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番外二
南方,果然是與北邊不同。
連綿不斷的山,田地連不成一片,開墾成梯田后又得不斷的擔水灌溉。
但這裏有山有水,即便忙點累點,日子也並不算難過。
武岩夫妻倆和草兒就這麼住了下來,陳六毫不猶豫的接納了他們,給他們準備了新房,且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收他們帶來的銀子。
“這可是足秤的銀子。”武岩勸陳六收下,“我們這些年也掙了不少。”
陳六擺手,樂呵呵地說:“這才幾個錢,當年不是仙人,我也到不了這兒,更沒有置辦田產的錢,如今仙人不來,你們來了,也好叫我儘儘心。”
武岩還要說話,陳六忽然問:“你家這仙女,怎麼一點沒長?”
草兒笑道:“你們走後,仙人就帶我們去了三千小世界,我們在那兒是不長的,只有回來了才會長。”
陳六震驚道:“那你們是奶了多少年的孩子?!”
武岩有些尷尬的摸摸臉頰,轉移話題道:“你這些年日子過得還不錯,成親了嗎?”
陳六:“成了,如今孫子都有了。”
“我妻生了二女一子,女兒若是嫁出去,家裏人就少了,再說我也捨不得,便都留着招婿,孫子孫女都隨我家的姓。”
“那幾年逃荒過來的人多,有口飯吃什麼都願意干,倒也有些人不錯,有幾分本事的。”
陳六:“不怕你們笑話,當年我就擔心家裏人少,外頭的人來欺負我們。”
武岩:“你倒不怕女婿造你的反。”
陳六倒是很不當回事:“自然找的是本分人,若是不本分,趕走就是了。”
“何況還有那麼多個戶呢,他們要是造了我家的反,個戶頭一次不答應。”
聽陳六把如今的生活說清,武岩他們都認為陳六是開竅了,大智若愚。
他不收個戶的租子,反而把個戶都牢牢的綁在了自家的船上,外頭的地主可沒有他大方。
個戶們有了錢,蓋了屋,養了牲畜,有了奔頭,沒人願意離開這兒。
可若是換了“主人”,就沒這待遇了,為了保護自家的財產,必須保護好陳六。
陳六這時候才顯出幾分精明來:“若不這樣,學那些啃人骨頭的地主,那對個戶來說,頭上的地主還是我女婿,都沒區別,反正都要欠債,欠誰的不是欠?”
“外頭那些地主只能讓個戶和他們一起打外人,我這兒可不同,家裏女婿想反我,也不看看個戶們手裏的鋤頭干不幹。”
草兒去倒了杯水,她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陳六嘆了口氣:“哪裏才三日……”
“如今頭上的皇帝換了沒?”草兒只好奇這個。
陳六搖搖頭:“北邊鬧得厲害,咱們這邊雖然也鬧,但鄉下地方倒也還好。”
“縣官那邊我每年送些金銀過去,征丁也繞過我們這兒。”
“你倒有不少錢。”武岩有些驚訝。
陳六笑道:“仙人走的時候,給我們都留了東西,一人還有塊金子,到南方來的路還叫了林大人捎我們一程,剛開始仗着林大人的勢,狐假虎威,這才換了錢,買了地。”
“借力打力。”草兒坐到陳六身旁,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陳哥,你是有本事的人。”
陳六被草兒這麼一拍很有些不自在,想起超市的事,那幾乎是上輩子的發生的了,離開超市后他再也沒有過那樣的經歷,現在哪怕是和妻子在一起,都不曾這樣“動手動腳”過。
草兒也發現了,於是立刻收回手坐到了陳六對面去。
她倒是半點不介意,以前還在這兒生活的時候,男女大防雖然沒那麼重,但沒成婚的大閨女和小夥子只有稍微有點接觸,便要鬧得整個村子風風雨雨,成為人人口中的談資。
嫁人後才無妨。
“我們一家三口是要在這兒常住的。”武岩說,“以後吃喝用度,還得靠你搭把手,錢你收下,否則我們過意不去,更何況你現在願意幫我們,十幾年以後呢?你總還要想想家裏人,哪家人願意白養着別家的?”
這次武岩倒是順利把錢遞過去了。
陳六奇怪道:“草兒呢?不住這兒?”
草兒搖頭:“我就不住了,只是送他們過來,過兩日我就走。”
陳六:“上哪兒去?”
