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間氣態2風流
說書先生總喜歡把那些個江湖高手的過招說的如何如何的驚世駭俗,多麼的令人神往。而且啊,高手大多數都是選擇在一個夜黑風高,或者是某個巔峰去一戰。
然而,當真正的大宗師在張玉府面前去一戰的時候,張玉府沒有發現那些個條條框框的規矩。李謫仙也沒有提前給蘇溫下戰帖,蘇溫同樣也沒有那樣的興緻,僅僅只是因為兩人想一戰,並且都知道對方會來洛安城,就這麼簡單。
李謫仙來了,來與蘇溫一戰,僅此而已,這就是兩個當世絕頂的大宗師的一戰。
“小子,借我一劍。”早已下驢與張玉府並肩步行的李謫仙說道。
接着,不待張玉府反應,長劍故人酒不受控制的從劍鞘中飛出,在空中劃出一個滿月後穩穩的落到了李謫仙手中,而公府閑留下的劍氣,卻是被那劍鞘死死的鎖在了裏面。
“小子,看好了,第一劍,意氣!”
李玉府只看到李謫仙從洛安城數十丈外飄然而至那個大概是城門的地方,然後一劍遞出。
剎那之間,整座城都開始劇烈的搖晃,那些個本就不堪重負的矮牆斷壁也徹底的坍塌開來,城內的建築倒是沒有如想像中的垮塌,只是沿着中央主街道,有劍氣自北向南貫穿了整座城池!
無論是作詩還是出劍,都講究氣力,最看好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今日有一劍,一氣貫洛安!
潑天的劍氣,讓隔着老遠的張玉府都被激蕩而出的劍氣割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血人,但張玉府卻絲毫不在意,只是盯着李謫仙,或者更為準確的說,盯着李謫仙手裏的劍。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劍氣在一刻鐘之後漸漸平息,而此刻城中那始終沒有露面的蘇溫終於動了,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從城中傳來:“蘇溫還禮來了。”
話音剛落,城內的塵土忽然漫天飛揚,一座座房屋土崩瓦解,但都在向李謫仙所在的方向移動,然後速度開始由慢變快,漸漸的,一座城被堆成一座百丈高的城牆狠狠的砸向李謫仙,有一雙手推城撼劍!
李謫仙不退反進,整個人背朝那座巨牆倒劃出去,手中的故人酒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刺去。
“第二劍,風流。”
李謫仙在距離那座牆僅僅六尺的時候,一個轉身,劍隨人走,一劍橫斬,那本是無敵姿態的巨牆,被一劍切開,上半部分彌散在空中,塵土隨着長劍捲起的大風向後飄散,下半部分則是從中間出現了一個平整的切口,向左右兩邊散開。
十丈之外,有人羽扇綸巾,朗目星眸,面如冠玉,一襲素袍,說不盡的寫意風流。
夫子蘇溫!
李謫仙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回頭看着早已不能站立的張玉府,說道:“第三劍,逍遙遊。”
李謫仙那一身本是人間巔峰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說不出的氣態,沒了張揚跋扈,沒了氣貫長虹,甚至沒了風流!
張玉府知道,李謫仙被譽為逍遙天地的第一人,就恰恰在於他不受任何事物的束縛,此劍逍遙遊,是真正的人間逍遙。
蘇溫面無表情的看着李謫仙的起劍,他扔掉手中的羽扇,雙手抬起作扛鼎狀,輕喝一聲:“為蒼生請命!”
有張玉府看不到的一股雄渾力量從四面八方湧來,百鳥朝鳳似的聚集在蘇溫手上,這個儒生越看越是像一個沙場征戰的老將,可是他分明就只是一個讀書人。
書生舉鼎為蒼生。
雲海不知為何,在蘇溫舉起蒼生鼎后瘋狂翻湧,甚至還有絲絲的……顫慄!
天上有仙人,畏懼蒼生人間!
一根巨大的雲柱自空中下垂,筆直的立在了李謫仙和蘇溫中間,連通天地。
李謫仙先動,蘇溫后動,兩人一起撞入雲柱當中,張玉府只覺得七竅在那一瞬間都失去了知覺,等到回過神來之後,沒了李謫仙,沒了蘇溫,沒了洛安城。
同樣沒了驢。
李謫仙走了,帶走了公府閑的驢,蘇溫走了,他徹底的帶走了洛安城的繁華無雙。
這一戰,李謫仙送給了張玉府三劍,而蘇溫,也是毫不吝惜的送了張玉府兩勢。至於能領悟多少,吃下去多少,這就全看張玉府自己的造化了。
兩人誰勝誰負,張玉府也不知道,同樣也不太在意,那樣的神仙人物,誰勝誰負對自己而言,並無多少干係。
三劍撞擊,加之蘇溫的兩勢,讓張玉府體內那股雄渾內力開始向四肢百骸沖刷,不可避免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大股的內力流失,張玉府僅僅只能吸收一小部分。
張玉府握了握拳頭,這應該就是世人口中的,八品。
大周建國以來,將官職從九品到一品由低到高排序,江湖當中也用此制來為武功高低排序,九品最低,九品以下嘛,就是不入流,至於一品之上,廟堂在一品之上,是人間九五,至尊的帝王,江湖之中,一品之上,是大宗師,而今的人間還有五位大宗師,但是卻有三位歸於廟堂。
張玉府看了一眼滿身是血的自己,不由得輕笑一聲,張玉府啊張玉府,李謫仙在弱冠之年,早已是一個名動天下,以文入聖的風流大宗師,而立之年,再以劍入大宗師,風華無雙。
但在同樣的年紀,自己卻連李謫仙的飄散出的一縷劍氣都抵擋不了,世間終究是有天才,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一劍西來!
有一劍往西邊朝張玉府急掠而來,有如神來之筆,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軌跡,到了張玉府頭頂之上,猛然下墜,落在張玉府胸前三尺之外停下,故人酒。
李謫仙借劍又還劍,人家劍仙,也不稀罕故人酒,至於為什麼稀罕那頭驢,這就得問李謫仙自己了。
張玉府在和李謫仙一起西行了兩千里之後,終於該獨自南行了,江南的諸侯王柴江都,有雄甲天下的步軍魏武卒,佔據富庶的江南道,兵精糧足,加之七年前有天下最為優秀的騎軍將領代宗的加入,柴江都儼然成了那七國當中名列前三的大諸侯王。
斜陽灑過古城舊址,把一道影子拉得很長,那個年輕人的身影,成了大周風流的最後見證者。影子越拉越長,人亦是遠去。
“怎麼樣,公府那傢伙的傳人可以的吧。”百里之外,兩人並肩而立,李謫仙開口對着蘇溫說道。
蘇溫斜着眼睛看了李謫仙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當年和他賭酒輸了一頭驢,你終究是要回來了。”
李謫仙聞言有些尷尬,想到當年不知道怎麼想的,去和公府閑拼酒,還拿自己最愛的毛驢做賭注,結果當然是輸的一塌糊塗。
他以三劍換驢,蘇溫則是還了當年公府閑的一個人情,自此以後,再不相欠他公府閑什麼了,而蘇溫這一次,也是真真正正的要去爭一爭這天下了。
風雲涌動,試問幾分風流,天下幾分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