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番外】
陸慕然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第二天上班看到栗子空着的工位時,她才想起來忘了讓栗子保密。
心中瞬間敲響警鐘,陸慕然按捺住慌張問王姐∶“王姐,栗子是不是還沒到?”只要她還沒來公司,那就還有阻攔的機會。
王姐補了下口紅,抬手指指外面∶“早來了,被主任叫過去了。”
陸慕然心一沉,但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部門其他人的神態,他們吃早餐的吃早餐,玩手機的玩手機各幹着各的事,似乎都沒有聽到八卦的激動。
她暫時鬆了口氣,王姐這時候忽然挑眉說∶“那小夥子還挺帥的。”
才放下來的心又緊張地高高提起,如同坐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陸慕然心臟有些受不住,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壓低聲音問“你怎麼知道的呀”
王姐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放心,他們不知道,我是昨天下班剛好看見了。”她招招手示意陸慕然坐過去,和她說起悄悄話∶“你挺行啊,這麼帥的男朋友都捨得藏着。”陸慕然心說果然,有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
她只管點頭,王姐說什麼她都“嗯嗯”表示贊同,到最後總算脫離苦海。
栗子抱着一疊文件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她生無可戀地趴在工位上,她坐下來,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好奇地壓低聲音問“你怎麼累成這樣昨天澀澀了啊”
陸慕然眼皮一跳,伸手去捂她的嘴“別亂說。”栗子無辜地眨眨眼,明顯不相信。
陸慕然腦袋側壓在胳膊上,可憐兮兮地說∶“我是心累。”栗子明了"澀澀沒成功。"陸慕然∶“…”
不知道是不是陸慕然的錯覺,自從那天之後,陳京州和她的聯繫越來越密集了。
她往常放假總是一個人待在家補覺,或者開着投影儀看電影,再或者跟栗子一起逛街,時間過得虛快而無意義。
可陳京州總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活動,就像這個周末,陸慕然如往常一樣睡醒,正想着今天要看個什麼電影,陳京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歡快地問“今天你是放假吧出不出去玩”陸慕然將手機放到洗漱架上,擠着牙膏問∶“玩什麼”“蹦極、賽車、滑雪,你想玩哪個”陸慕然哪個都不想玩。準確來說,是不敢。
她這些年的生活平平淡淡的,除了高中早戀外,再沒做過多刺激的事。
陳京州說得那些項目,無論哪一個在她聽來都很危險,她想也沒想地嚴肅拒絕∶"哪個都不想。”
陳京州“嘖”了聲“那來我家吃火鍋”“去你家”
"對,順便給你看看我家寶貝。"
他說得坦然,陸慕然卻驀然一滯,連牙刷上的牙膏掉了都沒注意。她連忙垂眸,忽略掉那份有些明顯的失落”我今天有————”
“有空是吧那我待會兒來接你。”
沒等她把那句話完整地說完,陳京州一錘定音地掛了電話。陸慕然徹底哽住,她想說的是今天有事啊……
陳京州動作很快,半個多小時之後就打了電話過來,說已經到樓下了。事已至此,陸慕然再想拒絕已經來不及了,她換了身衣服,硬着頭皮下去。陳京州今天沒開那輛輝騰,而是換回了自己貼了磨砂藍車膜的跑車。
陸慕然打開車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垂頭和誰發著消息,見她上來,收起手機坐直∶“吃早飯沒”
