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千手血佛
【374】千手血佛
省城城南近郊。
南郊花卉市場東南角一處僻靜雅緻的茶室內，此刻石佛黃石海神情淡然的端着一杯雲南普洱，汝窯開片的杯子裏醬紅色茶湯冒着絲絲白氣“還是有點...喝不慣這南方的東西...”
“我也喝不慣這邊的茉莉花茶，總感覺脂粉氣太重...”
對面一位身穿中式深褐色綢緞的中年男子提壺續水，聞言後跟着緩緩開口，語氣平靜祥和。
黃石海高大精壯稜角分明看着像個江湖武夫。
而對面男子含蓄儒雅卻像是歸隱山林的朝堂高官！
黃石海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改變話題說道“上次那事沒做成，但我還是得感謝一下的，五十萬照付一分不少。”
說著話，黃石海看了眼腳下的一個密碼皮箱。
那中年也跟着掃了一眼皮箱，接着笑了笑說道“你石佛既然都帶來了，那我推辭就矯情了。”
黃石海一樂“那今天我要是不帶呢？”
中年男子報以一笑“那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黃石海哈哈哈一笑“我知道這錢燙手，我也知道你血佛什麼錢也敢拿的...”
“唉~”
中年男子自怨自艾嘆了口氣，吸了口雪茄吐着煙霧說道“老黃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要知道，我在省城能安安穩穩的撐這麼多年，除了這些年積累的人脈之外，就是始終堅守一條原則，也或者說是一個底線，那就是絕對不直接摻和這座江湖的任何是非爭鬥，就像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起初我就和傅天勝有約在先，所以...這事算是我這邊有那麼點...僭越了。”
黃石海深以為然，點頭說道“我知道，但桑欽...”
黃石海欲言又止。
中年男子聞言笑了笑，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帶着一絲促狹的意味說道“桑欽可沒讓你動永勝吧？”
“哈哈哈...”
黃石海聞聽突然放聲大笑，然後說道“在智商方面我石佛對上你這千手血佛。的確是...不夠看的啊！”
中年男子正是省城黑道名不見經傳，但卻在地下賭場獨佔鰲頭的千手血佛----鄴天霖！
石佛、血佛圍爐品茗不說佛事，反而聊着江湖事！
前者外表硬朗心若磐石但有一身俠義之氣。
後者外表和善心狠手辣卻是一身儒雅之風。
聞言后血佛笑着喝了口茶，這才接茬說道“老黃，你上次所託之事，其實辦與不辦皆可，我也知道依着桑欽的路數他不可能同意在沒穩住根基之前讓你去動已經觸頂當地黑道的永勝...那樣對生意百害而無一利！當然，也可能是你答應他來內地鋪路的唯一條件也說不定...”血佛猜測了一句言語微頓，繼續道“但這不是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沒拒絕是因為當初你大哥葉幕在這處江湖裏算是我唯一很敬重的人物，也是因為你們哥幾個的確是值得交往的朋友，如果不是身份和生意的原因，我相信我們絕對是可以做兄弟，一輩子的那種兄弟！所以...當我知道我被坑了，當我知道你竟然是在偶然之下得知葉幕被殺的內幕之後，我也覺着這是蒼天有眼，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我信命！這讓我不忍拒絕，也不敢拒絕！”
血佛這話說的話裏有話，但已經相當透徹了。他知道石佛懷疑過他，但他真不知道是他介紹的槍手殺了石佛的大哥葉幕，既然石佛試探他，那他就拿出誠意安排槍手設伏刺殺劉啟森，結果在燕喜堂酒店門前遭遇另一批槍手，這讓他始料不及，但總歸換來了石佛的諒解！
血佛知道，石佛在省城這趟渾水他是必須要插一腳了！
見石佛沒有言語，血佛繼續闡明態度“老黃，我既然插手了，那就沒啥好擔憂的，估計這兩天老傅就能約我喝茶，站在他的立場上分析，懸賞令、槍手，這些雖說不怎麼明顯的線索都指向我，那怎麼看我都是最終那個解疑答惑之人！”
石佛笑了笑，這位千手血佛還是個妙人，但具體妙在哪裏他形容不出來，他只知道他要利用桑欽的所有資源人脈，包括眼前這位省城地下賭場的皇帝！
“不過，我早有應對之策。”
血佛說話的語氣始終波瀾不驚，就像是在和故友拉家常一樣“這次老傅找我，我會直接隱晦的告訴他永勝內部有問題，而且我會把你大哥的死指向某些人...但我不會明說，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來...”
