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永寧寺
就在徐長亭與霍奴兒前往永寧寺看望大和尚惠思時,此時的皇宮裏,王相和已經收到了徐長亭送到皇宮的桃花烈。
而在勤政殿的元宏,在看到王相和抱着精緻的一個小酒罈進來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這是何物。
“皇上……據說這才是真正的桃花烈,而且據徐長亭給薛統領的交代,說這是他們第一窖桃花烈中酒香最為醇厚的。”王相和抱着精緻的小酒罈眉開眼笑道。
“那小奸商不會就只給朕這麼一小壇吧?”元宏看着那精緻的酒罈笑着問道。
“沒,足足十壇,奴婢只是拿了一壇過來請您過目。”王相和笑呵呵的說道。
元宏聽到數目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算他有點兒良心……對了,沒要錢吧?”
“薛統領說,徐長亭關於酒錢一個字也沒提,索性他也就沒問,就都給拉進宮了。”王相和小心翼翼的在元宏的示意下打開酒罈,不等他湊到跟前去聞,元宏就咳嗽了一聲,而後站起身湊到跟前:“嗚……好烈的酒啊,這比前些時日送的還要烈啊,但這酒味兒……不錯,真是醇厚啊!”
“皇上,奴婢覺得這酒……怕是一小杯就能醉人吧?”王相和跟哈巴狗似的,距離酒罈還有兩三尺的距離,就伸長了鼻子嗅着道。
“那是旁人,朕的酒量……呵呵,這一壇下去都醉不了。”元宏急忙示意王相和先給他倒一杯嘗嘗。
王相和之所以能夠成為元宏跟前的肱骨之臣,最大的優點就是周到、細緻、有眼力見,凡事都能夠想在前面。
所以當給元宏倒酒的時候,就立刻先向身後的宮女擺了擺手,隨後宮女行禮離開,不過倒酒的功夫,而後就一連三個宮女端着食盤就走了進來,每個食盤上都放置着幾樣元宏平日裏喜歡吃的小菜。
“皇上,奴婢把下酒菜都給您備好了。”王相和哈巴狗的討好道。
元宏自然是龍心大悅,端起酒杯聞了聞濃烈的酒香做陶醉狀,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麼,看着等待他吩咐的王相和,道:“今日中秋,徐長亭送來的正是時候,這樣吧,這就給太后那邊送過去,一會兒你陪朕過去看看太后。”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王相和應和道。
“靜心湖那邊賞月的事宜準備如何了?”元宏又接着問道。
“皇后親自命人在準備。”王相和說道。
元宏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看着手裏清澈的桃花烈,即便是他已經喝過幾次還不是很成熟的桃花烈,已經很清楚這酒是真的很有勁。
可當這一次喝到徐長亭真正釀出來的桃花烈時,第一口還是讓元宏感到整個人瞬間一個激靈,而後彷彿有一隻火燒火燎的小老鼠,正從喉嚨處緩緩往肚子裏鑽,形成了一道熱辣燙心的軌跡。
於是一小杯酒下肚,讓元宏瞬間不由自主的哈出聲,讚歎道:“好烈的酒,不錯!朕喜歡!”