陸慕然收回視線,搖搖頭∶“沒吃。”
“正好我也沒吃,那咱們先吃個早飯,然後去超市買火鍋食材。”
陸慕然正想說這麼麻煩為什麼不去店裏吃,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陳京州要給她介紹他的寶貝。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她點頭“嗯”了聲。
一路上,陳京州手機微信響個沒停,他開着車沒空看,只有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才能抽空回一下。陸慕然的注意不自覺被吸引過去,思維開始發散,她迫使自己轉過頭,視線虛虛地落在副駕駛前方的玩偶貼件上。
奶紫色的星黛露掛件,貼在副駕駛正前方,她不由地走了會兒神,沒經腦子思考地說道∶“這掛件還挺好看的。”
陳京州偏過頭“是吧,我就說你會喜歡。”
陸慕然倏然一愣,心臟不由地跳了一下,她別開眼∶“哪家店買的啊?我也買兩個挂車上。”陳京州單手扶着方向盤,騰出一隻手打開中間的蓋子∶"裏面還有好多,你喜歡自己拿就行。"小盒子裏面放着好幾個相同材質的掛件,除了星黛露以外,還有許多別的款式。陸慕然拿了兩個放進包里“謝謝。”
陳京州餘光斜她一眼,奇怪地問∶“今天不高興?”她才上車的時候陳京州就有所察覺了,現在才確定。陸慕然扯出一個笑,掩飾道“沒有啊。”
前方剛好又是紅燈,陳京州停下車,手機還在響,他卻沒去搭理微信消息,而是側過頭直直地看着她“陸慕然,我可是差點成為影帝的人,你在我面前演戲很容易被我看穿的。”
陸慕然臉上的笑僵了僵,唇角垮下來,卻抿着嘴不說話。陳京州探頭湊近問“待會兒給你買奶茶,別不高興了好不好”
兩人距離一下子拉近,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撲過來,陸慕然視線有些慌,左右亂轉,卻不知道怎麼對上了他的眼睛,她喉嚨一澀,下意識撒謊∶“我沒有不高興。”
陳京州不信,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陸慕然稍顯刻意地移開視線,指指前方“綠燈了。”
前面的車流開始動了,陳京州撤身坐回去,嘆了口氣,無奈道“女孩子要怎麼哄啊”陸慕然沒說話,安靜地靠着車門,腦子裏思緒亂得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兩個人在超市附近的餛飩攤邊吃了早飯,然後進去買了兩大袋的火鍋底料和食材。
陳京州沒有住在陳家,他在離公司很近的小區有一套兩層的房子。到了地方,陳京州一個人拎着兩袋東西,領着陸慕然從車庫的電梯上去。
他買了這棟樓最頂上的兩層,打通做了一個二層小樓。電梯在三十一層停下,陳京州騰出手按了指紋,大門打開的一瞬,陸慕然吸了口氣。
一樓是一個很大的客廳,分區做得很好,沙發電視所在的休閑區,冰箱和餐桌放在同一片區域,而空出的很大地方,放了各式各樣的健身器材。
白色的樓梯繞了個彎通向二樓,陳京州把袋子放在餐桌上,向她介紹∶“二樓是卧室,還有一個電競房,你打不打遊戲,待會兒可以去體驗一下。”
陸慕然打量了一圈,最後轉過頭,才發現陳京州靠着椅背,一直在看着她。她有些局促地點了下頭“好啊。”
移開目光,陸慕然問起正事“不是要給我介紹你的……寶貝嗎她人呢”“估計還在睡覺吧,它懶死了。”
語氣雖然有些嫌棄,可看錶情分明是喜愛居多。陳京州朝她招手“跟我來。”
他率先上樓,陸慕然愣了愣,猶豫了一下后,也跟着上去。
陳京州上去后打開客廳的燈,走到沙發旁“喏,這就是我寶貝。”
陸慕然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漂亮精緻的籠子裏,一隻小鳥正在睡覺。這鳥長得挺別緻,臉上像是打了腮紅一樣,有兩團圓圓的紅,看起來極為俏皮、
陸慕然曾經在手機上刷到過這種鳥,似乎是叫……玄鳳鸚鵡?她着實愣住“這就是你說的,寶貝”
