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沉沒

現在……

周圍的環境異常安靜，縈繞在人耳邊的只有氣泡的破裂聲和海水流動的聲音。

雖然海水的溫度不低，但之前的緊急情況和忽然的降溫仍刺激到了李文染的大腦，使他下意識地擺動四肢，努力向上游去。

很快，他浮出了水面。

“李文染！李文染！”

他聽到了上官書瑤的呼喊聲。於是他昂起頭，望向四周。不一會兒，他就在海浪中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快艇。

李文染朝那裏揮了揮手。“我在這！我就過來！”他有些困難地沖快艇那回應了一句，然後划動四肢向快艇那邊游去。

沒多久，他的手便觸碰到了快艇的船舷。

他看到上官書瑤從船舷上探出身子，一臉愁容。

“你沒事吧？”上官書瑤擔心地問，將一隻手伸了下來。

李文染朝她陽光地笑了：“沒事，比玩‘激流勇進’還爽——哦，我自己上來吧，我會把你拉下來的。”

“對了，龍哥呢？”李文染又問道。

上官書瑤朝駕駛位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說道：“他，好像暈過去了——你快上來看看。”

“別急，我馬上上來。”

說完，李文染將兩隻前臂架在了船舷上。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快艇的外殼似乎比先前要矮了一點。但李文染這會兒還沒空去琢磨這個，他現在得趕緊到船上去，好做進一步打算。

他使了使勁，把自己從水裏撐了起來。

“噔噔蹬……”

忽然間，李文染聽到了一連串從船底發出的異響，就像是有人在水下用力砸了幾拳鋼板，聲音低沉，有點讓人不寒而慄。緊接着，船體開始緩慢傾斜。

壞了！

李文染心裏一驚，馬上收回了雙臂，移去放在船舷上的壓力。

李文染又重新泡進了水裏，不過船體的傾斜馬上減弱了。

但是，那低沉的異響仍不時地傳進李文染的耳中，讓李文染不禁警覺起來。

就在這時，上官書瑤剛剛消失的身影又出現了。這一次，她的臉上寫着驚慌。

“快，快，李文染……船，船好像漏水了！”她擔憂地喊道。

什麼？！李文染的內心陡然緊張起來。

肯定是之前的撞擊讓船體受到了損壞，而李文染剛才的動作可能還加重了損傷。想到這，李文染就忍不住責怪自己剛才太過用力了。

但他知道，自己還是得登上快艇。因為很明顯，張子龍現在還沒醒過來，而就目前情況來說，上官書瑤恐怕沒辦法一個人應對。所以他必須到船上去幫忙，而且動作要快！

“管不了這麼多了……”李文染小聲地自言自語道，同時調動手臂的力量將自己再次撐起。

船體再次傾斜了，而且這一次，李文染還能隱約感覺到整艘快艇正在緩慢下沉。

李文染迅速抬起一條腿跨上船舷，然後立刻翻進船內。

“啪嗒！”一聲，李文染一腳踏進了一汪涼絲絲的水裏。

“你們兩個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進來后，李文染趕忙問道。

“我沒什麼大礙，就是額頭上被撞到了一下。”上官書瑤回答道。李文染注意到她的額角上有一小塊淤青。“但龍哥他……啊，他醒了。”

說完，上官書瑤馬上來到張子龍身邊，李文染小心地緊隨其後。

此時的張子龍正手扶着腦袋，無力地靠在座椅上，像是剛經歷了一次暈車一般。

“龍哥，龍哥，能聽到我說話嗎？你現在感覺如何？”李文染俯下身子，飛快地問道。

張子龍有些難受地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賣力地睜開眼睛。他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是在讓自己緩過神來。

隨後，張子龍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我還好，休息一下就行……現在，什麼情況？”

李文染和上官書瑤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說道：“一言難盡，但情況有些緊急了，我們得採取些措施。你先休息一下，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說完，李文染抬起身子，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不停地打量着船內，希望以此能激發一點思路。可他越是盯着甲板就越是束手無策，因為開始搖晃的船體和愈來愈多湧入的海水讓他的思路簡直一團亂麻。

他有想過堵住缺口，可他發現這樣行不通。因為他們不知道缺口的具體位置，也不知道缺口有多大、有多少。就算他們能夠找到，但到了那時，整艘快艇恐怕也已經沉入水下了。

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李文染在心中不斷地問自己。他也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危境，所以他必須花些時間思考出對策。

