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3章 第三章

大景某些制度有點像趙白魚熟知的北宋初期,科舉制度不夠完善,沒有專用考場,臨時設置禮部辦公區作為貢院,包括考題設置、考場、閱卷等流程也不像後世成熟,極其容易出現作弊現象,這才有原著小說第一次權謀的登場。

過程沒有詳細的描寫,護士只說有一個落榜考生敲響登聞鼓,舉報會試前兩天有人在市面賣題,由此引發本朝最大的科舉舞弊案。

當然重點不在科舉舞弊,而在之後的興大獄、殺朋黨,力挫秦王黨。

但趙白魚不知道詳細劇情、沒有線索,而且會試在他昏迷時已經開始,考題早就泄露,沒法補救,只能坐等劇情如期發展。

不過他很快忙得焦頭爛額,府衙本就管理一府二十一縣大小事務,尤其京都乃大景國都,天子腳下,政治文化與經濟的中心,容不得半分疏忽。

偏巧這時遇到科考。

又因前朝昏庸無道,開國時百廢待興、國庫空虛,便鼓勵商業,重振經濟,商業因此發展空前蓬勃。

與之帶來的弊端便是不配套的坊市制度、城市管理模式以及相關律法,比如現在還是白天開市、晚上閉市的坊市制度。

制度亟需改革,但配套的管理模式、城市治安還未商討出解決辦法。

再者商業繁榮必定伴隨詐騙、官商勾結等問題。

大白天行騙、以次充好的事情屢次發生,還有提前賄賂管理坊市的官吏逃過追責,被受害者報復,當街刺死的案件也屢見不鮮。

所以從二月到四月初,趙白魚都忙得腳不沾地,要不是郡王府的聘禮抬進趙府,怕還沒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聘書擱置案邊,燙金簪花小楷寫着婚期六月初八,落款處是狷狂草書書寫的名字。

“霍驚堂。”

小郡王的名字,其人暴虐,其字卻筆勢流暢,狂放不羈,縱任奔逸,自有章法,不像行事無道之人。不過字好看不能說明什麼,多的是奸佞賊宦寫一手好字。

“四、哦不,五郎,郡王府送來的聘禮名單在這兒,已經清點完畢,就放在院裏的庫房。”硯冰拿着紅本摺子,一錯不錯地盯着禮單:“您是沒親眼瞧見寶物,五尺高的紅珊瑚,雕成獅子模樣,活靈活現,簡直了。還有拳頭大的東珠一對,一箱子南海珍珠,成套的寶石、玉石頭面,更別提金銀若干……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那麼多的寶貝。”

“五郎,您說這小郡王送來價值連城的寶物,是不是很重視這樁婚姻?是不是特別喜歡主院那位?”

硯冰實在擔心小郡王矇騙后,遷怒趙白魚。

趙白魚正處理公務,抽空看眼禮單也驚到了,“小郡王把他家庫房都搬過來了?”

硯冰撇嘴:“怕是冰山一角罷了。”他端來秀嬤嬤煮好的糖水遞給趙白魚,說:“咱們這位小郡王出身不凡,雖不受生父喜歡,但生父好歹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聖上的兄弟,僅存不多的王爺!再說回外家,一等鎮國公、鎮國大將軍,那是跟隨聖祖打天下的開國功臣!小郡王的生母可是國公爺唯一的掌上明珠,據說當年十里紅妝從東城鋪到西城,公主都沒這待遇。”

趙白魚挑眉:“還有這身份?”

小郡王是他的心理陰影,原著也忘得七七.八八,自不知道霍驚堂還有這等顯赫家世。

“他有這麼厲害的家世,怎麼十二歲就親上戰場為自己拼前程?”

滿京都哪家忍心如此對待自家兒郎?