“對啊。”陳京州拿着菜葉子逗它,“是只鸚鵡,阿予老是叫它腮紅雞。”
他說著一頓,似乎才意識到不該在陸慕然面前提起她前男友的名字,緊張地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
但陸慕然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彷彿只是聽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消息。她走近,低頭仔細去看那隻正在睡覺的鸚鵡,不由失笑∶“確實挺像的。”
陳京州拿了片菜葉子逗鳥“你這麼一說,是有點像啊。”"它叫什麼名字"“叫寶貝啊。”
陸慕然一愣,又無奈又想笑,怎麼會有人給自家寵物取名就叫寶貝啊。
她學着陳京州的樣子拿起一片菜葉,腮紅雞被陳京州弄醒了,抖了抖羽毛站起來,圓鼓鼓的眼睛看着新來的陌生人。
這幅樣子莫名戳中了陸慕然的萌點,她抬抬下巴,輕聲叫它∶“寶貝。”它似乎知道陸慕然在叫它,抖着翅膀靠近,尖尖的嘴巴輕輕碰了碰陸慕然的手。然而下一秒,就連鳥帶籠子被陳京州拉開了∶“走,帶你看看我的電競房。”"好。"
陸慕然放下葉子,跟着陳京州參觀。
他挺有及時行樂的性子,關於玩樂方面都佈置得十分到位,電競房裏五台電腦,比陸慕然看過的電競酒店都要專業。
午飯是在樓下客廳的茶几上煮的火鍋,電視放着陸慕然最近在追的劇,她看着看着就有些投入。等回過神要吃飯時,才發現自己手邊的盤子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堆了許多肉和菜。
陳京州用公筷下了一筷子肥牛卷進去,催促道“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募然夾起一片羊肉卷蘸了蘸料,忽然又聽到他說∶“大小姐,看在我這麼任勞任怨給你涮肉的份上,告訴小的一下今天為什麼不高興唄”
陸慕然被他的語氣逗笑了,蘸料的辣味順着嗆進氣管,她趕緊抽了張紙捂着嘴咳嗽起來。陳京州見狀,立馬放下筷子,一邊拍着她的背順氣,一邊倒了杯水給她。
陸慕然咳得生理性淚水湧出來,她眨了眨浸濕的眼睫,避而不答∶“沒有不高興。”見陳京州一臉不信的模樣,她只好亂扯道“晚上沒睡好,有點起床氣。”陳京州挑了下眉,沒再追問。
吃完火鍋,陸慕然坐在沙發上看綜藝,陳京州收拾完殘局,也往她旁邊一趟。柔軟的沙發沉下去一塊,陸慕然轉頭,只見他整個人跟被抽了骨頭一樣,窩在沙發里。剛剛吃火鍋的時候把茶几往近拉了拉,忘了推回去,導致他那雙長腿沒地方放,顯得有些憋屈。陸慕然伸手將茶几推開,拿着一個橙子,繼續看電視。
膝蓋忽然被碰了碰,她看去時,陳京州剛好收回腿,仰躺着側頭問她∶“真的不想去蹦極滑雪賽車嗎可好玩了。”
陳京州繪聲繪色地和她描述∶“那種從高空落下的失重感,滑雪俯衝往上飛的感覺,還有開賽車的時候,人在前面飛魂在後面追的感覺,不試試真的不知道有多爽。”
陸慕然眼皮一跳,光聽他說都覺得危險,連忙搖搖頭。陳京州頗有些可惜“那好吧。”
他靠着沙發和她一起看綜藝,陸慕然卻忽然有些走神,頻頻往旁邊偷瞥了好幾眼,忽然問道∶“陳京州,你們這種生活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陳京州,他可以為了吃一個桂花糕,開車二十個小時從南城到北川,可以不怕危險地和一群人將賽車開得飛起,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可她不行,她總是顧慮太多,總是循規蹈矩地生活着。陸慕然想,人和人之間果然是有差距的。
陳京州聳聳肩“還行吧,生活都是人過出來的,你怎麼過,生活就怎麼樣。”
他翹起二郎腿,弔兒郎當地一晃一晃∶“其實謹慎一點也沒錯,我大學的時候不聽話偷跑出去跟他們在鳧山賽車,差點連人帶車掉下懸崖,最後好在只是斷了一條腿,在醫院躺了幾個月,被我爸一頓罵。”
陸慕然看着他晃來晃去的腿,可惜地問∶“所以你裝的假肢嗎?”
