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9

陳聯峰離開了，離開了梧桐樹中學，他不知往哪裏去，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他想到了封旺。

他來到了上次搬運蜂群最後落腳的地方，但這塊荒地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空塑料瓶子還有一堆柴薪的灰燼在打量着他，顯然，封旺他們又搬了家。他兩眼直獃獃的，一動不動地站着，彷彿又回到了數月前從大山裡走出來時的境地，再往哪裏去，他不知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下了公路，公路邊是一條小河,他沿着這條小河往前走，小河清清流淌着，七彎八拐帶着他走進了一座大山。山中林木蒼翠，林木間突兀着許多赤色的大石頭，石頭形態各異，有的像展翅翱翔的蒼鷹，有的腦袋碩大似壽翁，有的作撲伏之狀如猛虎，有的層層疊疊猶如天書……突然，眼前的小河在一座巨大的石岩前消失不見了，陳聯峰納悶之際，經過一番尋覓，發現巨岩下方的石壁天成一個石門，石門下寬上窄呈金字塔狀，原來小河流進了石門裏。陳聯峰在石門前停住了，裏面有什麼不知道，但這類的山洞在卡斯特地區應該不少，不外乎一些古靈精怪的鐘乳石，倘或什麼也沒有。他轉身往回走，沒走多遠又踅了回來，反覆兜了幾圈，他的心中出現一股莫名的衝動、一種按捺不住的好奇使他走進了洞裏。乍進洞感覺裏面有些幽暗，往前走，是眼睛適應了還是怎麼的，漸漸看清了，洞中很寬敞，但沒發現鐘乳石之類。小河進洞后往左拐了個彎，右邊露出一塊台地，台地較平整，直直的往裏延伸。陳聯峰上了台地，慢慢往裏走，漸漸看不見洞口，但奇怪的是越往裏走光線越發明亮，但光線並不耀眼刺目，他看不出光線的來源和出處。台地四周的石壁很平滑，潔白中透出些許青色，沒有任何水漬，沒有一般山洞裏的陰冷濕寒。陳聯峰就這樣一直往裏走，早已聽不見小河流水的聲音，外面的世界也離他越來越遠。突然，他站住了，他的前方彷彿是台地隆起形成了幾十極的台階，台階的下方，左右各放置一把狀似椅子的東西，他徑直向左邊走去，看清了確實是一把椅子，椅子通體銀白色，用手摸摸，感覺和一般木製的椅子差不多，但質地有一些彈力。他又轉向另一把椅子，這把椅子顏色呈瓦灰色，質地跟左邊的那把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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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地、台階、光滑如玉的石壁，明亮柔和的光線，不像是自然天成的，尤其是這兩把不同顏色的椅子，誰把它擱置在這兒，目的又是什麼？陳聯峰琢磨着。他轉回左邊的椅子，這次他發現了椅子靠背中央上有一個一元硬幣大小的圖形，太陽的圖形，外圍一圈閃着金光。右首的椅子後背上也有一個圖形，是月亮，下玄月，旁邊點綴着幾顆星星。陳聯峰隱約感覺到這裏面有什麼玄機，他稀里糊塗鑽了進來，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導引着他走了進來。左右兩把椅子，太陽和月亮的圖形徽記，陳聯峰索性就把它們叫“太陽椅”、“月亮椅”。他想試試“月亮椅”，但他有些猶豫，遂返身走向左邊，摸了摸“太陽椅”，試着坐了上去。背靠着椅子，兩手自然搭疊在扶手上，開始沒什麼異樣，一會兒，他感覺全身自下而上出現一股暖流，這股暖流至頭頂后，舒泰中漸漸是一種振奮，一種時不我待想幹事的激情。如果這時碰上了一個在地里勞作的農夫，他會主動上前去幫上一把，薅薅土，施施肥，和這位老哥嘮嗑嘮嗑；如果這時正巧打一間學校走過，他一定會找學校的領導問問，有沒有老師請病假什麼的，他可頂上一陣，批改作業也行；如果此時正好經過採石場，他一定會舉起鋼釺，掄起大鎚，歡天喜地幹上一陣……總之，渾身上下充滿着青春的活力，心中的陰霾，那些個疲憊、焦慮、憂鬱、沉悶一掃而光。這種感覺可是久違啦！他倏地站起來，舉起雙手，吶喊道：“啊！多舒坦！真想干點什麼事啊！！”。他的聲音在四周久久回蕩，他就這麼站着，沉浸在這片心境中，當最後的餘音消失后，他心中洋溢的激情消退了，代之的是一种放松的舒坦和寧靜，猶如完成了一項任務，做好了一件工作，坐下來看看電視，在庭院中散步小憩。

