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謫仙同行2000里

隆冬時節，見到一抹陽光總是會給人心曠神怡的感覺，能就此躺在太師椅上曬個太陽，或者提壺酒爬個山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陵堯山，這是傳說中聖人陵堯出生的地方，北邊是北地寒苦氣息，南邊卻是有着江南那種怡人的舒適和溫暖。

但就地理位置而言，陵堯山還是處於北方，甚至不毗鄰大海，是深處內陸的一座大山，人們都相信，是因為聖人陵堯的氣運萬年不衰，一直溫養着陵堯山，故而才會有這樣的奇觀。

自陵堯山南下三百里就是洛安城，那座六百年的帝都，而今卻早已因為戰火而化作了一片廢墟。

陵堯山上下來兩人一驢，人呢，一老一少，小的自然是張玉府，而老的，其實也不算太老，也就五十來歲的樣子，穿着一身的道袍，卻不是道門真人。

那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更不會是斬盡三千煩惱絲的佛門中人了。

張玉府第一次遇到這個傢伙是在雪地里，當時張玉府剛剛從客棧中出門，沒走多久，就看到不遠處一個在起伏着的雪堆，出於好奇，張玉府走過去扒開雪，竟是一個人被雪埋有一尺深，還在呼呼大睡。雪的起伏其實就是他在吸氣與呼氣時胸膛的起伏罷了。

這等天氣，大雪下一夜在北方也才能有一尺厚，此人明顯就是在此地睡了一夜，卻沒死去，一身道袍沒有一點雪在上面，這自然是五品以及以上的高手才可以做得到的。

張玉府原本打算就此離開，他並不想管這些個性格和行為都很古怪的江湖高手，一不小心，他就得去見他的亡父了。

沒想到的是，那人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只此一下，張玉府便動彈不得，老傢伙那句話張玉府一直記得

“我教你學劍，你把驢給我。”

老人姓李，身上的道袍，按他的話說，打賭贏來的，他喜歡張玉府叫他李仙人，實際上他和仙人相去十萬八千里。一天天的不修邊幅，還嗜酒，好酒也就算了，酒品還不好，喝一點酒就容易醉，醉了之後就喜歡胡言亂語，張玉府都已經習慣了。

一開始張玉府覺得李老頭的文學功底不輸先生，但在李老頭和張玉府的交談之中，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那份文學修養，甚至讓張玉府生出一種哪怕是教出了南玉這樣大才的先生，或許，也比不過眼前這個邋裏邋遢的老人的感覺。

張玉府和老人結伴同行一月有餘，老人說過，他要去洛安城，到了洛安城之後，老人教他三劍，然後換他手裏的驢。

老人仍然會讓張玉府如原來在落鶴山一樣的去砍柴，此外，老人鳩佔鵲巢的搶了張玉府的驢，讓張玉府在這千里的距離中步行。

本該出兩遼之後往南而行的張玉府，陪着老人往西走了很久。

“前輩，我們距離洛安城已經沒有多少距離了，敢問前輩，要去那早已荒廢的大周舊都做什麼？”張玉府問出了心裏所想。

趴在驢背上的老人沒急着回答，只是換作常人習慣的倒騎驢，然後倒下靠在毛驢背上，任由陽光撒在身上，老人也露出一個舒服的笑容，這才回答道：

“去看一個故人。”

這一句話，給張玉府聽得雲遮霧繞的，洛安城早已無人煙，何來的故人一說，但略加思索之下，張玉府也就想通了。

故人，故去之人亦是故人。

老人雖然沒有看着張玉府，卻是料到了他心中所想，笑道：“那傢伙不是死人，他啊，倒是也該死咯。

”

張玉府眉頭一皺，不是介意老人猜出他心中所想，而是想不通老人究竟要殺誰，那人的武功得是多高才可以讓老人千里迢迢的去往洛安城與之一戰。

在冰天雪地里睡覺，還有可以看出公府閑的驢的這等眼力，老人的武功只怕是在江湖上也可以叫得上名號，只是張玉府想遍了那些個耳熟能詳的李姓高手，都沒能和老人的形象相符。對此張玉府也只能想作是老人是個化名的大人物。

“那人也是像前輩一樣的高手嗎？”張玉府問道。

老人想了想，然後說道：“他啊，一個書獃子，也不算是，他叫……蘇溫。”

張玉府猛然停下了腳步，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毛驢上的老人。

蘇溫！那個讀書讀出來的儒家聖人，世人送其兩字——夫子！

你這老傢伙該不是去找抽的吧，而且人家蘇溫遠在江南，來這鳥不拉屎的洛安城作甚。

“前……前輩，打蘇夫子？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宗師啊，咱不會是說笑的吧。”張玉府有些忐忑的問道。

躺在驢背上的老人輕笑一聲，說道：“臭小子，怕了？蘇溫嘛，又不是沒和他打過，只是向來都是勝負不分而已，想來這次也是如此，無非是貪圖這毛驢，送你三劍罷了。”

聽得此話，張玉府死死地盯着毛驢背上的老人，是了，這個脾氣，姓李，是他！

大宗師——李謫仙！

之前張玉府根本不敢去往那個方向去想，他怎麼敢相信有一個大宗師和自己相伴而行了兩千里，他只是以為老人會是四品以上的高手，未曾想竟會是那逍遙天地間第一人的李謫仙！

以文入聖，再修劍，又入大宗師，若不是從未教過詩書，或許夫子二字，他也可以與蘇溫一爭。

加上死去的公府閑，天下大宗師也不過六人而已，此六人武功都為當世絕頂，而六人當中在世人眼中可以超脫其他五人而登臨那天下第一寶座的，大概就是李謫仙了。

原本還有公府閑，只是公府閑當初孤身守在破敗的雁門關，以一人一劍抵擋南下的數萬草原鐵蹄，結果元氣大傷，成了六人當中最先離世的大宗師。

李謫仙抬起頭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張玉府，笑罵了一聲：“臭小子，走了，大宗師的一戰，可不是相見就能見的。”

“哦……好好好好好，前輩，等等我……”

洛安城，一座原本繁華了六百年的古都，而今只剩幾座矮牆，就連城門，都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斷壁殘垣，破牆屋瓦，哪裏還有繁華。

“壺中藏明月，發上染歲月，年年歲歲青絲見發白，唯有明月歲歲同，斷壁殘垣，幾分繁華樣貌。”李謫仙悠然說道。

洛安城就在眼前，沒有那當初天下第一雄城的宏偉氣魄，有的只是蒼涼與破敗不堪。

“蘇溫，李謫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