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規劃
我們三人一整個下午都待在酒吧里,對於新工作,齊十一改往日作風,拼勁十足。
由於酒吧所處的地段是一條新開發的商業街,附近商圈還不夠成熟,人流量較少,並且酒吧的經營模式就目前來說比較傳統,毫無亮點,這也是袁良所承認的事實,但他並沒有策劃出新的營銷策略,只能隨波逐浪般模仿其他較有名氣的清吧,但這基於目前的商業現狀而言,是不太能穩得住市場的。
齊十剛來不久便已經發現了這一點,他對袁良說道:“製造亮點,網絡與線下同時進行推廣並提升服務與品質,最好是能夠讓這個酒吧擁有自己的文化與靈魂,創造品牌效應。”
齊十所表述的觀點與我不謀而合,袁良聞言,沉思片刻后,點了點頭。
他朝齊十問道:“亮點和靈魂我比較贊同,但怎麼去實現呢?”
齊十摸了摸下巴,環顧了一下四周,他說道:“音樂酒吧,重點在於音樂。雖然我不是很懂音樂,但我在最難過的時候也會靠着音樂來舒緩心情。當某一首直擊內心的歌曲響起時,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所以一首歌的歌詞唱出了一段故事,那麼我們就可以用故事做主題。”
“故事......”袁良喝了一口酒,沉思道。
我接過齊十的話,開口說道:“對,故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將一段回憶當做是心底深處的秘密,是一段不能輕易敘說的故事。可如果有這麼一個地方,能夠讓他們無所顧忌地傾訴而出,更有這麼多聽眾一起分享,我想他們會喜歡的。並且這些故事都可以用一首歌來為其注入靈魂。”
齊十越聽越激動,他繼續說道:“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音樂酒吧了,在這裏有酒有歌還有故事聽,也能將自己心中積壓的事傾訴出來,這便是亮點。畢竟成年人的世界,想要傾訴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他們可以選擇公開也可以匿名,而我們就用相機記錄下來,進行網絡推廣製造熱點賺取流量。”
袁良突然盯着我,稍稍回憶了一下說道:“你跟顧星不是已經干過這事了嗎?當時那首《嘉賓》可是唱哭了台下好幾個大老爺們。”
齊十也在這時看向我,問道:“顧星怎麼了?”
我嘆了嘆氣,不知該如何說起。在這時,袁良突然拿出手機,遞給齊十,從外放的聲音聽來,我才知道袁良那晚用手機錄了像,來記錄那一刻的氛圍。
待齊十看完,他沉默了一會後,同樣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後他情緒低落道:“八年啊,難怪昨晚我就感覺顧星有點不對勁,酒都不願意多喝一口。”
“那你跟秦文呢?我可是聽你說,你跟她大二就在一起了。”我喝了口酒,沒有去看齊十的表情,我更希望他也能直面這段感情並且放下,而不是逃避。
齊十一臉苦笑,並沒有說話。袁良卻在這時接過話題,對我說道:“那你呢?莫黎。暗戀三年,畢業時才表白,然後奮不顧身地去了留蘭,與她相愛相殺兩年分手了之後又等了兩年,你當真放下了嗎?”
齊十略微震驚的看向我,“你小子還有這段故事?看來你不太仗義啊,從來沒有與我說過。”
我故作輕鬆,笑着說道:“這下子不就有兩個故事了嗎?袁良我就不揭你老底了,你自己說吧。”
袁良擺了擺手,說道:“大學時期相戀卻沒有走到最後的感情太多了,幾乎成了一種常態,沒啥好說的。我可不像你們,我一向洒脫大方愛自由,怎會被世俗情愛拌住前行的腳步呢。我也做不了陳泉那種花花公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那本事。”
“那可不行,我跟莫黎都做了奉獻,你也得說說。”齊十好似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來到袁良身邊坐下,並攬住後者的肩一直不停地催促袁良趕緊說。
袁良有些招架不住齊十的無賴行為,他嘆了嘆氣,只好開口說道:“我跟莫黎不同,我大學時的愛情觀里有一點我自認為很好,那就是,喜歡就要大大方方的,我從不害怕會被拒絕。”
袁良言至此處,喝了一口酒,潤潤嗓繼續說道:“那個女孩叫唐可,長了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百寶巷的那家名叫‘PlanA’的花店,差不多也是在夏季,還記得當時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碎花連衣裙,正蹲在門口整理盆栽,我騎自行車路過時不小心壓到了她的裙擺。為了賠禮道歉,我在店裏買了一束花,腦子一熱就送給了她,那時我並沒有喜歡上她,只是永遠記住了她收到花的那一刻,眉眼帶笑的大眼睛......”