陳京州動作一頓,瞪她一眼∶“怎麼說話的,有這麼修長靈活的假肢嗎?不信你摸摸,你摸摸。”
他將一條腿橫在茶几上,手還在上面敲了敲,見陸慕然笑着退後,也沒忍住笑,問道∶“怎麼樣,大長腿。”
陸慕然眼睛彎成兩道月牙,敷衍地點頭∶“對對,大長腿。”
和陳京州相處的時候不用太費腦子,他總能把人逗樂。後來無數次,陳京州都致力於攛掇她跟他一起去體驗那些極限運動,陸慕然好多次被他說得心動,最後還是理智佔據上風,毅然決然地拒絕,
進入十一月,南城氣溫低了下來,他們部門的經理終於良心發現,向上面申報要帶他們團建。團建的地點定在郊外的一家溫泉山莊,栗子知道之後,連連誇讚經理和老闆大手筆。“這種天氣泡溫泉也太舒服了。”栗子滿臉幸福。
離團建還有好幾天,栗子已經開始數着日子期待了。每過一天,她就在枱曆上畫一條線。周五,那個早早就被栗子畫了圈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天下班后,部門十幾個人統一從公司門口坐車出發,開了三個多小時,包來的公交車停在了溫泉山莊門口。
山莊設計得古樸,門口是一塊巨大的木質牌子,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溫泉山莊"四個大字。簡單得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可在南城,一提起溫泉山莊,所有人想到的都是這一家。最近不是旺季,空房很多,公司大方地給他們訂了單人間。放好行李,栗子拿着浴袍敲響了她的門∶“然然,泡溫泉去。”"你先過去,我待會兒就來。"
陸慕然還在整理床鋪,她有些潔癖,自己帶了四件套過來,要把酒店的床都換一遍。栗子離開十來分鐘后,陸慕然才拿着浴巾出去。
溫泉山莊建在半山腰上,溫泉池子在酒店後面。陸慕然順着服務生的指引找到後山。夜晚空氣都冷了幾分,特別是在山裏,天上的星子與地上的路燈一同照着石板小路,幽靜而祥和。
陸慕然拎着裝有浴巾的袋子,慢慢悠悠地沿着石板路走。萬籟俱寂,四周能聽見潺潺流水聲,和山裡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鳥叫聲。
陸慕然低頭看着路,沒注意前方,忽然視線里出現一個人影,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連忙剎車,卻還是撞進了來人懷裏。
沒等她做出反應,對方倒是先捂着胸口痛呼一聲。聲音有些熟悉,陸慕然抬頭“陳京州”
路燈的白色光線下,陳京州穿着一身白色的浴袍。帶子系得很緊,只露出一小片鎖骨。“你怎麼在這兒”陳京州先發制人地問。陸慕然一噎,實打實回道“公司團建。”
陳京州拖長音“噢”了聲,表示自己明白,看一眼她手裏拎着的袋子,指指右邊那條岔路∶“女生的池子在那邊。”
正在這時,那條路上傳來動靜,隔着遠遠地陸慕然聽到栗子和別人的說話聲。“然然剛剛發消息說過來了,我去接她,不然她找不到地方。”
石板路拐角處出來一個身影,陸慕然轉頭看見這身裝扮的陳京州,一股莫名的心虛湧上來。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她下意識地拽着陳京州的胳膊往旁邊的石碑后躲去。
她動作太急了,沒拉到陳京州的胳膊,反倒是拽住了他的袖子,本就寬鬆的浴袍被她一拽,衣領敞開一大片,露出白凈精實的胸膛。
兩人都一愣,陳京州已經反應很快地扯起衣領遮住。陸慕然尷尬地說“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
陳京州安靜半晌都沒說話,陸慕然以為他生氣了,抬起頭,卻忽然瞥見月光下他耳垂的一層薄粉。
她扇了扇睫毛,很近的地方傳來腳步聲,緊接着栗子自言自語的聲音響起∶“人呢,不會跑男士池子那邊去了吧”
