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打草驚蛇
身為大魏國皇帝的元宏無疑是一個內心充滿了強大自信的一個人,甚至是還有一些自負。
若不然的話,元宏也就不會在剛登基不久后,就開始謀划如何對南唐用兵。
即便是朝堂之上當時充滿了反對聲,但自負的元宏最終還是力排眾議力主討唐。
尤其是幾次的御駕親征,雖然沒有獲得什麼實質性的勝利成果,但北魏善戰的印象卻是深深刻進了世人的心坎上,尤其是對於南唐而言更是如此。
而在朝堂之上,元宏同樣是充滿了強大的自信,不管是面對眾臣之時,還是面對已經在朝堂之上籠絡了一群官員的太子,元宏無疑都擁有着強大自信乃至是自負。
甚至很多時候,元宏還會鼓勵太子元恂在參與朝堂政事時,能夠跟自己持不同的意見,甚至是來反對自己推行的一些事情。
之所以元宏敢於如此放任太子,除了因為源於他內心深處的強大自信外,便是他相信太子絕不會謀反,以及他更喜歡看到一個凡事都喜歡掌控、強勢的太子,而不是像元恪那般,讓他感覺性格有些軟弱。
所以無論性格溫和的元恪再怎麼爭取,在元宏看來他都不具備成為一個合格帝王的資格,因為面對群臣的反對與意見時,元宏始終認為內心的強勢與自信,甚至是自負才是威壓群臣的最好辦法,而元恂具備這些,元恪的身上卻是完全看不到。
更為有意思的是,元宏對於元恂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恭敬、順從,而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在一眾官員、以及皇室其他子弟面前的強勢與苛刻,以及對東宮一些官員的縱容、包括對太子妃家人的庇護等等,竟然都讓元宏覺得很滿意。
在元宏看來,一個皇帝就該具備這樣的強大心理,就該具備不怕臣子、官員的意見,在必要的時候敢於力排眾議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所以每次見到太子時,元宏都會露出發自內心的欣慰笑容,而身材高大的太子,則是會畢恭畢敬的行禮問安,在面對元宏的一些考校時,也是表現的可圈可點、沉穩之中又不缺乏勇武之氣。
因而按理來說,因為太子元恂更受當今皇上元宏的喜好的一方硯台,如今被她摔破了角,朕不心疼?但長樂終究是個孩童,難道朕還能跟她一般計較?”元宏背手說道。
“是,父皇教訓的是,兒臣一定謹記。”元恂也不再多做解釋道。
元宏很滿意元恂這一點,便是無論自己說什麼,他幾乎都不會反駁,這在元宏看來,也是身為一個合格帝王該具備的,哪怕是左耳進右耳出呢。
看着一副受教表情的元恂,元宏也不再多說,隨即話題一轉問道:“去你母后哪裏了嗎?”
“還沒,兒臣想着見過父皇后,再去拜見母后以及太后。”元恂恭敬的說道。
元宏滿意的點着頭:“今日中秋,你母后想必還在靜心湖那邊忙碌,一會兒不妨就過去看看吧……算了,跟朕一同先去見太后吧,這個時辰,你母后怕是又在禮佛了。”
元恂剛要點頭答應,而後忽然一愣,道:“母后今日把禮佛的時間推遲……。”
“推遲了?”元宏微微皺眉,不等元恂說完就問道:“為什麼?”
“這幾日丹鳳城出現了一些流言蜚語,說是一些僧人強行化緣,甚至是出入青樓、賭場之間,甚至還有些僧人會在晚間一些偏僻的巷子裏,專門等候一些獨身路過的女子加以調戲……。”元恂想也沒有想的開口說道。
“有這等事兒?”元宏此時也沒有反應過來,不由停下腳步皺眉問道。
元恂點了點頭,而後解釋道:“除了這些之外,坊間如今還傳有一些僧人入室搶劫、甚至是強搶民女之惡行,母后聽聞之後便命兒臣問問刑部是否真有此事。而母后也派人先後去了瑤光寺、永寧寺加以詢問,但兩寺住持都說並無此事。所以兒臣猜測,怕是有心人故意在丹鳳城散播謠言,以此來污衊永寧寺跟瑤光寺。”
待元恂說到最後時,元宏這才終於是心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不過最後只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而後問道:“那你去刑部過問了嗎?”