“說是靖王,也就是小郡王的生父,寵妾滅妻。國公爺那邊,自從自家大姑娘難產而亡,就跟王府斷了聯繫,大抵怨着小郡王。”

“怪不得。”

不幸的童年和原生環境都是造就變態的必要條件。

趙白魚扔下禮單:“清點后謄寫兩份禮單記錄,一份拿到父親、母親手裏。”

“拿給他們做什麼?”硯冰不解。

“人家聘禮這麼給臉,我不得照着弄一份嫁妝?何況父親親口答應我,不會在嫁妝一事上虧待我。”

安撫也好、愧疚也好,如今他提些不痛不癢的要求都會得到滿足。

趙白魚身姿端正,腰背挺直如竹,提起被迫代嫁一事已經能平常心對待,心如止水,面色冷靜,在無法改變劇情的前提下,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以便在剩下的時間裏過得舒心快樂。

“行!”硯冰充滿鬥志:“我必叫趙府大出血!”

***

金環巷是京都府秦樓楚館一條街,很多茶館酒樓經營皮肉生意,統稱為花茶坊。

這日大清早,鄰近護城河的一家花茶坊樓內爆發凄厲的女聲尖叫,護衛步伐匆匆,踹門進房,見地面癱坐着一個滿臉驚恐的女人,而床上是一個暴斃而死的男人。

為首的護衛腿軟,緘口結舌。

後面有一個小廝擠進來,見狀哆嗦着說:“快、快報官!”

匆匆趕來的老鴇想阻止,反被小廝指着鼻子罵:“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嗎?他可是東宮太子乳娘的義子!你們害死我家老爺,還想毀屍滅跡不成?”

東宮乳娘的義子?!

眾人聞言皆是面露驚惶,老鴇訥訥,不敢再阻攔。

***

次日清晨,一名江南考生敲響登聞鼓,直達天聽。

同日巳時,此次赴京趕考學子共一千二百一十人全被召進垂拱殿重開會試,由元狩帝親自主持、翰林院大儒出題,兩日後方出結果。

中舉者比原來會試出榜名單多出八十一人,原本錄取人數則落榜三十人。

垂拱殿內鴉雀無聲,諸大臣噤若寒蟬,太子與秦王分立兩邊緘口不言,負責科舉的考官跪伏在地,冷汗打濕後背,大氣不敢喘一口。

半晌后,元狩帝身邊的大太監打頭進來,打破僵硬可怖的氛圍,但見他恭敬地引着身後一紫袍男子入內,其人長身玉立、高挑瘦削,紫袍官服着身襯得膚如白玉,革帶勾勒出勁瘦腰身,托出修長雙腿。再看他臉覆精巧的鐵面具,遮住半邊臉,卻也能瞧清其五官深邃,眉似遠山,眼若琉璃珠,輪廓清雋俊美,兼之通身疏狂不羈的氣質,渾不似凡塵人物。

“臣霍驚堂拜見聖上!”

來人正是臨安小郡王霍驚堂。

元狩帝見到霍驚堂,鐵青的臉色稍緩和:“子鵷,你過來看看。”

大太監將起居舍人記錄前因後果的摺子遞給霍驚堂,後者接過,一目十行。

“如何?”

霍驚堂合上冊子說:“開科取士,舉薦拔擢,關乎社稷穩定,關乎大景百年、千年基業,是重得不能再重的事。需用重典,震懾宵小,杜絕徇私舞弊、私相授受之人,方能固我大景盛世根基。”

“說得好!”元狩帝面覆寒霜,顯然早有定奪,只等有人提出重典糾察,當即做出決定,指着主考官禮部尚書、同考官禮部侍郎及一干作弊考生:“押入大理寺,等候查證。其他相關之人自今日起不準離開貢院,隨時配合調遣問話。子鵷,擢你為大理寺卿,負責調查科舉漏題一案,三司任你調遣,兩府主動配合,不得干預!”

“臣領命。”

被點名的考生、考官聞言癱倒於地,此時中舉考生中有一人驀地抬頭,滿目惶恐擔憂地看向他的父親,即牽扯其中的同考官禮部侍郎。

如趙白魚在場,必能認出他就是師兄陳芳戎。

百官出垂拱殿,三兩成群,商談科舉漏題一案,唯霍驚堂一人當先,目不斜視,很快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眼見小郡王的身影走出視線之內,太子左右官員說道:“恃才傲物,桀驁不馴,一心媚上,竟還能博得直臣的好名聲。”

“噤聲!”太子呵斥,卻無下言。

旁餘人見狀,心知太子不喜臨安郡王,因那人就如茅坑裏的臭石頭,無論如何示好拉攏也不回應,偏聖上極信任、偏疼他,導致一眾皇子們都不喜臨安郡王。

趙伯雍此時經過,淡聲提醒:“小心口舌忌諱。是聖上親口誇郡王堪為直臣。”

剛才罵人的官員唰一下慘白臉色,向著延福殿的方向不停拱手。

太子追上趙伯雍問:“宰執,不知五郎近來可好?”