袁良又喝了一口酒,“自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再遇見過。直到我去參加了一個同學的生日聚會,我們再次相遇了。那以後我才知道她原來是在相隔幾百公裡外的一座城市裏讀書。她還是那麼愛笑,那一次見面我們很投緣地聊了很多,也很開心。加了聯繫方式后,我們常常會隔着屏幕聊到深夜,彼此間便更加了解對方。學校放假或是周末,我們也會以朋友的身份約好一起出去玩。這樣相處了半年多,我發現我已經喜歡上她了,因為她時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既然喜歡,那我就大膽去追,去表白,我請了假,帶着一束花,去了她所在的城市。花是一束白薔薇,她最喜歡的,也代表着我熱烈真摯的喜歡。幸運的是,她沒有拒絕我。那時,我曾以為我這輩子一定會娶她為妻。可是後來,因為異地,我們之間常常缺少一種安全感,不是不信任,而是陪伴。大三面臨著實習畢業,大家都很忙,所以見面的時間也少了,往往兩個星期才能見上一次,可就算如此,我們依舊熬了過來。我想我們是幸運的,因為那時的我們,都堅定地選擇了對方,這很重要。”
說到這裏,袁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說道:“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在畢業后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那就是同居。在這件事上,她付出了很多,因為她來了南洋。還是那家花店,當時為了慶祝我們的同居生活,我買了一束花送給她,是玫瑰而不是薔薇。之後就開始了為工作奔波的生活,因為是應屆畢業生,我們的生活過的很拮据,也開始為了柴米油鹽而爭吵。那時的我們都不太成熟,處理問題的方式都帶着偏激和感性,所以......我們都很累。可我記得那時,很多人羨慕我們來着。唉...爭吵所帶來的負面情緒一次又一次堆積,直到徹底壓垮了我們。人啊,好像只有在放棄某些事物時,才會顯得足夠理性。所以我們在電話上好好談了一次后和平分手了,沒有告別,也沒有重逢,直到如今......”
“那你還愛她嗎?”齊十問道。
袁良聞言搖了搖頭,自嘲道:“喜歡不是愛,我可沒資格說愛她。”
“喜歡不是愛......”齊十低着頭,一直小聲重複着這句話。
我打斷了齊十的沉思,說道:“齊十,我想你是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因為你跟秦文好像連最基本的相互了解和理解都沒有做到。”
齊十抬頭看了看我,“莫黎,你錯了。我跟秦文只是愛錯了時間,用錯了方式,並不是不理解。如果,我是說如果,畢業那年我家裏沒有出事,我想我跟秦文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對不起。”我想我真的曲解了齊十的感情。
“都是兄弟,說這些幹嘛,都過去了。”齊十滿臉不在意的拍了拍我的肩。
其實我們都明白,嘴上說的好,都過去了。實際上,齊十的靈魂永遠留在了宿舟,袁良的心依舊牽挂着那家早已不再營業的花店,而我......
“話題跑偏了啊。”袁良在此時說道。他成功地將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齊十抹了抹臉,說:“既然都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那我會根據實際情況做一個方案出來,我們再繼續討論細節,倒時候可以開一個集體會議,吸收一下其他員工的想法。”
“集體會議我看就不用了吧。”袁良開口反駁道,“現在的年輕人大多都討厭開會,更何況只是我們這個小酒吧。”
“袁良,這我就要說你了。什麼叫小酒吧,場子是小,但我們的格局得大。想要發展為一個大企業,我們就得提前做好準備,打造一個良好的企業文化。”齊十振振有詞地說道。
我附和着點了點頭,“沒錯,袁良,這一點我同意齊十說的。”
袁良也不再堅持己見,他說道:“好,聽你們的。少數服從多數,並且你們說的也有道理。既然敲定了以“故事”為營銷主題,那麼我們店內的裝潢和風格也要更換吧?”
“這是必然的,裝潢是面子,風格是裡子,都得改變,包括這個名字。袁良,說句難聽的,真的土掉渣了。”齊十拍手說道。
“你最後這句話,真像何為。”我突然說出這句話,讓他們都愣了愣。
“嗯,是挺像的。”袁良點了點頭說道。
氛圍好似變得有些傷感,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齊十撓了撓頭,笑道:“何為可比我帥多了。”
“裝修風格就交給你莫黎去搞定了。”袁良岔開了話題,對我說道。
我當即應了下來,突然想起瑰萊就是做室內設計的,我可以去找她談談。
“那我就負責線下廣告和線上推廣。”袁良接著說道。
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齊十在這時問道:“裝修的錢咱們有嗎?還有做推廣的資金。”
齊十一說我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由地看向袁良。
“放心吧,你們只管放手去干!”
