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間巡檢

不同於其他行業，一般在製造業工作過的人都知道：生產設備一旦開始是不能停歇的，人機料法環必須準備好，可以把它整個流程比喻成飛機航行，一旦飛到天上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問題都是不能關閉引擎的。加上夜間環保查處力度比較小、低谷用電比較便宜等因素，食品加工製造業一般都是有夜班的，除非出現重大安全事故或者停電停水等問題。

晚上門衛也是有巡邏的職責，廠區也有很多攝像頭監控，但是都會有盲區，門衛能有多大責任心，大家做過管理的都懂得，任何公司靠人管人是最落後的一種理念，必須得有制度和激勵措施。夜間巡查的要求出台後，所有管理層成員要求每周至少值班一次，不管颳風下雨還是天寒地凍，每隔兩個小時要和門衛一起對廠區各個車間、倉庫、辦公室進行定點巡查。不知道是誰發明的一個設備，這東西真的挺損的，需要巡查人員拿着手電筒對着巡查點的感應點閃爍三次，才會被記錄打卡成功。

在一個零下二十多度的深冬之夜，沒有人願意離開溫暖的被窩，門衛表示哪怕扣錢都不想挪動半步，但是管理層的身份要求我自己必須以身作則起來巡邏。周圍呼呼的冷風肆意的吹着，路燈在黑暗吞噬下的有效照明面積都是以平方分米來計算，這種氛圍時而萬籟俱寂時而又暗流涌動，有點像當今的劇本殺，我來不及害怕，只能艱難地一步一步走向保安室。這時候如果身後有個人輕輕的拍一下肩膀，人都要嚇得尿褲子。果不其然，錯，應該是出乎意料，有一個異樣的聲音從背後發出，嗖的一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我的汗毛立馬豎起，大喊一聲媽呀，跑到保安室。

在保安室里鎮定了一會兒，我跟一名值班的門衛貓着腰弓着步，深一腳淺一腳地前去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不好意思的是什麼都沒有，難道是我聽錯了，又或許是一隻貓一條狗？天太冷，我們回去穿上了軍大衣，繼續巡查。走到辦公樓南側時，我發現不對了，感覺有人在看我。人們有時候就是這樣，當你被別人盯着時候，哪怕看不見對方或者距離再遠，都會產生異樣，你在望着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望着你，據說高明的狙擊手純靠這樣的感覺玩反狙，這樣說來我也有狙擊的潛質。哪裏不對，辦公室二樓走廊的安全出口指示燈不亮了，即使它的亮度很微弱都應該有光，但哪裏逃得出我近視五六百度的眼睛。說時遲那時快，我拿着手電飛奔二樓。奇怪的是，二樓走廊燈也不亮了，其他沒有任何異常。

同行的門衛在辦公樓外側喊我快來看看，我又到樓下看到牆上的幾路電線被剪斷了，而更大的問題是手電筒照到財務辦公室時，窗戶扣似乎沒鎖死。我意識到大事不好，馬上到我辦公室查監控，發現二樓所有攝像頭一片漆黑，顯示NOSINGAL。於是趕緊給財務打電話讓其過來開門，一進財務室就知道芭比Qagain了：保險柜被撬開了，裏面空空如也。經出納核對，原來是放置了十三萬元現金的。而且根據監控信號丟失的時間，就是我聽到嗖的一聲嚇得去保安室的時候。

後來請警察過來調查，也做了筆錄，由於監控電源也給掐斷了，沒有人知道賊是怎麼通過窗戶進去的財務室，後續查了幾個月也沒查出來，這就成了一樁懸案，有點後悔的是，我當時若說丟了一百三十萬警察會不會重視一點。以前以為東北這地方沒有偷盜，來的都是直接搶劫，這下認知錯了，人家都是江洋大盜，是不習慣小偷小摸，為何農村的院子籬笆那麼矮，是因為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讓賊惦記，這莫非也是盜亦有道？

雖然我是當班，但是丟失錢財的直接責任並不在我，就是和賊擦肩而過、四目對視的瞬間察覺不夠，事後想想那種環境，即使不在東北了依然不寒而慄，如果那一刻真的近距離碰到賊了，我們會正面衝突么。當我還是個小男孩時，我問我爸爸，將來我會變成什麼樣子了呢，我會變得勇敢么，我會很正直嗎？他這樣子對我說，世事不可強求，我們無法預見未來，順其自然。

集團和廠里最終也沒深究這個事情，只是要求財務室加防盜門窗，不留現金。不管怎麼說，這個經歷讓我心有餘悸，更沒想到類似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以後再穿插講解。說這個事兒的目的並不在於強調雞鳴狗盜，只是說我之前對東北的印象過於膚淺片面，東三省將近一個億的人口，難道只是一句話東北是個好地方就能囊括所有?任何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甚至多面性的，像這地方既有鐵骨也有柔情，既有寒冷也有溫暖，既有光明也有黑暗，我們不能主觀地帶有色眼鏡的去看待一些事物，這個世界就算眼見還不為實呢。人們的心眼決定了雙眼，以何眼觀世界，便觀到何種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