草兒:“去北方,找我妹妹。”
草兒家的事陳六也知道,他想了想說:“你小妹妹倒是不急,急也急不來,那麼點大的人,也不是被賣了的,能不能找到得看運氣,倒是你二妹妹,當年是賣給了人牙子,只要用點心,找到不難。”
“當年人牙子去北邊買人,都是賣到南方來。”陳六說,“你去北邊,恐怕竹籃打水,白耗費時間。”
有陳六分析,草兒也覺得先找二妹妹更好。
若是二妹妹已然成婚,過得不好,她就帶妹妹走——仙人說了,她的兩個妹妹只要都能找到,都願意去出去超市幹活,他是沒有問題的。
若妹妹捨不得丈夫孩子,那她就留些錢給她,或是給她置辦點東西。
以後常回來看看她們。
但人都還沒找到,現在想這些也太早了。
陳六嘆口氣:“我知道,你跟着仙人這些年處事大不同了,但這兒是大梁朝,你獨自一人,連城門都進不去。”
草兒沉默了片刻,也嘆息道:“是啊,忘了這個。”
在這兒,她是屬於男人的財產。
身邊沒有男人,她哪裏都去不了,都幹不成,就是住店,也要男人去付錢,人家開給開房。
除非是富太太,年輕的大小姐都不行。
“你們都先在這兒住着吧。”陳六站起來,他真切地說:“草兒你也別急,我派人出去問問,你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人牙子叫什麼名字?什麼口音?身邊的人叫他什麼?”
別的草兒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人的說話的聲音很怪,像是嘴裏含着一口痰,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還有長相,那人長得實在普通,唯獨一邊的耳垂上有一顆黑痣,離遠了看,像是戴了耳釘。
草兒細細的告訴了陳六后,交給了陳六一塊金子,她把金子塞到陳六手中,不叫陳六還給她,她堅定道:“你幫我也不能白幫,我還有件事要你幫忙。”
陳六:“什麼事?”
草兒:“既然我自個兒走動不方便,就得求你幫我找個男人,讓他假扮我的丈夫。”
“不過話得跟他說清楚,出去了,我為主,他只能聽我的。”草兒,“若是他想藉著這個身份對我做什麼,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我會要了他的命。”
說這話的時候,草兒表情平靜,卻擋不住眼中的累累殺機。
陳六打了個哆嗦,他看得出來,草兒不是虛張聲勢,她是真切的從戰火歷練出來了。
“你啊,不容易。”陳六看着草兒的眼睛。
這個曾經自己半點主意都沒有,看親娘臉色行事的小丫頭,如今已然脫胎換骨,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姑娘了。
陳六最終還是收下了他們的錢。
草兒也準備這離開這兒。
她不像武妻,草兒沒有把頭髮剪短,換上衣裳就能走。
“你這樣不成,如今的女人,哪有你這樣抬頭挺胸大步走的?”武岩,“你如今這樣出去,人人都得看你。”
草兒也愁:“那怎麼辦?我都養成習慣了,再叫我把腰彎下去,我覺得累。”
武岩:“練吧,先練出來了再說。”
草兒練了一周,陳六一邊讓人幫她在城裏打探,一邊給她找適合當她“丈夫”的人選。
好在這樣的人選並不少,村子裏陳家最大,但陳家雖然是地主,卻不是村裏的大姓。
村裏的大姓有一百多戶人,說是一個祖宗,可有強就有弱,有買得起布的,就有吃不起糠的。
陳六花了點時間,就在村裡找了個還算靠譜的男人。
膽子不大,人也老實,最重要的是家裏缺錢,快三十的人了還沒娶上妻子。
身子也不強壯,就是三個他,草兒也打得過。
家裏也人也不多,就一個寡母,出了什麼事,也不會有人早草兒麻煩。
男人自己也願意,他倒不奢望能假戲真做——草兒那樣的女人,他自覺消受不起,草兒強壯,看着雖然是種地幹活的一把好手,可他需要的不是幹活的女人,而是能照顧老母的妻子。
家裏雖然窮,卻也租了些地,日子定然是一日好過一日,他養得起家。
“孫二狗?”草兒看到了男人,勉強也算滿意,“沒有大名?”
孫二狗個子不高,跟草兒差不多,他老實的笑笑:“家裏沒錢,請不起算命先生。”
草兒想了想:“也行,我們先說了,報酬是十兩銀子,找到了人,我再給你十兩,若是沒找到,也再給你二兩。”
“你家地里的活怎麼辦?”草兒問。
男人:“交給我表兄干,給我家留下明年的口糧就成。”
兩邊說定了,草兒就同陳六和武岩他們告別,帶着臨時請來的“丈夫”進城。
城裏的一切對草兒都沒有任何吸引力,她見過更好的世界,更富裕的世界,這裏的城鎮或許對曾經的她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新世界”,但對現在的她而言,實在沒有半點好的地方。
好在現在朝廷麻煩事多,對各地管的不嚴,哪怕沒有通關文牒,只要給夠錢,守城門的士兵就會放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