聽到這裏，石佛禁不住笑着點頭道“不虧是千手血佛，三言兩語就挖了個大坑！”
血佛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繼續道“另外，青城那家帝豪和你們四海是一個路數，其幕後實際操控的是寶島黑幫，之前是青城東城幫冷劍鋒和他們搭上的線，後來讓永勝老五背着老傅給接盤了，這次...我想在無意間再把帝豪的底露給老傅，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這邊？”
石佛聞言笑意更盛“不會，絕對不會，就是不知道傅天勝還是不是像當初那樣禁止永勝任何人涉足毒品生意？！”
“這個幾乎可以確定！”
血佛搖頭又點頭“老傅從兩年前就開始籌備給永勝洗白了，要不是在老五的慫恿下他一直覬覦青城黑道，那還有後面這些破事？！”說完，血佛又補充了一句貌似譏語的話“我看啊，搞不號他是玩了一輩子鷹，到末了早晚讓鷹給啄了眼啊！”
石佛笑道“但願如此！”
血佛笑道“必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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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石佛告辭離去不久，一名黑色西裝墨鏡男子來到茶室，隨後血佛鄴天林換了一套灰色西裝，然後在墨鏡男子陪同下出門上了一台黑色金皇冠。
一小時后，千佛山南麗紫雲閣。
傅天勝的私人茶室內，黑道巨擘永勝大佬和地下賭場皇帝血佛兩兩相對而坐。
古色古香的茶台上一把黑色日式鐵壺滋滋冒着熱氣，相對而坐的兩位年齡相仿的中年男人一人掐着一隻雪茄，空氣中瀰漫著沉香、茶香和雪茄混合的一種略帶香甜的味道。
氣氛依然如故友相見，寒暄過後的無言以對也沒有絲毫尷尬之意。
傅天勝親自提壺洗茶、熱杯、慮茶、倒茶。
鄴天霖微笑不語看着茶室內簡單而講究的陳設，待傅天勝倒茶這才抬手扶杯，跟着笑道“傅老大好雅興，這地方真是有那麼點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的意境。”
傅天勝微微一笑，給自己也添上茶“傅某是混了半輩子江湖的粗人，哪來的什麼雅興，都是下面人搞得，我跟着附庸風雅而已，讓霖哥見笑了...”
“不是奉承，真的很有味道！”
鄴天霖笑意誠懇的說道“傅老大在今天這個位置上往來無白丁，耳濡目染的實屬正常，心由境生嘛~，假以時日必將功德圓滿！”
“哈哈~~”
傅天勝矜持的笑了幾聲，客氣道“那就借霖哥吉言嘍~~”
鄴天霖笑着坐直身體“對了，不知傅老大今天是為何事相邀？”
“唉~~”
傅天勝斂住笑意長嘆一聲，微微皺眉說道“都是那些兄弟們安逸慣了，思想上都有那麼點麻木不仁，結果辦起事來就是東一頭西一頭的一團漿糊，這不今天就是想着請霖哥過來指點一下迷津...”
聞言后，鄴天霖同樣斂住笑意微微皺眉，先入為主說道“是前陣子那道懸賞令的事？！”
“只是其一！”
傅天勝直言不諱“那道懸賞令牽扯着後面幾個事，一個是當時突然出現在現場的另一批槍手到現在也查不清楚來龍去脈，再者就在前天晚上，老三景生在青城看的場子被人大鬧一場，景生下面三十號人被十幾個小青年打的滿地找牙！而且那伙鬧事的青年還揚言要比比誰的拳頭大！這不是明着要和我永勝叫板嘛？！再就是兩小時之前，在老六的酒吧內老六突然遭到四名刀手的刺殺......”
