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雙子星
露央沙沒想到掛斷電話不久后,沐子便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的休息室里的自己。
她不由分說地拿開冰袋看了看傷勢,有些自責地道:“我應該堅持和你一起行動的。”
露央沙支撐起來認真道:“那博士怎麼辦?”
“啊,博士都那麼大了,能一個人照顧好自己的。”
似乎是覺得這個玩笑過於好笑,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捂嘴偷笑了起來。
不過話雖這麼說,要離開治療所,她們還是認真地去向博士告別,畢竟這裏也沒有公交,只有博士的車能夠送她們快速回到草津鎮搭巴士離去。
夜間駕駛,危上加危,露央沙死死地盯着博士的動作,使得老博士一掃到後視鏡時便滿頭冒汗。
但惡習難改,他還是止不住頻頻回頭對沐子道:“像你之前所說的幻覺,有可能並不是一種失調,反而是大腦高效活動的體現。”
“現如今人工智能技術發達,總有人喜歡將計算機和人腦的處理能力做比較。但計算機的路徑十分單一,而人腦要將色彩整合成圖景,要分析繁雜的各種頻率的聲音,在運動中適應環境調和下一步的動作,不說計算方式不在一個維度,而且人腦絕大部分的“內存”早已用來維繫我們基礎的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互聯網上的各種議論對博士造成了困擾,導致他突然展現出了連同對計算機的憤慨,總而言之他長嘆了口氣才繼續回到正題道。
“當然,對於環境中如此複雜、各個維度的信息,即便是人腦也力有未逮,於是有很多信息被沉澱或者說緩存下來,不是我們沒看見,而是暫時忽視了它們。”
“這些信息在未被喚醒之前可以說是完全無效的,但對於一部分敏銳的人而言,卻能把這些瑣碎的、毫無關聯的信息以邏輯或某種思維串聯起來,形成可被辨認的完整信息,那便是我認為的沐子你所感受到的幻覺。”
“說簡單點,一個畫框裏藏了兩幅畫,有人只能看見表面的一幅,你卻能看見裏面的一幅。”
他十分有興緻的接着道:“紗耶香你的大腦,在我看來,就和愛思斯坦的大腦一樣,或許就有哪個區域高度開發,很有切片研究的價值。”
沐子嚇得抱住自己的腦袋,只能回投以幽怨的眼神,但這隻使得老博士得意於自己的調戲成功,哈哈大笑。
一個不注意,車顛簸着在三人的冷汗中和樹交錯而過,又好一番掙扎才拐回了正道。
“駕照!”
露央沙憤怒地低叫了一聲,老博士的臉上的笑容也盡數化為了悻悻惶恐。
“我是真的有.....”
老博士小聲嘟噥着,只見燈打出的路逐漸平坦,熊出沒的牌子也消失,慢慢地出現了與草津溫泉之路的交匯口,老博士小心地停下車來,回首道。
“到了,從這裏就好下山去了。你們真的會再來的吧?”
老博士似乎對於分別有些戀戀不捨。
沐子被露央沙瞪得有些心虛,但誰叫她做了承諾呢,於是道:“我夏天會過來幫忙的。”
露央沙無奈地合上車門,看着轉而盯着她、好似不放過每一個“壯丁”的老博士,不知怎麼地想到了尾花武,嘆了口氣道:“我和紗耶香一起過來,不過我可不要再坐你的車了。”
她咬牙切齒地道:“駕——照!”
“啊..........”老博士聽到這兩個字一點都不眷戀了,他如同抱着堅果的松鼠般縮回“洞”里,一個轉彎便歪歪扭扭地溜走了。
又是幾個小時的車程,露央沙邀請沐子去她家住上一晚,明天再去找尾花樹,沐子當然答應,她也不想回學校填寫夙夜未歸的怪異理由,也沒人會信啊。
不過她很快被來到的地方給震到了,這裏恐怕是帝都最中心的所在,無論是國會還是總理大臣的府邸可都在不遠。
高樓在黑夜裏散發著輝光,這片區域就連路邊的路燈都散發著一種高貴的氣息。
沐子忐忑地思索着是先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就被露央沙拽進了自動門,水晶吊燈,手織地毯,彬彬有禮的侍者,眼前的公寓內部甚至能讓國際賓館晦色,除了安靜到死寂。
一層只有一間,不用考慮安全問題,更不用考慮和鄰居聊天,開門后裏面一片黑暗。
露央沙輕車熟路地進去了,反倒是沐子受不了一路將能打的燈都打開,好奇道:“仲見先生不在嗎?”
“他很少回家。”
露央沙只是淺淺地回應了一句,她原來是興奮地跑進屋裏去挑給沐子用的睡衣毛巾。
過了一會才看到她從門邊探出頭來,兩手帶兜帽的可愛睡衣一手類熊一件類狼,開心問道:“你喜歡哪一件,沐子?”
