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葬場
吼完之後,敲門聲戛然而止,屋子裏靜地可怕,自己的呼吸聲都像是咆哮,甚至可以聽見血液循環的聲音。
廁所的燈此刻如同蠟燭光,看起來昏昏沉沉,我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門,擰下花灑揣手裏當武器,小心翼翼地想去開門。
可就在這時,只聽見“滋”的一聲,洗手台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在那個年代彩屏手機還是個稀罕玩意兒,我用的這隻還是老舊的綠屏手機,那拇指大小的屏幕泛着熒光,顯示着我有一條新消息。
我用拇指顫抖地按下“閱讀”鍵,屏幕立馬跳出了一行字:“12點之前,離開404,離開這棟樓!”
那幾行字如同鐵鎬鑿進我的大腦,發信人只顯示了一串數字長碼,我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等了半天,我見外面沒半點動靜,撞着膽打開了浴室大門,屋子裏面空空蕩蕩,房門是從裏面反鎖的,門鎖邊上的安全鏈還掛在原處,這說明剛才根本沒有人進來過!
難道是風吹的?我暗暗疑惑,回頭看了一眼窗戶,這唯一的一扇窗戶也上了插銷,可那個棺材一樣的柜子已經開了半個櫃門。
難道那個人躲進了柜子?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哪走去,可裏面哪有什麼人,只放着幾張舊報紙,還有一張照片,是五個女人的旅行合影。
照片已經泛黃,五個女人相貌平平,取景地好像是在一所房子前,五個人看起來都很開心,齊刷刷地對着鏡頭比了一個耶,但照片後面的房子透着說不出的詭異,房子的窗戶似乎用油漆刷黑了,一點也不透光,能看到油漆未乾時的滴痕。
而五人中間,有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女人倒是有幾分眼熟,臉上似笑非笑,那雙眼睛如同燈泡,好像下一秒就要從眼眶裏面滾出來。
本來懸着的心已經平復一些,看到這女人,我忽然渾身像是觸電一樣,猛地想起來,這個女人不就是骨灰盒上遺像那個女人!
手中的照片被我一下子甩在地上。
可下一秒只聽見“砰”的一聲,這櫃門被一下子關上,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就在我前面!
我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卻一腳踩空摔了個狗吃屎,倒在廁所門口。
還沒等我想明白這櫃門是怎麼關上的,抬頭一看,嚇得我魂飛魄散。
廁所的玻璃門上,印個幾個清晰可見血手印,那血跡都還沒幹,如一滴滴眼淚順着玻璃滑落。種種跡象告訴我,剛才的確有“東西”在這房間裏敲門!
血腥味和鐵鏽味有幾分相似,我此刻已經分不清兩者之間的差別,只覺得那股腥味愈來愈濃直衝鼻腔。
屋子裏一陣陰風吹來,白熾燈此刻微暗地如同鬼火忽明忽暗,幾秒鐘后像是被掐斷了脖子瞬間熄滅。
我腦瓜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而此刻屋頂傳來奇怪的“吱吱吱”聲,白熾燈忽然又閃了一下,這短暫的光明,讓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雙烏青的腳,懸在離地一米左右的位置。
抬頭一看,我整個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濕,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屋子中間,有個弔死鬼!
她的脖子上纏着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另一端在電風扇山打了死結,麻繩綳的筆直,和電扇摩擦發出吱吱聲,也不知是因為重力還是有風吹動,她原本是背對着我,現在正緩緩轉過身來。
藉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可以看到她臉一片死灰,肌肉早就有些乾癟,兩腮的肉往內凹陷,和死魚一樣僵直,而我這時也看清了這個弔死的人,是遺像那個女人!
俗話說一弔,二淹,三火燒,古往今來都說弔死鬼的怨氣是最大的,我嚇得一動不動,手抖地像篩子一樣,早就已經忘了呼吸,摸出手機想打電話求救,可這個女人原本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亂髮縫隙里一雙血瞳,猶如血海,嘴角詭異地上揚,臉頰扭曲地非常厲害,正衝著我笑!從喉嚨裏面發出“咯咯咯咯”的聲音,彷彿索命的咒語。
我根本來不及穿上衣服,只穿了一條短褲,赤腳帶着手機奪路而逃,這種粗水泥路,每走一步都是對腳底莫大的折磨,我三步並作兩步,從樓梯一路狂奔,可剛到二樓,就看到昏黃的燈光下,郭哥如同一根木樁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二樓梯台,面貼牆角背對着我。
我當時就納了悶,剛才他走的時候才七點多,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也不知他在這站了這麼久做什麼。
“郭……郭哥?”
我小聲招呼,而他不理不睬,自顧自地在重複念叨一句話:“雙頭魚,二尾狼,一刀劈死送爹娘,輪迴不再做豬羊……”
我聽到這些,只覺得後背發涼,連大氣都不敢出。
“哥……你說什麼呢……別……別開玩笑嚇我了……”
我戰戰兢兢地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一雙手忽然從背後伸出來,捂着我的嘴巴,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捂上一塊十斤的棉被,別說說話,喘氣都有些困難。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會是剛才的弔死鬼找到我了吧!
可回頭一看,拉我的人居然是老林,他一臉驚恐,先用手示意我不要出聲,隨後捏着嗓子,細聲說了一個字“走”,好像生怕被什麼東西聽見。
我有些不解,可還沒回過神,老林就拽着我,跑進三樓的一個房間,上面沒有門牌,門上貼着硃砂黃紙手繪的鐘馗像,硃砂紅如血色,鍾馗睚眥猙獰,栩栩如生。
剛一進門,老林皺着眉頭,看見我像是看見惡鬼一般驚訝,急聲問道:“你怎麼在這?”
我一臉疑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不是你讓郭哥帶我來宿舍的?”
“宿舍?宿舍就在公司對面!這他媽哪是什麼宿舍!”
老林壓低嗓子說著,似乎話裏有話,他看了看手錶時間,小心翼翼地開了一條門縫,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沒“東西”沒追來,才如釋重負的樣子。
“不是宿舍?”我趕緊追問:“那這裏是哪?”
老林癟着嘴,那單眼皮魚泡眼,天生一臉苦相,半晌之後才慢悠悠地從嘴裏吐出五個字:“南平……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