“啊？！”
鄴天霖啊了一聲，顯得很是震驚“那啟森怎麼樣？！”
傅天勝回道“幸虧當時老三和老五都在，身邊還有五六個人，這才沒讓那些刀手得逞，左肋上挨了一刀，但無大礙。”
“萬幸萬幸啊！”
鄴天霖一臉肅容，跟着問道“誰他媽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有沒有什麼線索？！”
傅天勝聞言答非所問“那四名刀手用的是紅星幫紅星五虎他們慣用的軍刺！”
“啊？！”
鄴天霖再次露出震驚的表情，接着突然否定道“絕無可能！據我所知紅星幫有能力辦這事的人都已經死絕了，他們也沒有這個門道和財力來雇兇殺人！”
“唉~”
傅天勝再次嘆了口氣，然後開口道“之後，經過我們內部分析的結果...的確不像是紅星幫所為，應該是有人模仿紅星幫來瞞天過海已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最終我們還是認為所有這些事，都和之前的那道懸賞令有着一種莫名的聯繫，因此，今天.....”
鄴天霖皺眉抬手，說道“傅老大，等會的，我需要捋捋幾條線索......”說著話，鄴天霖掐着雪茄靠向沙發，然後陷入沉思。
傅天勝見狀也沒打擾，同樣靠向沙發愁眉不展。
良久，鄴天霖沉吟開口“傅老大，根據你說的和我這邊得到的一些信息綜合來看，我怎麼感覺你們家最近不太平啊？”
“啊？！”
傅天勝一愣，難道問題真是出在自己家裏？！
有道是家賊難防！
來見血佛之前，傅天勝和藺丞單獨又深入分析了一遍事態，最終的結論之一竟然也指向自己內部，不過只是猜測而已。
藺丞當時說用逆向思維分析，假設問題是出在我們內部，那麼整件事就說的通了，包括動機什麼的都有了...，只不過又出現一個新問題，藺丞深入分析說是刺殺六哥和大鬧帝豪的人可能是同一波人所為，但雇兇殺葉幕的卻是另外一波人了？！
雖然當時藺丞沒把話挑明，但傅天勝聽完后直接就明白了，意思不就是說永勝內部的兩個山頭為了爭權奪利已經在私下裏大打出手了？！
而此刻，鄴天霖所言也不正是一個意思？！
傅天勝瞬間腦袋就大了，他坐直身體，一臉肅容道“霖哥的意思是我們永勝有人在內鬥？！”
鄴天霖只要搖腦袋“傅老大，我可沒說是內鬥啊！我只是說我感覺你們家不太平......”
傅天勝緊擰眉頭“不太平怎麼說？”
鄴天霖沉吟片刻，模稜兩可的回道“可能，我是說可能你們家裏有不和諧因素，那自然就會不太平，然後讓人鑽了空子藉機攪局，至於攪局的目的是啥？這個還得容我再斟酌斟酌...”
鄴天霖沒把話說死，給傅天勝留有一定想像的空間。
傅天勝聞言腦袋又大了一圈，這個分析不是跟之前藺丞的說法如出一轍？！
難道說這些事都是自己永勝內部兩個山頭之間搞出來的？！
傅天勝的思緒一下子就像是滔天巨浪衝天而起，如果照着藺丞和鄴天霖的思路，也就是老五的山頭謀划雇兇殺了老二以削弱另一個山頭的勢力？然後以老七為主導的另一個山頭謀划後面的事情來打擊報復？！
外猶剛起內患又至？！
傅天勝越想腦子越亂，眉頭漸漸擰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思緒猶如一團亂麻的傅天勝整想着，鄴天霖不適時宜但語氣卻異常憂慮的開了口“傅老大，有些事...此時不知該不該提.....”