“兒臣去過了,刑部說確有人來報過官,但大都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真的僧人。”元恂看着元宏的臉色變的較為陰沉,想了下后說道:“其實父皇不必擔憂,其實這種事情每年都會有一些惡意污衊僧人的謠言,不過是今年的聲勢大了一些而已。兒臣相信,不管是永寧寺還是瑤光寺的僧人,絕不會做出這般六根不凈、天怒人怨的惡行。”
“那就跟你母后說說,不過是一些謠言,沒必要大張旗鼓的去查。不過是一些芝麻小事,還至於讓你一個太子去親自前往刑部過問,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難道朕的朝堂政事還比不上這點兒小事兒了?”元宏的語氣顯得有些不悅。
元恂點了點頭,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一定會如實告訴母后,也不會再把精力放在這些小事兒上了。”
元宏滿意的點了點頭,眼看着隆福宮就在眼前,隨意的揮了揮手讓太子元恂退下。
帶着王相和繼續前往隆福宮的這一小段路上,元宏走的很慢,眼看着就要進入隆福宮時,元宏突然停下了腳步,問道:“那小奸商送酒過來時,可有提及過其他?”
王相和搖頭:“按照薛統領的說辭,什麼都不曾提過。”
元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王相和,有些拿捏不定的問道:“那你覺得剛剛太子所言的坊間關於僧人的流言,跟徐長亭有關係嗎?”
“這個……。”王相和有些扭捏,因為他也沒辦法判斷,那些流言蜚語是不是跟徐長亭有關。
因為,若是無關的話,那麼就只能證明,徐長亭這段時間還真是什麼也沒有做,是不是這傢伙根本沒把跟皇上的交易條件放在心上呢?是不是想要欺君!
但若是說有關係吧,這種辦法也顯得太過於拙劣了吧,難不成以徐長亭的聰明才智,只能想出這般對付佛家的法子?
而此時的永寧寺,惠思大和尚剛剛跟徐長亭說道,前幾日宮裏派了人過來,讓他們好好管教下寺院裏的僧人,這幾日忽然之間,有關於僧人違背清規戒律的事情但丹鳳城可謂是越傳越盛。
“這麼點兒小事兒,竟然值得皇后親自過問?大師父,你不會是在嚇唬我呢吧?”跟惠思和尚一同用完齋飯後,徐長亭此刻坐在早些年在永寧寺時,他便經常會坐在那裏發獃的巨石上問道。
“大師父何曾騙過你?所以你理解大師父剛剛為什麼跟你提及高菩薩、張惠普的原因了嗎?”惠思站在巨石下,如此一來,站在遠方看的話,就好像徐長亭此時坐在惠思的肩膀上一般。
“大師父是想說……這是太后的意思?還是想警告我,一旦觸碰到佛家的利益,那麼上面根本不會給我機會,會直接……咔嚓了我?”徐長亭盤坐在巨石之上低頭問道。
“說實話,想要動搖佛家香火、抑佛治世你不是第一人。之前也有人跟你有相同抱負,但……最終甚至撲騰不起哪怕一個小浪花,就會被人以雷霆之勢扼殺。山腳下的天王湖中,也不知道……當年惠普親手扔進了多少具屍首。”惠思白須低眉深沉道,隨即是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可我已經沒法子回頭了啊。”徐長亭忽然間覺得佛家這池水簡直是深不見底,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遠遠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佔據着有心算無心的主動權。
“刻意放出那些詆毀僧人六根不凈、違背清規戒律的流言,未央,你這等於是打草驚蛇了。這一招試探之策……可謂是下下策。”惠思抬頭,看着手拄下巴、目光放空的徐長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