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打開商路
大軍出了鎮峽關,馬自得火槍兵一路跑步前進,嘴裏還一二一,一二一,腳步踩在一個點上,咔!咔!咔!
整齊劃一,驚得密林里的鳥都撲稜稜的飛遠了。
眾人看了半晌,也沒看出門道。
李來亨打馬上前,笑嘻嘻的問馬自得:“鵬舉,軍中怎麼這麼多光頭?”
“沈永忠部的俘虜唄。”
“這麼多,不怕反水啊。”
“五百人,他們都交了投名狀,俘虜的軍官都被他們幹掉了,每人一刀。”
“額。這跑步是幹啥,準備給你當儀仗隊?”李來亨不懷好意的問。
馬自得看了一眼他這個鄉下人,也不多做解釋。“你沒看出來這樣跑的快嘛,逃跑進軍都方便。”
李來亨沒問出啥來,正好被高皇后喊過去了。李來亨是李過的養子,李國是李自成的侄子。高皇后子孫不昌,對這個拐彎的孫子疼愛非常。
這次南下,忠貞營派了高一功帶李自成遺孀高皇后,李來亨,劉國昌、劉世俊兄弟。合計四千兵馬和一千輜重營。李過和其他人看家,同時派了人去夔東,準備合適的時機南下。
馬進忠派了馬惟興率領兩千騎兵,馬自得率領兩千火槍兵,還有一千輜重營。
兩邊加起來一萬人,馬自得覺得差不多能給師傅堵胤錫撐場子了。
歷史上,堵胤錫可被欺負的夠嗆。君子營被曹志建所滅,他在朝中無立足之地,連家眷都被同僚幹掉。今年的年底他實在撐不住了,嘔血而死。
全州的城樓近在眼前。
守軍是焦鏈和盧鼎。大軍過境,可把他們嚇壞了。忠貞營凶名在外,不止打滿清厲害,軍紀不佳也是名滿三湘。當初何騰蛟對他們分化瓦解,糧餉駐地都不管。忠貞營流動作戰,對清軍和大明都採取以戰養戰,老百姓被禍害的夠嗆。本土派對他們又恐懼又惱火,敬而遠之為上策。
好說歹說,焦鏈和盧鼎打死也不敢開城門。李來亨氣得夠嗆,安奈不住:“咱們直接攻城得了。”
高一功呵斥道:“混賬,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高皇后也在,他耐心跟李來亨解釋,眼下是南下勤王,咱們要給朝廷留個好印象,切不可再度火拚。
馬自得心裏不以為然,擋老子的路,火拚了又咋樣。老曹不是被乾死了。不過這二位都是死於抗清的好漢,的確不適合下手。
全州城門緊閉,忠貞營覺得多說無益,拔營而走。馬自得和馬惟興商量,讓馬惟興領着馬軍跟着忠貞營先走,他自己領着火槍兵輟在後面邊行軍邊練兵。
忠貞營和馬惟興都走了。馬自得紮下營盤,帶着小隊伍來到城門。
這次南下,馬進忠把自己的親兵小隊交給馬炳坤帶着保護馬自得,舐犢情深,讓馬自得感動不已。馬自得來還帶着李明錫何圖復,帶了不少精鹽、白糖和其他商品藏在輜重營里。
他以鄂國公世子的身份寫信給盧鼎,信中稱對方為叔,言進城拜訪故人,只帶親兵小隊和商隊。
盧鼎等忠貞營走遠了,打開城門歡迎馬自得一行。
盧鼎和馬進忠都是左良玉左大帥的手下大將,交情自然不一般。他還認識馬自得,當年的半大小子已經是大人了。馬自得學着文士的模樣,搞了身白袍子,頭髮弄了個道士髮髻,從銀簪子插起來,面若潘安,眼帶星辰,神情依然有半大小子的影子。
好一個騷氣小郎君。
盧鼎暗贊一聲。他哈哈哈走上前,扶起磕頭的馬自得。
“好小子,三年沒見,長成大人了。你爹呢,身體咋樣。”
“回盧叔父,爹爹身體康健,坐鎮郴州,甚是想念叔父。”
可不是嘛,何止是想念,明明是惦記老子,還傳令我讓受他節制。
盧鼎癟癟嘴,自己在全州多自在。當年平起平坐的兄弟伙兒,投到他麾下多沒面子。
馬自得說:“叔父,這是我的商隊管事李明錫,這是我爹的大將李炳坤。”
馬自得有意抬舉手下人,盧鼎聞言面色難看了。好你個小馬,老馬想使喚我,連你也敢對我呲牙。你兩個手下我犯得着認識嗎。
盧鼎打了個哈哈,也不管小馬的兩個手下,拉着小馬進城,“走,喝酒去。”
這是他誤會小馬了。馬自得純粹是後世的習慣,談生意總得介紹下當事人,你把你手下也介紹下,咱也沒意見啊。誰知道盧鼎心態這麼脆弱,怪我咯?