陸慕然心想,要不是半途遇見陳京州,她可能真的走着走着就走到那邊去了。
手機微信消息響了一下,陸慕然條件反射地捂住口袋,但好在栗子已經走遠了,沒聽到這邊的動靜。
陸慕然鬆了口氣,才有空想起旁邊還有一個人。栗子路過才打破的尷尬感又瞬間升起,她故作無所謂地說“沒事,我什麼也沒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陸慕然的錯覺,她覺得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陳京州語氣都冷了幾分,他眯了眯眼“哦,提上褲子不認人啊”
陸慕然∶“
陸慕然隱約覺得他這句俗語用得有點不恰當,驚訝地睜圓眼睛半晌,才磕絆絆地憋出一句∶“我沒有。”
陳京州瞭然地點頭“那你是打算對我負責”
陸慕然終於理順了思路,不再被他牽着走∶“不是,我也沒對你做什麼吧?怎麼就要負責了?”陳京州扯開一半衣領“你管着叫沒做什麼”
陸慕然失語,你你我我了好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自暴自棄地問∶“行行,你要怎麼負責”
陳京州重新拉上衣領,豎起一根手指“跟我去滑雪,放心,我保你安全。”陸慕然“……”在這兒等着她呢。
栗子繞回來的時候,陸慕然已經走到女士溫泉池子了,她好奇地問∶“怎麼我剛剛一路都沒看到你啊”
陸慕然隨便找了個借口。
栗子顯然沒相信,盤問許久卻也沒問出什麼。倒是一旁的王姐,眼神曖昧地看了她一眼。陸慕然只能硬着頭皮轉移話題。
栗子泡着泡着有些犯困,提前回去了,陸慕然也打算跟着離開,卻被王姐叫住。她慢吞吞地挪到溫泉池邊,背後的石子有些沁人∶“王姐,你要問什麼趕緊問吧。”王姐抬抬手“我真不是故意看到的,八卦事故體質你懂的。”
陸慕然當然懂,王姐是個很神奇的女人,公司里大大小小八卦發生的時候,都能被她撞上。“不過說起來,那個小夥子真是你男朋友”
陸慕然一愣,以為謊言馬上要被戳穿,正想着到時候要如何緩解尷尬,又聽到王姐說∶“不應該啊,要真是男朋友這時候不該乾柴烈火了,還能放你來這邊。”
陸慕然心虛地辯解“你可以理解為他有點正人君子。”王姐呵笑一聲“哪有什麼正人君子,要麼不行,要麼不愛。”陸慕然心說當然是不愛,兩個人畢竟不是真情侶。
王姐意味深長地拍拍她的肩“然然啊,你到時候就會明白,男人要是喜歡你,眼神都跟平常不一樣。”
陸慕然回憶了一下,陳京州的眼神…似乎真就是正人君子。她垂了垂睫毛,忽然意識到一個有些可怕的事。
她在有關陳京州的事上未免太過上心了。陷得太深容易抽不出來,她曾經用了六年才悟出來的道理,卻也沒讓她長記性。
陸慕然深吸了一口氣,天氣越來越涼了,溫泉池水面升騰的熱氣讓人看不清前方的景色,陸慕然扯了扯唇角,揚起一個不太好看的笑。
從溫泉山莊回去之後,陸慕然有些刻意地和陳京州減少了聯繫。人在吃過虧之後,遇到相同的情況總是會小心翼翼甚至退縮起來。
陸慕然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這人吧,說不上來感性,也談不上理智。就是偶爾犯錯,在該理智的時候感性佔了上風,所以困頓她好多年。
陳京州很快意識到不對勁,陸慕然回他微信消息總是刻意地隔三小時再回,語言也很簡潔,甚至稱得上是敷衍。
他好幾次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卻每次都碰不到她,不管是在公司門口還是在小區樓下,陸慕然總能精準地躲開他。
霍修予的腿好了,從醫院出來之後,陳京州就收到了他的邀約。
深秋的風吹來寒涼,陳京州穿了件厚厚的外套,準時到了兩人約好的小酒館。霍修予到得比他早,已經點好了酒。出了一場車禍之後,他整個人憔悴了許多。陳京州走過去坐下,拿起一瓶酒∶“剛出院就喝酒,你還真當自己鋼筋鐵骨呢。”霍修予倒是聽話地放下了酒,剝了顆花生“醫院待太久,嘴裏沒味。”