袁良的這句話成功的激起了我們的信心。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討論一些細節上的事,直到晚飯時間到來,我們才結束了這次“戰前”規劃會議。
一起去附近吃了頓簡餐后,我聯繫了瑰萊,約她談裝修事宜。
齊十與袁良回了酒吧,他們邀請了桃之暫時頂替我,畢竟美女效應在那,哪怕唱功差點也無傷大雅,更何況桃之的水平不比我差,在我沒來之前,桃之也曾去救過幾次場。
我帶着滿身動力,開着袁良那輛黑色科魯茲去往與瑰萊約好的四果湯冷飲店,那是一家老字號,也是為數不多從我們大學入學前便一直存在至今的店鋪,位置就在百寶巷。
到達店鋪已經是半小時后了,瑰萊還是一如既往早早便到了,甚至已經幫我買好了一份。
“莫黎,這邊。”瑰萊這一次主動向我打着招呼。
來到瑰萊對面坐下,她將那份屬於我的四果湯推了過來,說道:“配料都是你喜歡的,快嘗嘗,味道還是沒變哦。”
“謝謝。”我禮貌地回應了一聲,便接過了那碗四果湯嘗了起來,隨後點了點頭說道:“嗯...還是那個味,果粒都很新鮮爽口。”
“是吧,夏天到了,我經常來這裏吃。以前是,現在也是。”瑰萊一邊吃一邊說道,“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賣了個關子,對她說道:“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能啊,不過以你莫大爺的性格,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快說吧,什麼事?”
“還是你了解我。”我笑了笑說道:“我和齊十都打算留在袁良的酒吧里,跟他一起努力將酒吧做好。目前我們需要對酒吧的裝潢風格進行翻新設計,我看你是這方面的行家,就特意來請教你了。”
“你們具體的設計需求是什麼?”
瑰萊辦事就是有效率,絲毫不多過問別的。
隨後我將我們下午所商議的所有想法都告訴了她。
她聽后表示沒問題,明天會給我一個具體的設計方案。
這讓我更加佩服她的執行力和高效率。
“你們資金夠嗎?”瑰萊又問道。
我點了點頭,“袁良說沒問題,讓我們放手干。”
“不夠的話,我可以資助你們一點,你可千萬要提醒袁良別去碰貸款,風險太大了。”瑰萊一臉認真的跟我說道。
我想了想說道:“袁良做事一直都很理性,我想他在資金方面應該是有把握的吧。放心吧,還有我跟齊十呢。”
她笑了笑,看向我的表情透着一絲欣慰,她說道:“這樣的莫黎才是我們之前認識的那個莫黎。好好乾,我相信你,以前是,現在也是。”
“謝謝你,瑰萊。這一次我不會再辜負你的期望。”我再次向她保證道。
瑰萊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言語,只顧着埋頭吃着冷飲。
我同樣也如此,想起讀大學那會,也是在這家店,我還經常跟瑰萊比誰吃的快,而慢的那個人就要買單。
沉思間,瑰萊已經放下勺子,對我笑道:“哈哈...這次我終於比你先吃完了。”
“你耍賴。”我回了一句。
“那我不管,我還要再來一份,你吃不?”瑰萊果然將吃貨這個詞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瑰萊的好意。
等瑰萊吃完又一碗四果湯后,我結賬買單,隨即我們走出店鋪來到百寶巷中,打算在此散散步。
走着走着,一連串的回憶湧入腦海。
瑰萊在這時向我問道:“莫黎,還記得我們初次遇見的地方嗎?”
我朝她點了點頭。
那一年,百寶巷中段,生長着一顆粗壯的藍桉樹,樹旁那堵圍牆的最角落裏有一株秋海棠,綻放在樹蔭和牆影下。
當時的瑰萊正在給這株秋海棠澆水。
我與何為一起遠遠地看着,嘴上一直在爭論這株花的品種。爭執不下時,我就來到瑰萊身邊,拉她來給我們的爭議做一個定論。
最後卻演變成了三個人的爭論。
想來有些好笑,那時的我們竟然會為了一株花爭了一個星期,最後還是一位學園林藝術的同學向我們科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一株秋海棠。
收起回憶,瑰萊突然停下腳步,緊緊地盯着我,甚至還將臉湊近了一點。
她說:“莫黎,你真的很像一朵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