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局定音
剛才兩人的動靜嚇壞了其他先生,有人已經衝過來要拉架,此時正好就在劉學正的書案前,低頭一看,愣住了。
“破了?老劉,這殘局破了,竟然破了?”那位先生震驚地叫起來,雙眼看向邱雪崖,像是她臉突然長出一朵花來。
劉學正不相信,趕緊回頭看,這一看,他也傻了眼,喃喃道:“怎麼可能?他剛才明明只是隨便一丟的。”
隨即,他回頭瞪邱雪崖:“是吧?你剛才只是隨便丟的?”
邱雪崖倚着書案笑道:“先生,您不訪再仔細看看。”
劉學正不服輸地轉頭再看,這一看,他更驚,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瞪了出來,他不敢置信地退了一步:“怎……怎麼可能?”
其他學正學錄們也都圍了過來,有懂棋的看了一會兒,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看像邱雪崖時的目光和剛才那位先生一樣。
不懂的便問懂的:“不就是棋局破了嗎?你們怎麼回事?”
有人答說:“據說蒙老臨終前說,這一殘局,只余最後一步,一步破棋。可是你看他走的這一步,竟然給這盤棋賦予了無限生機,破了對面的棋路的同時又給對方一線生機,像是貓玩老鼠,能一口咬死你,卻偏要再和你玩一輪。”
邱雪崖朝着那位解釋的學正拱手一禮:“先生過獎。”
說完,她看劉學正:“先生愛棋,學生便陪先生就此盤下上一局,若是學生僥倖贏得先生,還望先生可以助學生一二。”
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劉學正不由氣得胸口一鼓:“下便下。”
博士廳內幾位先生這時都圍了過來,本來是帶着幾分看笑話的心態,此時卻因為剛才邱雪崖的神來一筆,來了興緻。
劉學正是個出了名的棋痴,只要與棋扯上關係,便格外的認真。
可邱雪崖那隨心所欲,不按牌理出牌的下法,屢次讓他緊皺眉頭瞪她,旁邊的先生們也個個看得入了神,連外面那抹高挑的粉影進來都沒有注意。
午休的時間,輕風從四面拂進博士廳,裏面所有的人都聚在了角落一隅,人群中不時傳來一陣“啊”的驚嘆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群終於散開,劉學正滿頭是汗地站了起來,一臉的悲愴:“我輸了。”
隨即,他又抬起頭,雙眼亮如燦陽地看着邱雪崖:“你這棋是跟哪位大師學的?”
邱雪崖撓撓鼻子:“沒大師,就是沒事自己跟自己下着玩的。”
她本想說爺爺,可轉念一想,原主早沒爺爺了啊!
這劉學正果真是棋痴,在他看來,棋品如人品,更代表了一個人的聰明才智,邱雪崖剛才這一盤棋,讓他堅定地認為,她的人品絕對不會作弊,更不可能賄賂他。
所以,當邱雪崖問起他考試當日之事時,他回答得相當痛快:“考試之前,我都會到考室檢查桌子,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作弊,那日也是一樣,在那之前,我沒有發現任何小抄之類的東西。”
邱雪崖:“請問先生,在那隻元寶滾到您面前的時候,您為什麼認為是我給您的呢?”
劉學正尷尬地笑了一聲:“我剛從你的桌下看到小抄,就有一隻元寶滾到我的腳下,自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了。”
邱雪崖:“……”身為師長,您不覺得你太主觀武斷了嗎?
“那先生可否記得元寶是從哪個方向滾過來的?”她問。
劉學正想了想:“是從我的右邊,啊,你的意思是有人……”
邱雪崖笑了一下,有意將話岔了開去:“先生,不知那份小抄,還有元寶,現可在您這裏?”
劉學正點頭:“並無,這是證物,要由繩愆廳管理。”
這時,不知是誰驚訝地叫了一聲:“六公主?”
邱雪崖與所有先生同時回頭,燕染兒站在人群不遠處,淡笑着朝着諸位師長行禮:“打擾各位先生了,學生是來替先生還書的。”
淑女堂的先生都是宮中女官,有獨立的辦公之處,但平時也有往來,做課業上的交流,以及借書之類的事宜。
借女官書的一位助教這時趕緊迎上來,雙手接過了燕染兒手中的書:“有勞六公主了。”
燕染兒還禮:“先生言重了。”
說完,她朝着邱雪崖看去,露出溫婉的笑容,一對上她的眼睛,邱雪崖就覺得這位美貌的公主雙眼莫名的含情,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
最後,只能尷尬還以微笑,然後借向劉學正詢問問題轉移了視線:“先生,請問平時廣業堂早上去上課最早的是哪位同窗?”
……
從博士廳出來,邱雪崖便朝着文花園走去,那裏是學子們課間休息之所,原本並無此地,是旻宣帝登基后所建,在文花園的另一邊,就是淑女堂,是女子學上課之所。
午間休息之時,男女學子在這裏可以遇到,禮數之內,大家也可以探討學問,只要不被監丞發現,偷偷塞個情書,也時常有之。
總的來說,這裏的校風雖嚴謹,但也沒那麼刻板,可能是因為皇帝是個愛好雕刻藝術的藝術家的原故。
文花園花草樹木郁蔥,就在邱雪崖走過一株得正盛的木槿樹下時,聽到了身後熟悉到讓她耳朵發麻的聲音:“邱公子,請留步。”
邱雪崖往上翻了翻眼睛,轉頭便換了副溫良的笑臉:“公主有禮,不知有何吩咐?”
燕染兒笑:“並無吩咐,只是公上答應每日要送本宮一首詩,今日的公子還未送。”
邱雪崖:“……”那是我說的嗎?不是你自己要的嗎?不是,妹子你不會真暗戀我吧?
雖然心裏槽點一片,但她還是彬彬有禮地回道:“那請問公主今日想要一首什麼樣的詩?”
燕染兒漂亮的鳳眼笑眯了起來:“就以那夜後山的夜景為題,如何?”
邱雪崖:“……”這公主是真的漂亮,可是笑起來的時候,邱雪崖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他要拿小刀扎自己的錯覺。
這是——
在試探她那天晚上看到了什麼吧?不愧是公主,用這種風雅又委婉的方式,讓兩方都避免了尷尬呢。
此時外面的日頭高照,她略微想了想,得虧她的記憶力強,記在腦子裏的東西基本就不會再忘,上下五千年的詩詞歌賦一件案件讓她至少也背個兩千五百年的了。
再次感謝那位兇手!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照松澗,清泉石上流。”
記憶中好像那天下午正好下了一場小雨,雖說季節不太合適,但也差不多了,還算應景,同時也暗喻了她除了景色,什麼都沒看到。
燕染兒卻在這時朝她走近了一步,高挑的身材站在她面前,比她還要高半個多頭,她低頭,似委屈,又似失望:“本宮以為自己會入公子的詩,沒想到……原來邱公子眼裏只有美景。”
邱雪崖:“……”這是在怨她沒偷看洗澡,還是在繼續深入試探她到底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這位低調的公主突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她到底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