趙伯雍:“太子問的是我兒鈺錚?”

太子:“自然。”

趙伯雍:“鈺錚是四郎。”

“啊對!”太子失笑:“險些忘了鈺錚如今是四郎——過幾天有場擊鞠,賽后彩頭是匹塞外駿馬。我記得四郎擊鞠技術全京都最佳,也最愛駿馬,而且他個把月前在霍驚堂那裏受氣,正好用這彩頭為四郎去去霉氣。”

此時三郎趙鈺卿和秦王從後頭走來,秦王主動攀談:“霍驚堂為人古怪,脾氣暴戾,四郎定是受驚不少,我再添一柄玉如意、一株珊瑚做彩頭,讓四郎開心些。”

趙鈺卿:“爹,這是好事!四郎悶府里也有一個多月,不如出去玩玩,免得心情鬱結悶出病來。”

提及小兒子,趙伯雍便神色緩和:“四郎同意便是。”

太子和秦王同時說:“四郎肯定高興壞了!”

言罷,互相對視,都有互別敵意的苗頭。

***

命案發生后,花樓門可羅雀。經仵作驗屍后,確認死者死因是吸食過量金石散,還服用民間某些助興葯,興奮過度導致猝死,雖然不追究全責但花樓私下販賣過量金石散理應問罪。

按理問罪花樓老鴇,但老鴇可上繳千兩白銀銷罪,名為贖鍰。

繳了千兩紋銀等於賠光棺材本,老鴇遭不住,便對外放出發賣樓里歌女的消息,還特地差人告知老主顧,不到一天就在京都府一眾風流文人、紈絝子弟間傳遍,裝潢華麗的馬車一輛接一輛停在店外,還未入夜便已門庭若市。

因花樓的姑娘質量最上乘,還有京都名妓李意如也被拉出來“贖身”,自是吸引無數自詡惜花客的男人。

樓下高聲喧嘩,樓上仗馬寒蟬。

若走到台階上仔細聽,就能聽到女子們細細的哭聲,凄愴悲切,不絕如縷。

老鴇猛錘木門叫罵道:“小賤蹄子哭哭啼啼做什麼?來的都是有錢有權的大爺,帶你們享福去的!別當妓子立牌坊,給臉不要臉!”

房間裏頓時安靜,老鴇滿意離開,半晌后又傳出窸窣的聲音,一個俏麗的小丫鬟躡手躡腳進來,望着屋裏神色哀戚的姐姐們,徑直入內室對卧榻上看書的曼妙女子說道:“李姐姐,我瞧見東城鄭員外家的人抬了兩大箱金子,怕是勢在必得。”

屋內女子聞言,如喪考妣。

無他,因那鄭員外性好漁色,雖是個無甚實權的寄祿官,卻是當今皇貴妃的侄子,不敢說權勢滔天,對付幾個青樓女子卻是綽綽有餘。

小丫鬟急哭:“李姐姐,您快想想辦法,前陣子隔壁花茶坊的姑娘被鄭員外買回去,安置在城郊外的別院裏,當晚邀請豬朋狗友去……那姑娘當晚投繯自盡!我剛才還聽見鄭員外的奴僕和旁人說他們家老爺要買下您和姐姐們回去宴請賓客——您和姐姐們要是被買走,就只有死路一條!”

姑娘們捂臉啜泣。

李意如回頭,蛾眉螓首,皓齒朱唇,氣質淡如清風。

“連賣身契都在別人手裏,我能有什麼辦法?”李意如攤開十指,沾滿墨痕,苦笑道:“視我為紅顏知己者無數,往日說盡好話,可我寫了一天的求救信竟沒有一個人回應。”

李意如幽幽嘆息:“人心薄涼至此。”

一股絕望在姑娘們心裏瀰漫,死氣在屋內蔓延,小丫鬟滿臉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有個姑娘說:“大不了一死!與其被嗟磨至死,不如我撞柱而亡,求一個體面!”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附和。

世道艱難,哪個青樓女子不苦命?命苦至此仍努力活着,怎不惜命?不到絕望,怎甘心求死?