這邊元宏在宮女、太監的伺候下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而那邊的徐長亭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爬了一個多時辰的山了。
聖鳳山山脈,可謂是丹鳳城一側的天然屏障,再加上位於半山腰的虎跑泉,長年累月的水流不停,不止是造就了山腳下廣闊無垠的天王湖,同樣也讓丹鳳城引入了一條壯闊的河流,也造就了丹鳳城的四周幾乎全都是良田肥地。
所以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丹鳳城都極為適合作為一個王朝的都城,而且即便是戰亂年代,丹鳳城也會因為四周的良田肥地,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都不會因為缺少糧食而陷入困境。
徐長亭帶着霍奴兒在半山腰的虎跑泉處歇息了一會兒,便順着分叉口直指祝融峰,而到了祝融峰的山頂時,惠思大和尚已經帶着他的師弟,一個極為看不順眼徐長亭的中年和尚:惠成。
“長亭見過大師父,見過大和尚。”徐長亭對着山門前含笑而立的鬚眉皆白、身材高大的和尚行禮道。
而旁邊的惠成,則是毫不掩飾自己對徐長亭的厭惡,扭過頭用鼻孔哼了一聲,算是對徐長亭的招呼。
“這一路上可還順利?”惠思大和尚早就習慣了自己眼裏的異人跟自己師弟之間的“不睦”,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了徐長亭。
徐長亭謝過之後擦了擦臉上的汗漬,而後看着善男信女絡繹不絕的山門處:“香火還是這麼旺盛啊?惠成大和尚,這些時日有沒有偷看哪個女子的腰啊、胸啊、屁股啊……。”
“小子,我告訴你,我惠成……你個牙尖嘴利的小病夫。”惠成說話有些結巴,所以他也從不在嘴上逞口舌之利。
“令尊大人與你的家人,可也到了天王湖?”惠思看着徐長亭那即便是累的滿頭大汗,但依舊很蒼白的臉頰,微微嘆口氣問道。
“一同來的,家父還有兩個好友隨行,就沒辦法親自上來拜見大師父您了。”徐長亭從霍奴兒手裏接過大姐徐長虹,早就幫他準備好的禮物盒子直接扔給了惠成。
八月可謂是秋高氣爽,而山頂上因為風大的緣故,還要比山下涼上幾分,一襲袈裟被惠思從寬大的懷裏拿了出來遞給徐長亭:“披上吧,山風涼,免得感染風寒。”
“多謝大師父。”徐長亭依言披上厚厚的暗紅袈裟,而後與惠思、惠成一同往後山寺院行去。
因為大魏國崇佛的關係,加上這些年太后、皇后也極為崇佛,所以丹鳳城最為有名的兩個寺院:永寧寺跟瑤光寺,這些年可謂是受到了極大的皇恩。
從前原本不過幾間簡單廟宇的永寧寺,如今搖身一變已然成了一處真正的萬千法地。
原本也還顯得孤零零的祝融峰頂,也隨着星羅棋佈的一座座廟宇拔地而起后,變的可謂是恢弘莊嚴。雲遮霧障之時,若是行走於永寧寺各個廟宇之間那曲折幽深、青石板鋪就的山路上,望着一望無際的各種翠綠參天大樹、奇山怪石,聽着悠長洪亮的鐘聲與佛號、各種飛禽的鳴叫聲,很容易讓人誤以為走進了極樂凈土中。
佛家重地的大雄寶殿,這些年來也不知道擴建了多少次,總之如今整個大雄寶殿的恢弘莊嚴,可謂是絲毫不亞於鳳陽宮最為宏偉的大慶殿。
裏面除了徐長亭熟悉的真人大小的十一座佛像外,如今還多了兩座玉石巨佛,同樣是莊嚴肅穆,讓人在一腳踏進大殿後,不由的便會心生跪拜之念。
“一直沒有跟你說,前些時日,皇家又派了無數工匠,歷時兩年多的時間,就在你平常住的那間廟宇不遠的地方,又建了一座九級浮屠。”惠思帶着徐長亭跨過大雄寶殿,繼續往永寧寺的香客止入的後山行去。
“就是那座嗎?”徐長亭站在台階之上,正好能夠看到一截像是直入雲霄的塔尖問道。
“浮屠高達九十丈,上剎高十丈,共計百丈。”惠思古井無波的眼神里,在給徐長亭介紹這些時,並沒有顯得興奮跟得意,反而是帶着一絲深深的憂慮與惆悵。
“那你都沒下山前往皇宮,謝謝你那還了俗的師弟?”徐長亭跟隨着惠思緩緩走下台階,一邊調侃着旁邊的惠思大和尚。
走下台階、穿過兩側每株估計年歲都有百年的長青松柏,惠思像是沒有意識到徐長亭的調侃:“你這次過來,怕是來者不善吧?”