說著話，鄴天霖端起茶杯欲言又止。
傅天勝思緒有些混亂，聞言后只是下意識追問了句“說吧...”
鄴天霖貌似顧慮重重，喝了口茶低頭沉默了片刻后才看向傅天勝“其實按照行規我不該泄露客戶信息，我們之間也有互不干涉的約定，但傅老大眼前的事的確是有些危及到永勝根基了，這時候我若是再循規蹈矩不提供些線索...心裏總覺着有虧啊！”鄴天霖先是感慨一番，跟着神情變得極其沉重“那道懸賞令的確是從我這邊發出去的，但絕對沒問題，有人不知從什麼渠道獲悉紅星五虎之一的彭燁當晚會出現在燕喜堂，這才有了那道懸賞令，內容很簡單，就是五十萬要彭燁一條命！”
傅天勝眼內精光一閃“五十萬？！大手筆啊，不知是......”
鄴天霖搖了搖頭“傅老大，不是我不說，那人的身份背景我真不清楚，我只是闡述那道懸賞令肯定沒有問題！”
鄴天霖再次留給傅天勝一個線索，而這個線索明顯指向一個人！
傅天勝笑意苦澀，換了種問法“那人親自找的你？”
“不是！”
鄴天霖直接否定“那人是委託他人帶着錢來的。”
傅天勝“哦”了一聲，拿起雪茄深吸了一口，突出長長的一團煙霧“這人應該是四海啊！”
鄴天霖聞言搖頭“不清楚，但外人誰會拿五十萬去殺彭燁！”
傅天勝點了點頭，改變話題問道“你要說的不僅僅是這事吧？”
鄴天霖也點了點頭，把話題繼續深入“傅老大今天若是不提青城帝豪那檔子事，我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但既然提了就讓我想起不久之前得到的一個消息，帝豪夜總會近期開始私下裏為客人提供毒品！”
“毒品？！”
傅天勝聞言直接愣了，跟着又想到那是天晟負責的場子，他突然生出一絲不安，身體下意識前傾“消息可靠？”
“絕對可靠！”
鄴天霖斬釘截鐵道“傅老大，我雖然生意單一，但道上的一些事我必須要時刻掌握，通過這些信息可以分析出警方的行動指向和力度，便於及時調整和切割賭場的生意形式、時間、規模等，不至於造成頂風而上的不利局面，因此，我得到的消息絕對可靠！”
“另外~~”
鄴天霖解釋完緊接着再次欲言又止！
傅天勝屬於真正的老江湖，對於鄴天霖此刻的欲言又止他再明白不過了，根據前一條消息來看，恐怕後面的消息會更加讓人震驚！
而且絕對與自己和永勝牽連甚深！
他看了眼對面抬手端杯沉思不語的鄴天霖，微微嘆息后說道“霖哥啊~不瞞你說，傅某人此時此刻如坐針氈啊，有什麼話直說無妨，我也好提前謀划應對，咱哥倆就別買關子了，我這年齡心臟受不了啊！”
鄴天霖聞言后眉頭微皺，神情也變的更加凝重，彷彿是在斟酌該不該說？他端杯又放下，然後對向傅天勝略顯焦躁的眼神“前面的消息算是我今天的茶錢，但這一條消息必須按照我的規矩來了......”
傅天勝聞聽想也沒想說道“霖哥開價就是，傅某絕無二價！”
鄴天霖沉吟片刻，鄭重其事的開了口“這條消息打五折，算是我賣傅老大這些年誠守約定的一個人情，你給二十萬就行！”
“二十萬？！”
傅天勝一聽直接再次愣在當場，驚嘆一句后嘴都沒合上，就那麼半張着嘴直愣愣的盯着鄴天霖！
兩兩相視，鄴天霖笑意苦澀，他知道傅天勝的反應不是因為這二十萬的天價，二十萬對於今日的傅天勝來說根本不在話下，但一條消息價值二十萬，而且還是打五折？！那這消息的含金量就讓人有些...震驚萬分了！
尤其是此刻的傅天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