這是山窮水盡,無路可走啊!

求死的絕望氛圍中,一個梳頭娘子走出,說道:“我或有一法,可救諸位娘子。”

此言一出,如救命稻草,眾人急急抓住,忙問什麼辦法,便聽梳頭娘子說:“可書信一封送至京都府少尹趙白魚手中,請他為我們贖身。”

李意如等人激動的神色一暗,忍不住質疑,趙白魚是何人?憑什麼為他們贖身?京都府少尹……官啊,世上有幾個好官?都是沽名釣譽、魚肉百姓之人!退一萬步來說,即便這趙白魚真是個好人,答應出手相幫,可他一個從六品小官如何與腰纏萬貫的鄭員外斗?

家世不行,資產不行,如何斗得過?

眾人便想反駁,但見梳頭娘子將寶押在趙白魚身上,頗為信任這位京都府少尹,而她到底一番好意,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

反正現實會教她做人。

所有人緘默,只有閱歷尚淺的小丫鬟傻傻問:“趙白魚是什麼人?為什麼他願意為我們贖身?”

梳頭娘子忍住激動感恩的心情,看出姑娘們不信她,便娓娓道來:“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世,十二三歲被幾兩碎銀賣給老光棍當童養媳,恰逢母喪,守孝期內未完婚,待三年守孝期快結束時,我心有傲氣不願嫁人,那老光棍意圖辱我,情急之下,我砍傷了他,之後自首。因是殺夫之過,按律當判死刑。”

“案件呈至京都府,本棺蓋定論,許是我命不該絕,被當時的京都府判官趙大人看見卷宗,便將案件駁回來,又親自見我、問清前因後果,遍尋律法,說我還在守孝期,不算婚嫁,便也不算殺夫,只按傷人來算。且有自首情節,應當輕判。”

“但是判決又被大理寺駁回,維持原判死刑。”

“趙大人不辭辛勞,四處奔走、遊說,遞摺子請上官權知府入宮在聖上面前為我據理力爭,最終得到輕判的赦令。自那之後,我便梳發做了個永不嫁人的梳頭娘子。”

知道梳頭娘子經歷的人不多,但相關案件卻在京都府內口耳相傳,連最迂腐的老夫子也誇進諫者忠直良善,堪為名臣。

彼時他們都以為為一貧民女子一擲乾坤之人是京都權知府,原來竟不是。

為民請命、為百姓直言敢諫的人是好官,是老百姓心中立長生碑的青天,更何況是為一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諫言,怎不叫人敬佩?

李意如嘆息:“如趙大人出手相救,必為我等再生父母。”

一眾姑娘們連連附和。

梳頭娘子沉思片刻,請李意如提筆書信一封,趁日落之際,匆匆趕往趙府。

***

趙白魚的破院子在趙府最差的角落,靠近後門,所以每次出行都走後門,當然另一個原因是正門通常不會為他打開。

這日如常步行回府,遠遠見到一女子在門口徘徊,被護衛擋在外面,滿臉焦急。待走近些,女子見到趙白魚,面露欣喜,就要走來,被硯冰喝止。

“你是什麼人?”

女子趕緊說明來意,奉上書信:“請趙大人救救花茶坊的姑娘們,一旦被鄭員外買走,下場必死無疑。”

趙白魚接過書信,看完后說:“回去告訴你家姑娘,我會帶銀子如期而至。”

女子大喜:“多謝大人!”

等她一走,硯冰緊皺眉頭:“全買下來得花多少錢?您沒聽她剛才說什麼員外抬了兩箱金子,我們哪來那麼多錢?”

“怎麼沒錢?嫁妝,聘禮,隨便弄點不就行了?”

“啊?怎麼能用那些錢?”

“怎麼不能?救人要緊。”趙白魚將雙手攏在袖子裏,笑眯眯說:“再說突然暴富,我心裏不踏實,不如拿去做善事。”

“散財消災,行善積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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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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