進了內城,迎面走來一隊軍士。領頭的大漢一臉的絡腮鬍子,面色不善。後面跟着兩個身材矮小的小兵,扛着一柄青龍偃月刀,邊走邊誇張的哼哧哼哧。
大漢看到盧鼎,喊道:“老盧,北佬走了?”
敢當面稱老盧,來的想必正是焦鏈。焦鏈是廣西土著,長的南人北像,使一柄大關刀,勇猛無敵。
馬自得見過大場面,哪會被他輕易嚇到?他笑嘻嘻的上前,“稟告焦總兵,北佬沒走,進城了。”
盧鼎怕他造次,真惹毛了鄂國公,給焦鏈介紹到:“這位是鄂國公世子,這是那誰誰。”
馬炳坤和李明錫臉都綠了,他們很想大喊:“老子有名字,不叫那誰誰!”不過終歸沒膽子。
馬自得看到場面尷尬,連忙喊住焦鏈:“耍大刀的,我兩個兄弟叫李明錫和焦鏈!”
馬炳坤和李明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邊焦鏈不樂意了。
“你小子說誰耍大刀呢,你才耍大刀,你全家都耍大刀!單挑!”焦鏈暴跳如雷。
“單挑就單挑,不過不是我,是和他!”馬自得往後面一縮,把保鏢何圖復推出來。
焦鏈轉身,右腳輕輕一挑,關刀被挑到空中,他雙手穩穩接住,一個后馬步扎穩了,吼道:“小子,挨揍別哭!”
盧鼎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當即交代親兵分成一圈,“下注了!買定離手!”
焦鏈首先起勢,大關刀在空中揮了個圈,順勢往前斬去。
何圖復的武器也很騷氣,一柄長刀的刀刃足有一米多長,刀柄兩尺。他雙手握刀柄,馬步往身後一轉,刀刃架住大關刀,然後往焦鏈的懷裏一推,鐺的一聲,火花四射。
馬自得看着何圖復的長刀很眼熟。這不是小鬼子的武士*刀嗎?其實他孤陋寡聞,何圖復使的是戚繼光戚爺爺發明的苗刀。
焦鏈是識貨之人,苗刀還是認識的。此時離戚家軍泯滅於渾河岸邊不過短短二三十年。戚家軍的軍威在武夫的腦海里還是神一樣的存在。
焦鏈鄭重起來,重新深吸一口氣,然後欺身而上。
只見二人鐺鐺鐺跟打鐵似的對了幾十招兒,不分勝負。
馬自得看的好過癮,心想自己上去鐵定出洋相了。對何圖復高看了一眼,湖廣大俠名不虛傳啊!
他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吩咐李明錫拿了一個手雷來,親手點燃導火線,像扔保齡球一樣往二人戰陣中一扔。
呲~~~
焦鏈和何圖復一看冒煙的炸彈,齊聲大喊一聲我草,雙雙後空翻,抱着腦袋趴在地上。
啵!
導火線燒完,手雷裂成兩半,並沒有爆炸。
哈哈哈!盧鼎帶領眾人一陣轟笑。
焦鏈爬起來,氣惱道:“我頂你個肺,駭死老子了!”
何圖復也爬起來,眼神幽怨的看了馬自得,小公爺不地道,自己人也坑!
馬自得哈哈一笑,上去拉住焦鏈,親熱的喊道:“焦叔叔勿惱,我帶了禮物給您!”
焦鏈借坡下驢,“什麼禮物,不滿意換你打。”
“得了吧,跟我的侍衛都干不過。要不我喊我爹來打,你不要認慫!”
馬自得也不生分,左手拉着焦鏈,右手拉着盧鼎,“先吃飯,餓了!禮物帶着呢。”
盧鼎親自安排了城中最好的酒樓。大堂坐雙方的親隨,三個人單獨坐雅間。
等二人落座,馬自得後退一步,對二人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晚輩唐突,給兩位叔叔賠罪。”
焦鏈看了一眼盧鼎,說:“鄂國公這個兒子挺對脾氣的。”他上前一步,扶起馬自得,大聲說道:“別以為你磕了頭,禮物就免了。”
馬自得哈哈一笑:“禮物在這兒呢!”
他從袖子裏掏出兩份禮單,遞給二人。
“手雷一百顆;白糖一百斤;精鹽一百斤;軍服一百套”
“馬家小子,手雷是玩意兒?就剛才扔出來的那東西?莫要誑我!”