沐子托頜思索了一會,點了點熊。
見露央沙竄進竄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沐子默默自己打開了客廳的冰箱,倒了兩杯飲料又拿了兩袋零食,端着坐到了沙發前,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可以說是不客氣到了極點。
她一個一個地換着頻道,娛樂、體育、音樂、占卜,她的目光在松子和村上信五身上艱難地遲疑了片刻,再度換了頻道。
當來到新聞頻道時,她也終於變得面無表情,端莊地舉杯輕抿。
“啊!”
但她很快生氣地原形畢露,揮着手道,“露央沙,快來!快來!”
“怎麼了,沐子。”
露央沙臉紅地竄出來,身後不知道藏着什麼。
“你看!你看!”沐子指着屏幕,氣到了極點,上面似乎是nhk新聞的重播,“直人竟然上電視了,還和嵐斗老師並肩站在一起!”
露央沙估計沐子生氣的應該不是賭約,而是不是她和嵐斗第一次上電視這件事。
不過這種只有一小段時間還在角落有什麼好生氣的,自己幾乎每周都要看見父親的那張冠冕堂皇的臉佔據屏幕中央大放厥詞,那才叫讓人難受呢。
她看了一會道:“已經開放內部採訪了啊,看來這次警視廳還真的是信心滿滿啊,也難怪,畢竟是洗刷恥辱之戰。”
“洗刷恥辱之戰?”沐子好奇道。
“池袋殺人案不是一直沒有告破嗎?當時的各種媒體還嘲笑說警視廳將三件案子綜合在一起是為了把三件變成一件,面子上好看一點。”
沐子看着刑警們面對鏡頭笑容洋溢的、慶功般的表情一臉困惑,畢竟玩笑歸玩笑,警視廳還是有很多厲害、冷靜的警察的,“可即便浜地水族店殺人案破了,前面不還有兩件嗎?值得這麼高興嗎?”
“可能是案件間真有關聯,那群笨蛋現在一定覺得自己離勝利不遠了吧。”露央沙撇嘴嘲諷道,“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他們。不說這個。”
她不好意思地將背後的內衣盒拿到身前,“沐子,你喜歡哪一款啊。”
“啊!”沐子捂住眼睛,耳根也紅透了,“你幫我選就好了嘛!”
“哦哦。”
由此可以見得露央沙從小到大應該是沒有朋友來家裏玩過,這點就和沐子截然相反了。
至少在鄉下她朋友還是很多,畢竟她擅長點心、料理,又是劍道部的主將,自然受歡迎,連從小到大,班上的小動物都是她來照料,只是來了帝都才有一些無依無靠的感覺。
過了一會水熱好后,兩人搓完背沖洗后一起躺在浴缸里,感覺疲憊緩緩消逝,霧氣撲在玻璃上,襯着帝都的夜景,一片霓虹色彩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尾花武,尾花樹。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一個有精神病,一個卻沒有,一個像小孩,一個卻成熟穩重,真像雙子星呢。”
沐子感到奇怪地道:“兄弟姐妹長大后性格都會走向相反,好像天下都是如此。”
也許是因為尾花兄弟的事心有感觸,露央沙認真思索道:“也許是生活得太近,所以只能看到對方的缺點,從小時便暗暗努力想着不要成為對方那樣的人,最後大相逕庭。”
“不過也有雙方有一人過於出色的情況,剩下一人的優點全部被覆蓋,所以只好朝另一個方向努力。”
“但即便是性格相異,兄弟之間還是會相愛的吧?”沐子想到:“就像真田信之和真田幸村,一個加入了西軍,一個加入了東軍,為了將家族保全。”
“相愛么.........如果尾花樹不愛他的弟弟,應該就不會花錢把他送進治療所希望把他的病治好,只是要說愛的話.......”
露央沙想起進門時尾花樹握住她的手道謝,奇怪地道:“........雖然表現得很親切,他卻根本不認識一直照顧他弟弟的護工,甚至後來生氣時還對弟弟說出“臭死了”、“不如早點死掉”之類這樣傷人的話。”
“反過來從尾花武的表現來看,也很反常,他雖然一直念叨着“哥哥”、“哥哥”,而且很明顯是認識尾花樹的,但實際上相處時卻和他一點都不親近。”
“浜地水族店殺人案的附近幾天,尾花武被他的哥哥領走,理由是看望母親,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而監控照片上的人,持槍殺死浜地的人,到底是尾花武還是尾花樹,亦或是都不是?”
沐子笑嘻嘻地潑了把水打斷她道:“估計要等到睡完覺后再調查尾花樹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