兩個人閑聊着,都喝了不少,陳京州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陳四要結婚了,就過幾天,他跟你說沒”
陳四是他堂弟,在陳家這輩排行第四,以前也總跟着霍修予混,最近一年才稍稍收斂。霍修予嫌棄地看一眼他“陳四都要結婚了,你還沒動靜。”陳京州不甘示弱地回懟“你不也一樣”
“不一樣,我有公司,老頭們不管我,你家催得厲害。”
這話倒沒說錯,陳家催他結婚跟催命一樣,現在比他小三四歲的堂弟都要結婚了,他還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見着,想都不用想,到時候婚禮上和陳家幾個老人一碰面,他會被說成什麼樣。
陳京州光是想想都覺得牙疼。
霍修予認真起來“不過說真的,你也到年紀了。”
陳京州繼續弔兒郎當,如同往常一樣說道“我有我寶貝啊。”“你那隻腮紅雞”霍修予表情嫌棄,“我沒記錯的話它是只公的吧”
陳京州沒接話,只是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身影。這感覺太微妙,他莫名有些心虛地看了眼對面的霍修予。
“這麼看我幹什麼”
陳京州咽了咽口水“霍哥,我問你個問題。”
陳京州平時很少這麼喊他,霍修予瞬間知道事情不對勁,打斷道“別問了,我剛出院,什麼刺激也受不了。”
陳京州一噎“不行,我就要問。”
他做了會兒心理建設,默默地鼓了鼓氣,才硬着頭皮問∶"你對陸慕然現在是什麼看法?霍修予一愣,倒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陸慕然,腦子裏只剩一個模糊的身影,霍修予皺了皺眉∶“普通朋友”
“不是前女友”
霍修予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抬抬下巴∶“是,你到底要說什麼?”“你覺得我追陸慕然怎麼樣”
陳京州閉着眼硬着頭皮一股腦說出這句話之後,空氣都安靜了。一秒、兩秒……
一分鐘過去,霍修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在這兒等着我呢。”
陳京州也覺得有些心虛,摸了摸鼻樑∶“我也不是要撬你牆角,我跟她最近才重新聯繫上。”陳京州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服了,那股心虛感被壓下來,他目光誠懇地看向對面的人。霍修予問“認真的”“認真的。”
“那追唄,你先是你自己,才是我兄弟,她也一樣,男未婚女未嫁,拘泥那麼多做什麼?”霍修予態度坦然,拿起酒杯∶“碰個杯,祝你早日美夢成真。”陳京州一笑,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陳四的婚禮在這個月中旬,新娘是圈內人。不出意外的,這天眾人的關注點都在陳京州身上。才進場,他就被陳老爺子叫了過去。陳家人丁興旺,長輩叔伯都坐滿了一桌,陳京州跟只小雞崽子一樣乖乖站着挨訓。
他爹排行老大,兩個兒子卻一個比一個結婚晚。眼見着三弟的兒子都結婚了,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陳京州。還是那套熟悉的詞,陳京州耳朵聽得起繭,都快能夠背下來了。
他爹在上位嘴巴沒停地罵,他在底下低着頭小聲跟着背。老頭罵完,擰着眉一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嘀嘀咕咕什麼呢”
陳京州見他終於說完了,抬起頭倒了杯水過去∶“喝口水,別罵渴了。”
