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歧視
周一的早上，氣氛略顯緊張，每個部門都在開會，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反正每個人都顯得腳步匆匆。
和美達在當地有一個分公司，幾條業務線的人共享辦公室，雖然在一起辦公，但是管理基本都是垂直的，每條業務線分別向總部彙報。
許問真基本上只是周一和周五來辦公室，周一開向上的例會，周五開向下的例會。
李依依是當地唯一的銷售，如果許問真沒有安排，她只在周五來辦公室，除了開會，就是報銷。
此時，許問真坐在電腦前，正在準備下午例會的數據，雖然跟蘇文娜的關係已經降到冰點，但數字遊戲，還是要裝模做樣玩一玩的。
“嗞”
手機震動的聲音，許問真看了看，北區經理紀宏嘉，便劃開了：“老紀，你不準備下午的會，瞎他媽轉悠什麼？”
“兄弟，有個事兒通知你一下，你不要多心啊！”紀宏嘉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許問真有點警惕，語氣卻很放鬆：“說吧，你能有什麼正經事？”
“老闆讓我通知你，下午的會你就不用參加了，你把西區的數字跟我說一下，我幫你彙報。”
“嗡”
許問真死機一秒鐘，血往上涌，四肢失去溫度，有點麻木。
隨即迅速恢復：“可以啊，兄弟，以後就是副司令了唄，請多多關照。”
紀宏嘉聽出了諷刺的意思，口氣稍微強硬：“兄弟，話也不能這樣講，老闆是海歸，學的是管理，呆過很多外企，對生意的理解是很獨到的，你說，西區那麼一點體量，單獨做一個大區，的確不太合適。”
“這是老女......蘇文娜的意思，還是你們的建議。”許問真口氣開始變冷。
“兄弟，這個重要嗎？放心吧，咱們這麼多年兄弟，也別說什麼上級下級，只要你好好乾，在我手下做一個主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做客戶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
紀宏嘉開始畫餅，這是他管理的主要方式。
“那多謝了！”
許問真非常平靜：“需要我做什麼，紀總。”
“你這個季度，現在能承諾多少？”
“你要多少，我承諾多少，老紀，跟喝酒一樣，你倒多少，我喝多少。”
紀宏嘉聽出了許問真強烈的情緒，便安撫了一下：“不開玩笑，兄弟，我記得你上周承諾的是1000萬，這周有變化嗎？”
“變化當然有，每周都得進步嘛，你這樣，這周承諾1500萬。”
“行不行哦？兄弟。”老紀有點懷疑，不過並不太擔心，許問真名義上還是大區經理，責任當然還是他扛，自己傳個話而已。
“沒問題，老紀，你報吧。”許問真很自信。
“那好，我相信你兄弟，額，這個這個......。”
老紀突然很遲疑，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鋪墊了幾個字，突然下定決心：“還有件事，兄弟，你們是不是有一張雲計算的單子？”
圖窮匕見！
許問真瞬間明白了老紀真正的目的，突然撲哧笑了一聲：“蘇文娜告訴你的吧？你他媽還真信。”
“不是不是，江湖傳說而已，你就說有沒有吧？如果是真的，我也好幫你要資源。”
“老紀，這你也信？碰個瓷兒而已，不是有10萬的獎金嗎？管他的，先報一個，萬一成了呢？你們不是也報他媽一大堆嗎？老子只報了一個，算老實人了。”
“彼此彼此，兄弟，今天先這樣吧，改天聊。”紀宏嘉呵呵笑了幾聲，便匆匆掛了電話。
許問真放下手機，卻沒有動，過了一會兒，又雙腳蹬着椅子，來迴轉圈，腦子裏一片空白，要是沒有外力阻止，他可能會一直轉到天黑。
那支黑洞洞的槍口，又清晰地在腦中浮起，槍口後面，蘇文娜扣下了扳機，槍管里的子彈，正高速向自己飛向自己的額頭。
蘇文娜用最令人難堪的方式，羞辱了許問真，人家都懶得跟你直接對話，讓一個平級的同事，就把你宣判了。
許問真不停地轉着圈，直到椅子碰到一個人。
“老大，你幹什麼呀？”
有人按住許問真的椅子，他終於停了下來，感覺有點暈，看了半天，才認出是李依依。
“嗯，你怎麼今天來公司了？”許問真下意識問了一句。
