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吾名崔琰
傅宣又氣又急,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這和謫仙說的‘轉世投胎’一點都不一樣。
他蜷起手指,回憶起之前對冥王做下的蠢事,依舊曆歷在目:“金陵台那日奴家嘗過也試過,自是知曉的。”
鬼魅按照鬼律是不可與人暗通款曲的,他這些年來也見到過不少好看的書生公子從潛龍山路過,有時動動春心,會現出真身一見,不過大多數時候會把那些人嚇個半死。
至於原因么倒不是因為長得丑,而是他鬼力低微,有時和凡人走着走着,剛要發生點什麼,突然雙腳離地,飄到空中。
再加上大晚上的,冷風一吹,青絲紛飛,你就算是長得再好看,人家也不可能為了貪圖色相丟掉小命吧。
而為什麼沒有鬼來和傅宣相好,這點他就更加冤枉了。
因為尋常的鬼魅需下到陰司等待投胎,照理也不存在鬼鬼相通一說。金陵台向來太平無事,適齡的男鬼幾乎為零,若讓他清白之軀委身一個老男鬼,就算是給他再多蠟燭元寶也不好使。
說來慚愧,一介艷鬼,活了十六載,死了三十載,兜兜轉轉居然還是個完璧。
恥辱!
七月初八,他也是第一次吃到葷腥。
聽到傅宣的回答,男人的臉色愈發難看了,遒勁的五指抓着傅宣圓潤的小下巴,不怒自威:“恬不知恥!”
傅宣的熱淚滾落到男人的手背上,嘴唇翕動,想替自己辯解,卻被硬生生捏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花媽媽常教導他,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狐媚子。
就算是有,那也是裝出來的。
越是正襟危坐,不為所動,暗地裏的想法才更為粗鄙,不堪入目。
故而傅宣不羞也不惱,將整個身子撞進男人懷中。
強勢的龍涎香味衝進了傅宣的四肢百骸,心臟撲通撲通地飛速跳動。
是不是這樣做,就能換得一絲生機呢?
燭火忽明忽滅,晃眼醉人得很;簾幔輕輕掛下,只留出一道幾不可察的縫隙若隱若現。
按照南風館的規矩:饜足過後,便能同對方討個賞賜。
傅宣看着高高的房梁,還是覺得這一切都如同做夢似的,不由地深呼了幾口氣。
“府君,奴家能同您商量件事嘛?”
“何事?”
冥王斜過星火般的眼眸,厭棄地往外挪了幾寸。
“奴家一介小鬼,沒別的能耐,唯有這具身子是個銷魂窟,不如待府君哪日膩了,許奴一個轉世投胎?”
男人眉頭緊蹙,朱唇輕啟:“吾乃陰司冥王,受眾鬼朝拜,萬人懼憚,你竟不願與我長相廝守?”
傅宣的臉上劃過一絲驚詫,小手冰涼,不明白為何男人會這麼說,更不明白為什麼會稀里糊塗選中他。
他不敢再多想,衷心應答:“自是肯的。”
而後莞爾道:“那奴家另討個賞。”
男人將他晾在一旁,久久未吭聲。
傅宣無奈撇撇嘴,繼續把話說完。
“既成了婚,奴家與府君便是佳偶。旁的人喚您‘府君’‘冥王’‘閻王大人’這些敬而遠之的名號,奴家不願同她們一樣,可否改口‘夫君’?”
“污言穢語!”男人厲聲喝斥。
傅宣很是受傷,這也不讓那也不許的,那不成了正大光明的白嫖嘛。
換作人間,男人此等行為是要被五大三粗的打手蒙在粗麻袋裏亂棍棒打的,而且還是需得躺在床上靜養,三天下不來床的那種程度。
男人醞釀片刻,沉聲而出:“吾名崔琰。”
傅宣獃滯了片刻,露着淺淺的微笑:“那奴可喊您‘崔郎’了?”
抬眼,閉眼,抬眼,閉眼。
男人又開始裝聾作啞。
傅宣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想要挨他近一些,可害怕被男人罵,動作都是輕輕柔柔的,繃著神經還得留意有沒有了吵到他。
好不容易費了半天的勁,累得快要虛脫了,才挪到滿意的位置。
崔琰閉目不語,像是睡著了一樣。
傅宣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才不舍地掰正腦袋。
這可是自己的第一位客人啊!
崔郎,崔郎。
傅宣又在心裏默讀了兩遍,覺着這稱謂分外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