但此刻，水已經漫過三人小腿的一半。

這樣的情況讓李文染乾脆閉上眼睛，進行幾次深呼吸，希望以此來讓自己的內心冷靜下來。

老實說，李文染的情緒也是相當失落的，甚至是崩潰的。他想過什麼也不做，當一個袖手旁觀的人——反正造成現在這個危境的根源又不是自己。

但是，一份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堅韌讓他堅決否定這樣膽小又不負責任的行為。他絕不會放手不管！

那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李文染這樣想。

應該……對了，撤離！

李文染在平復了一下情緒后很快反應了過來。他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以最快速度離開這艘快艇。

緊接着，他對自己提了三個問題：撤離到哪？如何撤離？需要帶什麼東西撤離？

有了具體要完成的事，李文染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眼下，他只需要先把這三個問題解決就行。

他睜開眼，向四周遠望——他需要找到一個目的地，讓他們三人在撤離時能有個方向，而不是盲目行動，到處瞎竄。

其實，目的地早已在李文染心中選定。就是張子龍說的那座海島。早在剛才登船前他就簡單目測了一下，海島距離他們大概有兩百米，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不過李文染還是希望能有更好的選擇，所以他還是向四周遠望了一下。但可惜，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登上那座島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ok，下面就要考慮怎麼上島了。

其實這完全不用過多考慮——船上除了救生衣外，沒有什麼東西能幫助他們三人在水面上漂浮。而且李文染在港口登船時便注意到這艘快艇是沒有配備救生艇的。所以使用筏子什麼的還是算了。

現在只要考慮帶什麼走了。

這也挺容易，因為這艘快艇里已經沒有沒多少東西能拿走的了——大部分食品和工具在撞擊時被甩出船外，現在已難覓蹤影。

不過幸運的是，李文染在一張後排的座椅下找到了他的背包和救生衣。他馬上將它們穿戴在身上——他現在有些後悔沒像上官書瑤和張子龍一樣懂事地把救生衣穿在身上。

雖然李文染會游泳，水性還可以，但他還是認為穿上救生衣是有必要的，因為他們很快便要面對海浪的洗禮。即使目的地距離不算太遠，但倘若海浪變得湍急起來，他們就需要用更多的力氣讓自己浮起來，而救生衣可以幫他們浮在水面上，節省力氣。

就在李文染背好背包的時候，張子龍也慢慢清醒過來。他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開始在駕駛位附近搜索物資。

上官書瑤也沒閑着，她幫着李文染撈起積水中剩餘的食品。至於工具，他們只找到了一把水果刀和一小捆釣魚線。三個人都小心行動，生怕過大的動作會突然導致船體傾斜側翻。

但是小心起來動作就會慢下來，而船中的積水已經漫上了他們的膝蓋。

“龍哥，你找到了什麼嗎？我們該走了！”李文染朝駕駛位說道。但張子龍始終半身泡在水裏搗鼓着什麼。

李文染小心地來到駕駛位，這才明白原來這位船長正在開一個柜子。

“我在找有沒有無線電或者衛星電話之類的。”張子龍語速飛快地說道，同時，他從手上的那串鑰匙上用力扯下一把小鑰匙，遞給了李文染。

“在這裏正下方有一個活板門，打開來，找一下有沒有急救包。”張子龍指了指自己腳下，對李文染說道。

“好。”李文染接過鑰匙后，馬上去尋找活板門。不一會兒他就在前排兩個座位前找到了它。這個活板門與甲板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李文染之前一直沒注意到。

他將鑰匙插進鑰匙孔，用力轉了一圈。他滿心期待地希望急救包被安全的放在裏面，因為有了急救包，他們應對危險的能力會有很大提高。而且只要他發現得迅速，找到后立即把它取出來，那它被海水浸濕的程度也不會太嚴重。

李文染使了使勁，賣力地拉開了活板門。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空蕩蕩的儲物倉……

……以及，一股洶湧的水流。

一瞬間，李文染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搖搖晃晃的，整個人差點直接坐在甲板上。

頃刻間，船內的積水暴漲起來。

“這裏涌水了！”李文染大聲喊道。

與此同時，上官書瑤也喊了一句：“船在側翻！”

“糟了！”李文染在心裏喊了一句。他想要站起來，但事與願違。他只感覺自己如風中的小草一般倒向一邊，然後被船內的積水淹沒了臉龐。

他抓住旁邊的座椅，將自己撐了起來。他大聲喊道：“快，撤離！快離開……”

但是，他的話音還未全部落下，就馬上被另一聲叫喊覆蓋了。緊接着，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水流的力量。這一次，水流從身後湧來。

船側翻了。

霎時，船外的海水瘋狂地湧入船內，數秒間便吞沒了這艘渺小的快艇。

李文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異常安靜的環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