“哈哈,剛才是個意外,知道沈永忠怎麼死的嗎?全靠它了。”
這麼一說,兩人的好奇勾出來了。要他趕緊說說。
“自己得意之事要別人講才有成就感啊!”
“就你小子事兒多,那你的兩個手下那誰誰喊上來吧。”盧鼎說。
焦鏈補充道:“那個使苗刀的我看的挺順眼的,一起喊上吧。”
李明錫和馬炳坤進入雅間,盧鼎站起來說,“慢待二位了。李先生、馬將軍請入座。”
又看向何圖復,“這位壯士是?”
“何圖復,湖廣大俠。”馬自得介紹道。
李明錫和馬炳坤連說不敢,眼裏都有淚花了。小公爺厚道之人啊!不然他們在盧鼎眼裏算個屁。
焦鏈親自喊過何圖復,要他挨着坐。
馬自得說:“既然如此,不如熱鬧一下吧?二位叔父的心腹之人也喊上來吧!”
重新換個大雅間,滿滿當當坐了上十人。
馬自得不賣關子,示意李明錫講講從衡州到湘潭的戰事。李明錫走南闖北多年,口才是基本素養,講的是波瀾起伏,蕩氣迴腸,就像一雙天神視角的眼睛看着戰場。
講完了,焦鏈說:“沈永忠死得好,去年被他爹打的夠嗆。話說,馬家小子。你那手雷就剛才炸成兩半的玩意兒?能把城頭燒起來,吹牛吧?”
馬自得說:“就近演示下吧。”
他要求樓下的街道戒嚴,擺上幾個穿衣服的草人。讓何圖復下去拿一個手雷上來,親自點燃扔出去。
嘭!
手雷當街炸開,一丈見方的地面都燒起來了。草人被炸倒在地,很快燒的一灘灰跡。
盧鼎、焦鏈相顧駭然。
馬自得說:“這一顆不算在禮單里哈。”
他索性讓李明錫把白糖、精鹽各取一包來,軍服也拿一套上來。
把白糖和精鹽各取一碟,讓眾人看一眼。
盧鼎的心腹掌管後勤,是個識貨之人,“市面上沒有看到這種貨物。”
李明錫微笑着說:“請品嘗一二。”
眾人品嘗之後讚不絕口。
李明錫說,白糖我們在湖廣賣的價格是十兩一斤,精鹽是七兩一斤。
盧鼎、焦鏈心裏有數了。馬家小子這禮不輕啊。很有誠意!滿意!
李明錫又說:“諸位請看看這衣服,看上去無甚出彩之處,但是我們的價錢便宜。兩套一兩銀子。”
搞後勤的驚訝的說:“比我們做的便宜兩成!”
盧鼎說:“吃飯吃飯!”
趁着酒勁,盧鼎拉上焦鏈給馬自得敬酒:“馬家侄兒啊,你這白糖、精鹽、手雷咋搞出來的,教教叔父唄。”
馬自得警覺的把酒杯蓋住:“兩位叔父不是想一杯酒就拿走我所有的秘密吧。”
盧鼎和焦鏈訕訕一笑,哪能呢,喝酒喝酒!
“不過我可以優惠賣給你們。“馬自得說。
焦鏈哈哈大笑:“早知道你小子送禮不懷好意!說吧,給叔什麼價!”
“白糖、精鹽比湖廣便宜兩成,手雷五兩一顆,不還價!另外兩位軍隊的軍服必須從我這裏買,兩套一兩銀子!”
盧鼎說,“你賣軍服幹啥,這東西看上去賺不了幾個錢啊。”
“盧叔叔,老營的家眷跟着家父轉戰多年,咱們總得為他們找個營生!”
這下盧鼎和焦鏈動容了,他們倆端起酒杯:“這杯酒咱們真心實意敬你這個侄兒。”
全州城頭,焦鏈和盧鼎親自送行馬自得一行。
焦鏈和盧鼎下了一筆大訂單,馬自得同意他們用糧食、草藥、亞麻、硫磺、桐油、紙張等交換。
另外達成歷史性協議,雙方都可以到對方轄區內賣貨,商定徵收十稅一的商稅,不附加其他的稅收,而且免費保衛商隊的安全。
馬自得心滿意足的給郴州的老爹寫信,交代雙方協議,要求儘快交貨。
盧鼎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自得,神色暗淡的說,“老馬生了個好兒子啊。”他對自己的前途悲觀,八成是不要臉面跟鄂國公混了。
焦鏈則一直惦記何圖復。他在酒桌上拉攏何圖復,邀何圖復跟他干,碰了一個軟釘子。何圖復聽他說完,說了句得罪,然後飯也不吃了,抱着他的苗刀站在馬自得後面,看着他們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