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年前的那場道別

四年前……

這個熱烘烘的夏天的終於迎來了尾聲。

但枝頭的蟬鳴似乎是在告訴人們，炎熱的天氣依然沒有離開。

溫暖的風從街上吹來，吹進了一座居民樓，拂過一戶人家的窗子。

家門外，一對夫妻正和門內的兩位老人道別。他們都各背着一個大旅行包，腳下還放着一個旅行袋，一副準備遠行的裝扮。

“那，爸，媽，我們先走了。”夫妻中的丈夫先開了口。“染染就交給你們了。”

兩個老人點了點頭。其中，一位老先生也開口說道：“你們放心吧，好好去工作。我和你媽媽會照顧好小染的。”

門外的夫妻倆也點了點頭。

這時，站在老先生旁邊的另一位老人——一位老婦人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地說：“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能回來，這一去，恐怕又要個兩三年，唉……”

那對年輕的夫妻相互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無奈的眼神。

說實話，他們也不想常年奔波在外，令家人感到遺憾，他們也希望能陪在家人身邊，快樂的一起生活。更何況現在正有一個需要父母陪伴的孩子生活在這個家庭中。他們不希望孩子在本該快樂的時光里沒有父母的陪伴。

但是，夫妻兩人有重要的任務在身，而且這個任務不僅僅是出國開個會，隨便走訪一下那麼簡單。他們需要進入許多危險的區域，那裏或許存在着兇猛的動物、可怕的自然災害，以及，貪婪的盜獵者和偷伐者。

他們知道，他們所在的組織的力量已經開始出現減弱的趨勢——有不少同事因為無法忍受辛苦和危險，提交了辭職書，轉入其它行業了。可正是因為組織現在有些不堪重負，他們更需要去奉獻自己，為組織注入繼續前進的動力。無論怎麼說，他們所熱愛的組織從創立至今就一直在為這個世界服務，始終為人類與自然和諧共處獻出一份力。

雖然夫妻兩人對這個家庭、對自己的孩子感到無比抱歉，但自從他們兩人在加入他們所在的組織時就已做好了覺悟，不會有太多的猶豫。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會選擇出發。

不過，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使是再如何勇敢的人，也會對自己的家留有最後的期盼和依戀。這對年輕的夫妻也不例外。

他們希望能在離開之前，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但可惜，他們牽挂的孩子一直沒有出現。

孩子的母親，這對年輕夫妻中的妻子將頭偏向一邊，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失落。最後，她忍不住說道：“染染他，怎麼沒來？”

所有人聽后都面面相窺，不知說些什麼好。

“他，可能是在樓上房間裏哭吧。”老婦人猜測道。“我去叫他下來。”

說完，她就轉過身去了。但她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她的兒媳婦，那位孩子的母親給叫住了。這位母親的語氣中帶着歉意：“不用了，媽，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也好。到時候我們會打電話回來和他道歉的。”

孩子的母親輕輕嘆了口氣，又說道：“本來以前都有帶他一起出任務的，但這一次……唉，讓他哭一會兒吧……”

“誰說我哭了？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一聲質問突然打破了沉重的氣氛，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一個男孩忽然出現在樓梯口。

他正面迎接着四雙不可思議的眼神，笑盈盈地走了過來，似乎完全沒有離別時的遺憾與不舍。

“我還以為你正傷心地躲在房間裏哭呢。”男孩的母親在見到自己孩子的那一刻便忍不住笑了。

男孩瀟洒地揮了揮手，自信地說道：“老媽，你低估我了。怎麼說我也是要上六年級了，怎麼會被這種小場面給打擊到？”

“是是是，我確實低估你了。”男孩的母親笑得更開心了。她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由內而外地散發著一種自豪——一種對孩子的自豪。這種笑容，可以帶給一個家長不一樣的動力，讓他或她暫時忘卻先前的辛勞，找回自己當年的成長記憶和曾經的青春。

這時，男孩的父親也開口了，他說道：“不，不單單是你媽媽，我們這些大人都低估你了。”

說完，大家都笑了。

不過，歡樂的時光總會過去，離別的時刻不會消失。現在，到了該道別的時候了。

男孩和他爺爺奶奶一起，將男孩的父母送到了小區門口。

在街邊，男孩把手伸進口袋，像變戲法一樣從裏面掏出一個小物品。

那是一個半個巴掌大的中國結。

他笑了，將中國結遞給他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則是一臉的驚訝。接過來之後，他們發現這個中國結是用藤條做的，摸上去很柔軟，也很溫暖。

“這是送給你們的，有點小缺陷，但我已經儘力了。”男孩對他的父母說道。“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它吧。”

看着眼前這個有些歪扭的小物品，這對年輕的夫妻一時竟有些語塞。他們從前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會編織這類東西。他們只是記得去年他們帶男孩出任務時，當地一戶靠編織生活的人家教過男孩，可也只是教了一點技巧，他們沒想到男孩已經可以製作出成品了。

父親將中國結放進背包里，小心收好。他朝男孩點了點頭，無不感慨地說道：“嗯，兒子長大了，懂得關心爸爸媽媽了。”

“既然如此，我也要送個東西給你，作為成長的禮物。”男孩的父親又說道。他把背包再次放下來，在裏面摸索了一下后，掏出了一個鐵盒子。他打開盒子，從裏面取出兩件小物品。然後，他用一個細線將兩件小物品系在了一起。

“這就是我送你的禮物，陪伴着我經歷了許多冒險的打火石。”男孩的父親將打火石連同鐵盒子一起，遞給了滿臉好奇的男孩。“它可以在除水中的任何地面環境生火，很好用。不過，你可不能拿去亂玩哦。”

“我會小心的，謝謝老爸！”

“嗯，知道就好。”

……

不知為何，在場的人都忽然不說話了，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不過最後，還是男孩打破了沉靜。他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但這句話卻是孩子經常對父母說的。

“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男孩問道。

他的父親忍不住笑了：“怎麼了？剛剛還瀟瀟洒灑的，怎麼突然傷感起來了？”

意識到自己表現得不對，男孩馬上就把表情換成笑容。

“哪裏，我一直都很陽光的好不好？”男孩對自己的父親說道。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控制現在的表情了。

他的父親看了他一會兒，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抱入懷中，慈愛地說道：“我知道，你很不舍，不捨得爸爸媽媽離開。但是現在，你有了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學習知識。還有就是，保護爺爺奶奶，知道嗎？”

男孩點了點頭。

“我一直相信，我的兒子李文染是個堅韌、永不言棄的人，具有勇敢的精神。我希望我的兒子能保持這樣的精神，做一個‘打火石’，無論何種敲打，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點燃希望的火苗，放出希望的火光。”

這時，男孩的母親走了過來，從另一側抱住了男孩。她溫柔地說道：“我們從來沒有走遠，我們始終愛着你。”

男孩顫抖地點了點頭。他感覺鼻子有些發酸，一股暖流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無法繼續掩飾了。

他本就不是一個外向的人，他先前的舉動——所謂的“瀟洒”、“自信”，都是他假裝出來的。他不想讓父母因為他的失望而擔心，他想讓他們以良好的狀態，甚至是更好的狀態去完成任務，然後平安回來。

他內心的那份情感有多麼複雜，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男孩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他的眼中流出了溫潤的淚珠，它們滑過面龐，飄落下去，落到了男孩父母的肩上。

“我們始終會在你身後陪伴着你，而你，只需要一直向前，neverstop！”

男孩不知道這句突然的話是誰說的，但有一點他知道——自己會永遠記住這句話。

“我會做到的，一定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