老頭氣得連連拍了幾下胸脯才順下氣,旁邊的三叔火上澆油∶“哎喲大哥你也彆氣,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就是晚點抱孫子嗎,這事靠緣分,急不來的。二哥運氣才好,陳三媳婦兒都懷二胎了吧。”
他這麼一說,老頭倒是理智了,哼了一聲∶“我是不急,這種事馬上就能有,是吧陳京州?”陳京州本來安安靜看着戲,話題一轉居然又到了他身上。抱孫子,他上哪兒給老頭弄出一個孫子來。
可老頭這次似乎真的生氣了,連名帶姓地喊他,眼裏分明寫着“找不到對象就滾出去”這幾個字,他只能在幾個叔伯的目光下,硬着頭皮說“我盡量。”
好不容易婚禮開始,新郎新娘下來敬酒,話題才從他身上移開。陳京州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絲毫不打草驚蛇地偷溜了出去。
他在裏面一句話也沒敢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哪個叔叔再聊起他。飯沒吃飽,飲料倒是喝了不少,陳京州沿路找到酒店的衛生間,出來之後看了眼時間,估摸着應該也能離場了,就沒打算再回去。
他拿着手機準備離開酒店,走到走廊拐角時,只顧着看手機差點迎面和人撞上。兩個人同時抬頭,看清對方的臉后又同時做出了反應。陸慕然拔腿轉身就要跑,陳京州眼疾手快地去拉她。
電光火石之間,還是陳京州動作更快。他拉着陸慕然的胳膊,將人困在牆角∶“你跑什麼?”見跑不了,陸慕然才放棄掙扎,背緊貼着牆壁,眼也不眨地撒謊道∶“我東西落在包間了。”“繼續演。”陳京州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准影帝面前演,是不是有點班門弄斧了?”陸慕然撇撇嘴,低着頭不看他了。
倒挺像在耍小脾氣的。
陳京州抬眉“微信故意隔幾個小時才回,電話不接,約你吃飯不出來,陸慕然,我哪兒得罪你了"
陸慕然張了張唇,一時半會兒沒想出理由,於是抿着唇沒說話。
陳京州仔細反思,然後道歉∶“如果是在溫泉山莊那晚上,那我道歉,我不該趁人之危逼你跟我去滑雪,咱們不去了行不行”
那聲“行不行”語氣格外軟,不像商量,倒像是在哄人。陸慕然移開視線“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陳京州得勢之後不饒人起來,“微信不回電話不接約飯不出來,你這樣搞得我很像舔狗。”
陸慕然抬眼看他,他和往常差不多,只是漆黑的眸里似乎有別樣的情緒。可他背着光,陸慕然看不太清晰。
陸慕然像是有些賭氣一樣,語氣平靜∶“那你可以不找我,這樣就不用當舔狗。””那不行,”陳京州想也沒想地拒絕,“我樂意。”
他靠近一步,彎腰低頭∶“陸慕然,我做錯什麼事了你說出來我改,別一句話不說就給我判了死刑啊。”
距離拉近之後,溫熱的呼吸也近在咫尺。陸慕然往後退了退,碰上冰冷的瓷磚之後,才意識到此刻的狀況。
她伸手抵住靠近的陳京州,秀氣的眉微微一蹙“你沒錯,是我的問題。”陳京州果然沒再靠近,而是低着頭,視線上抬與她平視∶“你什麼問題”
陸慕然今天是來給王姐過生日的,天冷,她又畏寒,在長裙外還罩了件藍色的風衣,卷卷的長發落在肩頭,與平日淡然溫雅的氣質別無二樣的眼裏,此刻多了幾分糾結。
陳京州就這麼安靜地看着她。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慕然忽然抬起頭,飛快地在陳京州臉上親了一下。趁着陳京州整個人都愣住的瞬間,她一把推開他,頭也沒回地撒腿跑開。
溫熱柔軟的觸感彷彿還停留在皮膚上,陳京州獃滯地眨了下睫毛,好半晌,才蹦出一句∶“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