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死祭
“河神大人說了，這次的祭祀方式必須採用死祭。”
村長的腰背挺得筆直，眼神中發出的亮光不似平常。
“死祭？”
“那也簡單！”
壯漢聽了村長的話，滿不在乎地答道。
“是你以為簡單。一介莽夫！”
村長看了看壯漢臉上的橫肉，鄙夷之意頓生。
壯漢幾欲發火，拳頭緊了又緊，上面的根根青筋幾乎爆裂開來。
末了，還是忍了下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那你說，怎麼辦？”
“村！長！”
“這個死祭儀式必須由我來帶頭執行。”
村長沒有看向那個壯漢，反而看向了天邊的夕陽，最後語氣堅決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的阿明，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他忽然想要確定一件事情。
天邊落日的餘暉映着村長古銅色的臉，遠遠望去，黃澄澄的一片，讓人看不清村長臉上的表情。
阿明有些失望了。
一片壓抑的窒息忽然包裹住了他。
那就這樣吧！
認命吧！
也許自己就是這麼沒用！
現在的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想保護的村民保護不了！
想保護的小牲畜也終將會被找到！
也許自己始終做不到像其他的同族那麼強大！
阿明的頭又重新低了下去。
心也灰了下去。
十年前他法力尚在時，都沒有完成的事。
如今，他法力全失，更是無能為力了！
就在阿明頭低下去的一剎那，村長也望向了阿明。
他看到阿明還是低着頭。
嘴角動了動，本來想說出一兩句難聽的話來刺一刺他。
但不知為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
“九為陽之數。”
“九九為極陽之數。”
“死祭本是極陰之事。”
“所以，這死祭必須要與九九之數相互配合，方能陰陽並濟，達到最佳效果。”
村長一一向大家解釋道。
“這怎麼配合？”
人群中有人問道。
“首先要挑出咱們村子裏九個陽氣極重的漢子。”
“我自然算得一個。除了我以外，還要再挑八個。”
村長望向人群中。
眯起眼睛，觀氣。
此時，已經日薄西山。
人身上的陽氣逐漸減少。
陰氣逐漸侵入體內。
頭頂上的那把陽火也會如風中殘燭一樣，逐漸衰微。
可是，陽氣極重的人則不一樣。
他們自身的陽氣會去補充頭頂的那把陽火。
使得頭頂的那把陽火燃燒得始終烈烈如星。
所以，村長很快鎖定了人群中八個陽氣極重的人。
然後，村長簡單地將死祭的方法告訴了這八個人。
要求這八個人必須全力配合自己。
這八個人看着面色凝重的村長，紛紛點頭。
......
太陽好像背負着重擔似的，一步一步蹣跚着，顫顫巍巍着，走下了西山的青峰。
天上的最後一絲亮光，也即將收盡。
天地萬物都開始籠上了一層灰濛濛又泛着橙色的霧光。
連刀刃也不例外。
已開過鋒的薄如紙的刃上，閃着一層妖麗的橙光。
村長手持利刃，緩緩走向阿明。
阿明此時已經被架在了河邊的高台之上。
阿明還睜着眼，但眼裏已經了無光色。
忽然，利刃的光反射到阿明的眼裏。
他眼睛微微發痛。
頭一偏，想要避開這亮光。
可是，村長手裏的利刃，恰恰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可避免的熟悉感充斥着阿明的感官。
這是......？
一段遙遠的記憶猝不及防地湧上心頭。
阿明陷入了回憶當中。
回憶像一直逝去，從不停歇的河水一樣，流淌在他的眼前。
......
當阿明從回憶中驚醒時。
他只感覺到心臟那裏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像被蜜蜂蟄了一口，破了一個小小的洞。
熱熱的，但是不疼。
他低下頭一看。
果然熱剌剌的血滴，你爭我搶地從他的心臟里擠了出去。
那把利刃，插在了他的胸口。
一雙手緊緊地攥着利刃的刀把。
是“村長”。
阿明還是沒有感覺到疼。
還是覺得心臟那裏熱得厲害。
那把熟悉的利刃迅速地被從胸口處抽了出去。
阿明忽的感覺，胸口處缺了一大塊。
疼的感覺像河水一樣姍姍來遲。
大片大片地沖刷着自己的身體，密密麻麻。
阿明的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很快，比剛才更痛的感覺來襲。
那把利刃再次被送入了胸口。
還是被“村長”握着。
一次，兩次，
......
就這樣，阿明眼睜睜地看着利刃一次一次地被送入胸口。
在疼痛感已經麻木的同時，默默地計算着次數。
這是第九次了。
應該要結束了吧。
果然，“村長”第九次從阿明的胸口處抽出利刃時，停了下來。
村長轉頭看向了身後的那個人。
把利刃交給了他。
那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陽氣極重的人。
他把利刃交給那個人。
小聲安排着那個人，在阿明的肝臟處再刺上九刀。
阿明本來不想聽見。
可是，痛感使得他的聽覺格外敏銳，格外清晰。
這原來就是死祭的方法啊！
首先，在心臟處刺上九刀。
接着，在肝臟處刺上九刀。
再次，在脾臟、腎臟、肺臟處分別刺上九刀。
最後，在四肢處再分別刺上九刀。
總共刺上九九八十一刀。
正好符合九九極陽之道。
身體裏像河水一樣的痛覺再次來襲。
河水在身體裏亂竄胡鑽。
想要找個出口，釋放出去，以緩解這疼痛感。
最後，還是從眼睛處奔流而下。
阿明的睫毛微微一眨，一滴淚撲閃着翅膀，從眼眶裏飛了出來。
對不起，村民們。
沒有保護好你們，是我的錯。
是我法力低微，愚昧蠢笨。
若有來生，我一定會盡到保護你們的職責。
若有來生，我還要問一問......
林若水看着阿明一次一次地被刺。
可是，她無能為力。
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忽然，她發現那滴淚竟然向著自己徑直飛了過來。
一開始，還晃晃悠悠的。
後來，越飛越快。
沖向了那層透明的“阻礙”。
林若水本來還以為那層透明的“阻礙”會擋住那滴眼淚。
可是，沒有。
那滴眼淚視透明的“障礙”為無物，輕輕鬆鬆地越過，大大咧咧地飛了過來。
一直飛到了林若水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