徐長亭扭頭,果不其然,霍奴兒此刻擋住了惠成,不讓其跟着他們一同繼續往前。
衝著霍奴兒喊了一聲加油,而後不出所料,惠成開始結巴着威脅警告徐長亭:以後你敢再來永寧寺,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徐長亭頭也不回的回道:“那你先答應霍奴兒再說吧。”
惠成氣的哇呀呀的叫喚,但他的師兄、永寧寺的主持惠思卻是置若罔聞、頭也不回的帶着徐長亭繼續往前。
“那大師父覺的我是在救佛還是在滅佛?”徐長亭跨過高過膝蓋的門檻,看着前面如同黑洞似的門洞問道。
輕微的迴響讓徐長亭的話語,在這足足有數十丈的門洞裏,顯得頗為警世肅殺。
“佛度有緣人,但也納眾生。不成一法天地、便是萬千世界。但終究也是逃不過紅塵俗世的襲擾。身為出家人,豈能只看一面、兩面?”黑漆漆的門洞裏,惠思的聲音顯得很莊嚴肅穆。
“佛講眼、耳、鼻、舌、身、意為六根,佛言堅、濕、暖、動為四大,正所謂一心無掛、四大皆空,看破紅塵、六根清凈。可如今的佛家……最起碼永寧寺內,除了惠成跟您之外,我看不到誰是真正的三清四白,六根清凈、四大皆空。”徐長亭難得收起了笑容,正容對惠思大和尚說道。
“你啊,永遠都是似是而非,佛講境界與勝事,所以不能要求每一個修佛之人都能如惠成一般。就像你……七歲那年,懵懂於門后那塊巨石之上所言: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境界有了,勝事卻……看不清佛法六道。但……未央,今日不管你是來此為何,我都希望你考慮清楚,以免行差踏錯、道盡塗殫。”說完后,惠思緩緩推開了巨大的寺門,陽光瞬間灑照進深深的門洞裏,像是打開了另外一方天地般。
“這麼說來,大師父都知道我將要做什麼了?”徐長亭隨着惠思踏出寺門。
“前些年,你沒隨家人去往西寧時,你哪天不以有朝一日要滅佛來氣惠成?惠成嘴痴佛心,一直當你是玩笑。但你覺的我也會如此認為?”惠思微笑着問道。
“我只是單純的想抑佛治世,大師父信不信?”徐長亭仰着頭,面龐依舊是很蒼白、病懨懨的樣子。
“你的樣子……怕是到現在也沒有突破吧?”惠思皺眉,憂心問道。
“是不是你在騙我啊?真的有人能突破嗎?”徐長亭一臉的抱怨。
惠思則是搖頭笑了笑,帶着徐長亭繼續向前,不遠處就是直入雲霄的九級浮屠。
“當年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並沒有人逼迫你走這條險路。”惠思很不負責任的說道。
“問題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啊。”徐長亭突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奈的仰頭看了看天空,好在還不到晚上,而中秋時節,他將要遭受的罪,恐怕還會更可怕。
“所以我覺得你不妨緩一緩,眼下你自己可都是泥菩薩過江。”踏上了九級浮屠的台階,惠思緩緩轉身,看着落後他一個台階的徐長亭。
此時的徐長亭,站在台階下,身高剛剛到身材高大的惠思胸口處,惠思看着徐長亭,深吸一口氣后,凝重道:“太后的身邊,還有一位叫高菩薩的高手,而他就是菩薩道之大成者,若是再加上張惠普也快要大成的金剛經,你基本上沒有任何勝算,甚至還可能因此而連累家人。前面那野小子,功夫不錯,再加上你所說的兩位用槍高手……。”
“南唐謝敬堯,以及西寧的王彥章二人。”徐長亭認真說道。
“就算是你們四人一起……怕也不是他的對手。除非是……你的菩薩道跟金剛經都能夠大成。”惠思祥和的目光瞬間變的十分銳利,直刺徐長亭那蒼白病懨懨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