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能
六月末,粵州灣工業園改造的項目順利通過預驗收,比計劃節點提前了10天。
君集集團對蕭時光這段時間的工作很滿意,項目尚未完全收尾,他的升職通知就由君集總部下達至所有控股公司,於是蕭時光便暫時離開深川,回景行走任職審查流程。
陶爾坐在書房,怔怔地看着他辦公電腦上的郵件,猶豫着到底應該打個電話祝賀他從君雅公司副總經理升為君雅公司常務副總,還是質問他……
為什麼他的郵箱裏,會有薛速速發來的錄音,而且在四月。
還是在她住進他家的那一夜。
就這麼僵坐了十來分鐘,她點擊鼠標退回至收件箱。
儘管知道這種行為不好,但陶爾猶豫幾秒后,還是不受控地從錄音郵件開始,向上一封一封點開。果不其然,那些與章嫿往來的法務信件,根本與工業園的項目無關,全部都與敲詐訴訟相關。
最新的那封訴狀,原告上赫然出現她的名字,被告則也明確顯示“薛望山”三個字。
把訴狀從頭到尾瀏覽一遍。陶爾毫不懷疑章嫿的專業性和勝訴的信念,但她還是感覺到了極大的慌亂和無所遁形的痛苦。
夏天的深川明明悶熱無比,但陶爾卻在這午後感覺到了侵入骨髓的冷。她抱膝縮在椅子上,全身都泛起雞皮疙瘩,涼意自脖頸延伸到尾椎,神經帶動肌肉不受控地顫慄,額頭和臉頰像是被細密的針扎了一般,浮起此起彼伏的僵麻。
這種應激反應,她曾在裴也北荇家屬區、薛望山的書桌前出現過多次。自從帶錄音筆去見面,這種反應才漸漸消失。
本以為痊癒了,以為離開裴也就不會再出現這種反應,但今天才發現,當這件事傳布到更多人前、更廣範圍時,她依然會出現窒息似的痛感和失禁般的羞恥。
她從未真正好起來。
在刺目的日光里,她又回憶起兩個小時前和蕭時光的通話。
“剛在茶几上寫東西碰倒了水杯,筆記本弄進水了,能不能用你書房的電腦?想趁着周末把辭職信寫好發給國電的領導。周一到了公司就能直接走辭職流程了。”
向來不在乎這些小事的蕭時光卻明顯猶豫了下。
陶爾很快意識到了他現在畢竟是領導了,領導的電腦里多多少少有些商業秘密在的,不方便也很正常,就趕緊說:“想起來了,小區旁邊有個網咖,我去那兒弄,正好下樓吃個飯。”
可蕭時光竟然拖着長腔,又傲又拽地跟她說:“去什麼網咖啊?就用我的電腦寫,並且抓緊時間去我郵箱看看我那封集團董事長親簽的升職信,看晚了說不定我就又升職,這封就過期了。”
陶爾沒忍住,在電話里問候了他母親,然後問:“還回深川嗎?”
蕭時光應道:“嗯,回,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大概六月一二號吧。”
她說:“那你來處理吧,六月一號我就回景行。”
那男的便假模假式地長吁短嘆:“我和我的小富婆完美錯過?”
她被瘮得打了個哆嗦:“掛了。”
寫完辭職信,準備點開郵箱順手發給章嫿,可郵箱記住了蕭時光的密碼自動登錄了,點進去的首頁展示了他近幾個月的通信情況。
於是,她就發現了這樣的異常。
你說,他回深川是為工業園項目收尾呢,還是來和章嫿處理薛望山敲詐她的事了?
陶爾沒有答案。
只是記起這幾個月同居,他總是在後半夜起床、洗澡,然後進書房加班,最後湊合著在次卧睡一覺,天亮后才輕手輕腳地回到主卧,躺在她旁邊,吻她,叫她起床,然後裝出一夜好眠的模樣,把她摟進懷裏說富婆,早上好。
陶爾沒拆穿過他,反而體諒他工作繁忙,後半夜還得起來加班,長此以往身體怎麼吃得消。
那陣子想到這個,她都覺得心疼得慌。
今天她瀏覽郵箱,看到這些在後半夜的信件,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忙這個事。
被薛望山敲詐威脅已經夠倒霉了,又被蕭時光、薛速速和章嫿聯手瞞了這麼久……陶爾的眼眶被空調風刺激到顫動了下,於是再也忍不住,涼意洶湧而下,最後鋪了滿臉。
*
北方,景行。
下午五點,蕭時光終於打通章嫿的手機,上來先道歉:“對不起啊章總,周末還來煩你。”
章嫿那邊亂糟糟的,還有不太動聽的磁化后的雜亂歌聲,章嫿本人也笑得很冷:“蕭常務還知道這是周末啊?好傢夥,這電話催的。”
蕭時光:“你收到爾爾的辭職信了嗎?”
章嫿坦然道:“沒有啊,怎麼啦?不是我說,你怎麼這麼心急啊?工業園項目馬上馬的就結束了,爾爾早晚要回景行,你還非得急着這一兩天讓她辭職嗎?”
蕭時光默了片刻才道:“我讓她用我的電腦發郵件。還讓她去我郵箱裏看我的升職信。”
章嫿何其聰明的一個人,瞬間明白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