他。他的府邸很素凈,顯得沉悶,我便跟他說要把這裏佈置成我喜歡的樣子,他說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帶他回魔界轉了轉,父尊派人來告訴我,卞莊在南海大獲全勝,我魔族子弟死傷無數,要我儘快拿到兵力部署圖,好與天族一戰。眼看着婚期將至,我帶他去了忘川。我們坐在忘川邊,我就這樣靠在他的身上喃喃道:“不想再打仗了。”他嗯了一聲說道:“等我們成了親,就可以停戰了,安安穩穩的。”
聽到他嘴裏吐出的成親兩個字,我心裏狠狠揪住了,終於我還是抬起了頭,笑着看着他:“道煌,可我總還是有點擔心,不如我們交換兩界的兵力部署圖,各自做好防備,這樣萬一以後再起禍端,也好有個牽制。”他笑了笑說好,連問都沒有問我,我的心揪得更疼了。
父尊看着兵力部署圖,臉上表露出滿意的神情。“很好,青兒,你大婚之日就是我們踏平天界之時。”父尊叫來晨華,讓她去部署一切,讓我待在魔界等着婚期來臨的那一天。
我穿着嫁衣在魔族子民的擁護下來到忘川,他就站在忘川邊,穿着婚服,我走近他仔細打量着,笑着說:“你平時總穿着玄色衣衫,沒想到穿紅色比我還好看。”他咳了兩聲看着我,眼神示意着眾神都在這裏,現在可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我看着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今天是我們的婚禮啊,可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生靈塗炭了。
他牽着我的手朝玉帝和父尊走去,我多想就停留在這一刻,可是我不能違拗父尊,但我也不想他死,我轉頭看向他:“對不起。”他錯愕,而這時,魔箭已經襲來,晨華的那一箭瞄準了他。我終究不忍,將那支箭擋下,父尊顯然看到了這一幕,看向我的眼神逐漸冰冷。我飛身向父尊而去,卻看到他脫下婚服,裏面也是戰袍,看來你和我都一樣,柴道煌,我們賭一把吧。
玉帝被護着離開,我加入到戰鬥中,看着遠方火光四起,看來他早就佈置好了,也是等着在我們大婚之日一舉殲滅魔界。我同他交戰,卻被他逼得節節敗退,看來之前輸給我是故意的了。柴道煌,你的局布得比我深,天兵越來越多,越來越近,父尊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我看到父尊蓄力朝柴道煌劈過去,沒來得及多想就擋在了柴道煌身前,是破魂掌,我看着父尊,他眼裏似乎只有失望。
看着魔族子弟死傷殆盡,我知道這一戰我們輸了,但是天族不會趕盡殺絕,只要父尊肯低頭,我們還能換來一線生機。我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看向父尊,父尊的眼神冰冷地讓人害怕,可他還是轉身去了天界,他說會跟玉帝立下約定。
我鬆了一口氣,轉身看着柴道煌,他把兵力部署圖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那是假的,他是玉帝欽點的戰將,怎麼會不知道我的目的?可我給他的是真的,因為我想讓他贏,魔界做了太多孽,該停了。
我從懷裏掏出他送我的曼珠沙華,很美,可是父尊不喜歡,晨華說因為這是我母親帶來魔界的。父尊,既然你不喜歡,為什麼要讓它存活在魔界?曼珠沙華一點點消散,我感覺我的身體也慢慢變得輕盈,在我失去意識的最後時刻,柴道煌朝我跑過來,我看到他的眼裏有不甘,不舍還有恐懼,他是害怕離開我嗎?
柴道煌,你是神將,大勝魔界的神將,你會帶着你的威望在天界很好的活下去。至於我,本來就不該存在,死在神魔大戰里,也許就是我最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