“出了幾天差，墊了一堆錢，我過來報銷。”
“報吧報吧，你跟齊凱花天酒地滾床單的花銷，都可以報，我給你們簽字。”
“老大，你什麼意思？”
李依依本來心情不錯，許問真提到齊凱，弄得她不高興了。
許問真突然清醒過來，拉着李依依快步走進小會議室，李依依嚇了一跳，雙手抱胸，警惕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不開玩笑。”
許問真非常嚴肅，並沒有意識到剛才的行為失態，只是快速吩咐：“你記好了，第一，能報銷的，盡量報銷，不要跟公司客氣；第二，所有正在申請的單子，你重新走流程，折扣全部往下落五個點，我給你披，要快！”
李依依茫然地看着許問真，許問真口氣卻越來越嚴厲：“所有單子都從老周的公司過一下，懂我的意思嗎？”
許問真很冷靜，表情漠然，李依依已經驚訝萬分，她做了半年銷售，當然明白許問真的意思，卻明知故問：“老大，發生什麼事了？”
許問真冷笑一聲：“我不能給你太多，送你一套首付，應該沒有問題。”
“老大，他們動手了嗎？”李依依心中縮了一下。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許問真眼中閃過一絲兇狠，語氣非常嚴厲：“我從一塊硬盤，算出客戶有雲計算的需求，你知道為什麼嗎？”
李依依搖了搖頭。
許問真非常奇怪：“那你為什麼不問？”
“我沒想那麼多。”李依依很老實，這段時間，她心裏想的，比這個重要多了。
許問真的表情很生氣，語氣卻放鬆了不少：“記住，做生意，有幾個關鍵詞：格局，利益，模型。”
李依依要拿本子記。
許問真阻止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記在這裏，一看你的格局是否跟客戶的格局一致，二看你如何分配利益，三看你會不會分析客戶的需求模型。”
李依依腦子很亂，但許問真的話卻像刀子一樣刻在心裏。
“苟文明這樣的人，格局太低，扔幾個錢就可以解決，凡是用錢可以解決的人，就沒有價值，因為沒有價值，所以他們最終也值不了幾個錢，這是分配利益。
林智淵，我估計不貪財，但是位高權重，所以極有價值，要搞定他，必須跟他有同樣的格局，這是極難的，需要時間的沉澱，這是格局。
至於需求模型，硬盤，只是客戶的產品需求，沒有哪個客戶是為了買產品而買產品，他們買產品，一定是為了解決某個技術問題，而技術問題，又是為了某個業務需求服務的，而信息辦的業務需求，就是雲計算，這就是需求模型，懂嗎？”
李依依突然驚恐地看着許問真：“老大，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這都是你應該主動學習的！”許問真語氣非常不滿。
李依依突然雙手掩面，小聲抽泣起來：“可是老大，我不想要首付，我想跟你一起拜訪客戶，一起做單，難道......難道就沒有機會了嗎？”
“再說一遍，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許問真也挺難受，卻板著臉訓斥李依依：“要是我不在了，要全力擁護新領導，懂嗎？”
李依依流着淚，緊緊咬着嘴唇，點了點頭，又拚命搖頭，隨即站起身，心事重重走出會議室。
看着李依依遠去的背影，許問真也陷入茫然，手裏把玩着手機，眼睛卻看着窗外的風景，樓層很高，遠方很遠，心裏很亂。
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突然變得不可收拾。
許久，找出賴斯理的電話，撥了過去：“兄弟，咱們植入方案里的楔子，沒有問題吧？”
“怎麼這麼多廢話？”賴斯理的口氣很不耐煩。
“那好！”
許問真笑了笑：“要是成了，銷售有10萬獎金，眼饞不？”
“眼饞有個屁用，那不是老子考慮的事情。”
“要是成了，我給你20萬。”許問真直接扔出王炸，隔着電波，也能看見賴斯理喉骨滑了一下。
“什麼意思？”賴斯理聲音沙啞而低沉，帶着顫音。
許問真很平靜：“條件就一個，保密，懂嗎？”
賴斯理沉默一秒鐘：“聽你的。”
許問真笑了笑，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