“這是怎麼了？！”陳聯峰突然回過神來，他盯着這把椅子看了又看，它不過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太普通不過啦，上上下下並無電源開關。“玄機是不是靠背中央的這個太陽的標記呢？”他思忖着，如果剛才出現的心境是這把椅子的使然，那麼，有月亮標記的那一把也應該有這方面的功能。他走了過去，仔細對這把椅子搜索了一番，仍然沒發現按鈕機關之類。他慢慢坐了下來，屁股未曾落地，噌！他又站了起來，心裏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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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這把椅子對人的心境、情志是另一種影響，甚至相反的作用……他猶豫了。他在兩把椅子間踱來踱去，磨蹭了半天，終於鐵了心：“坐錯了‘月亮椅’，大不了回過頭去再坐一次‘太陽椅’唄？！”。他坐上了這把椅子，閉上眼睛，一分鐘、兩分鐘，沒什麼異樣，睜開眼瞅瞅，太陽椅在旁邊擺着，好端端的，這下安心了。這當兒他感到有些困頓，哈欠不斷，想睡覺，漸漸睡意朦朧，他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了，依然坐在這把椅子上，仍有一絲慵懶，但已無睡意。他伸伸懶腰，站起來溜達溜達，活動活動筋骨，得感謝這把椅子，讓他美美睡了一覺，夢境不錯，好像是跟着什麼人到山裏摘楊梅，陽光明媚，微風和煦，人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微笑，小夥子、大姑娘在梅子樹下唱歌起舞，吹拉彈唱……

許久了，不曾有過如此舒坦的夢境，都是些被人追逐，在昏暗的、擁擠不堪的街區奔跑，在沉悶、破舊不堪的大樓穿行，困惑、焦慮、迫害感，不知家在何方，不知往那裏去，……

這把椅子？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是不是真的太疲倦，坐着坐着就睡過去了，和椅子並無關係。但那把太陽椅帶給他的感受是實實在在的。那種感受，他思忖，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冬眠后醒來的棕熊？是飢餓的人在大快朵頤？他問自己，不是，都不是，那種心境，是春的萌動，是力的復蘇，是信心的倍增。啊！是誰製造了這把神奇的椅子？世上哪有如此東西，可以改善人的心境，給人以力量呢？！他回過頭來，“怎麼啦？椅子呢？！”就一會兒工夫，兩把椅子都不見了。他拍拍腦袋，使勁揉揉眼睛，再看看，椅子確確實實沒有了。他下意識跳起來，登上台階，蹬蹬往上走。他想，椅子沒有長腳，它們的失蹤應該是人為的，搬走椅子的人好生了得，轉瞬之間喲！但他們也只能往台階上走，因為他從“月亮椅”上站起來時是背着台階的。他很快就到了台階頂上，頂上開闊一片，什麼也沒有。他正疑惑之際，眼前的光線黯淡下來，越來越暗，直至眼前一片漆黑，陳聯峰心中一凜，這下完了，好奇心使他陷入了困境，真是山窮水覆疑無路，即便有路，也看不見啊，進退維谷，該怎麼辦？！他抱着頭頹喪地蹲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