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控
就這麼過了幾天，他有些可以適應了，雖然他們的樣貌這麼……嗯，但是他們還是原本的他們，性格什麼的沒有變化。
“爸，我先去上學了。”
林物華收拾好東西放進書包，穿好校服。
“嗯，路上小心點，別跑那麼快，今天不急。”
“放心啦——”
林物華打開房門走出去，嘴裏還叼着半片麵包，又回頭看了眼正站在身後咧開大嘴微笑、如焦炭般的父親。
“早啊，張大爺。這麼早就出來遛孫子啊。”
剛下樓又遇到身上滿是雪白蠕蟲的張大爺，他有些無語，明明今天出來很早了。
“喲，小華啊。人老了嘛，就容易睡不着覺。這小傢伙倒是精力旺盛。小北，叫哥哥。”
“汪汪……”
“哈哈，小北真乖。大爺，我先走了昂，中午回來再聊啊。”
林物華走在大街上，不緊不慢。
他已經可以勇敢面對他們了。剛才面對張大爺那腐爛發黑、蛆蟲亂鑽的臉都可以面不改色了，甚至可以逗逗那寵物狗小北，那小東西可是長得太別緻了。
全身無毛且皮膚鬆弛堆疊，呈現出灰褐色的眼睛裏閃着詭異的光，彷彿在譏諷愚昧的人類，嘴角一抹淺笑，極其人性化的表情讓他第一次看見時好一陣惡寒。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比起狗，它更像是一個四肢着地的人類，一個已經年老腐朽的人，一個時刻策劃着什麼陰謀的怪物！
它的四肢極為類似於人類，四足更像是已經退化的雙手雙腳，那張狗臉就像是把一個老人的臉揭下來縫上去的！
雖然已經見了好幾天了，但他對於這隻狗還是有些感到不適。
由於這幾天都是低着頭走路，路上的行人他也沒怎麼看，這樣也好，他怕看見什麼更讓他心肌梗塞的東西。
就這樣，林物華來到了學校，這個讓他感覺更為可怕的地方。
校園內遍佈細長的根系，這些植物根莖據他觀察后發現，都是唐萱身下的根莖蔓延出來的，它們一直生長到了相距不遠的小區中——那裏正是唐萱的家所在地。
他不明白為什麼唐萱在自己的魔幻視界裏是這樣子的，或許這一切都是有依據的，只是自己不懂。
來到教室，他看着同學們粘稠的體液混雜在一起，血肉模糊的身體時而相連時而分開。
不知是現實中本就如此還是自己的幻聽，刺耳模糊的斥罵聲從某些生物那滿身血洞中鑽出來。
上課後教室內一片安靜，他們仍然是在做題。
暖風吹拂，唐萱的滿頭根莖胡亂地拍打在自己臉上，猶如一條條狂舞的毒蛇向他示威。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唐萱邊說邊抓住頭髮，把發繩解開又重新換了個髮型。
“呼，這樣就行了。”
“沒事。哦，對了，這道題你會不會？”
把題推過去，用碳素筆指了指數學的某道題。
“哪道？這道呀，這道題應該這麼做……”
兩人湊得很近，馥郁芳香悄悄鑽進鼻子裏，但林物華心裏卻是生不出一絲的曖昧想法。
勞累且驚險的一天終於又要結束了。
林物華伸了伸懶腰，抬起左臂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
手錶骨鏈緊緊咬合在皮肉上，一顆平滑的眼瞳中倒映着扭曲的指針，和細微遊動如蝌蚪的暗紅數字。
終於快放學了，
還是趕緊回家吧，哪也不想去了。
若放在從前，他恐怕此刻已經想竄出教室去公園或者網吧逛一圈，但現在這些詭譎的景象讓他產生了一種很抵制出去逛逛的心理。
天色已晚，他也想好好休息了，每天提心刁難的真的很累心。
“桀桀，嘎嘎嘎——”
林物華聽到窗戶旁有動靜，和其他人一樣好奇地去看，但在看到后他卻突然有點失態。
那裏正趴着一個人！一個面相有些刻薄的女孩正趴在窗戶外對着屋內的眾人，張開的大嘴發出詭異的笑。
怎麼會！她怎麼在自己的眼裏還是個人？她真的是人嗎？
看着這個女孩這麼詭異的笑，林物華有些懷疑。但他還是怕這女孩跑了，於是趕忙起身衝過去。
“喂，你是誰？請不要走，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么？”
女孩見林物華衝過來轉身離開，張開雙臂像一隻大鳥，不過幾秒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別走！求求你，別走！”
林物華站在窗戶旁向外大喊，但除了人們喧鬧的聲音便沒有別的了。
教室里的同學還有些發愣，看着發狂的林物華不知所措，只能小聲討論。
“這，物華這是怎麼了？不就見到了一隻體型大點的鳥嘛，至於嗎？”
“不知道啊，他這是受啥刺激了，我感覺他這幾天不太對勁啊。”
雙眼發紅欲裂的林物華還在向外張望，此時的他有些癲狂，絲毫沒意識到他的教室在三樓，那個女孩不可能趴在窗檯看着他們。
同樣，他也沒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他只覺得在看見那位少女后，他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有些昏沉和混亂。
在看了一會後他又發現了那名女孩，她在不遠處的樹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物華，你這怎麼了？誒，別把身體探出去這麼多啊，很危險的。”
鄰近的一名同學去拉他，卻被他轉過身一把推開。
“走開！你們這群怪物！你知道我這幾天有多煎熬么，天天看見你們這些奇形怪狀的生物！算了，和你們說了也不懂。誰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
“你這是在說什麼啊？你先過來，別衝動。”
眾人還在勸他，但林物華卻將他們都踹開，從窗台上一躍而下，雙腿刺痛倒在地上。
樓上教室的人們還在驚訝，別的班的學生看到這一幕後也震驚地開始討論，一時間喧鬧聲如雷。
他強忍着痛又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朝着那樹的方向走去，女孩從樹上輕躍下來，站在他面前。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在我的眼裏你還是正常人？！”
但林物華沒得到回復，女孩只是在“桀桀”的笑着，讓他頭痛欲裂，失力地坐在地上。
“進化……凈化……天眼……物華……”
耳邊回蕩着冷漠低沉的重疊聲音，好像有無數人站在自己身旁呼喊。
眼前開始發黑，像是從視野的邊緣處萌生了黑霧，一點點的蠶食着他的雙眼。
最終，腦袋像是挨了重擊，直接昏了過去。
“這是，在哪？
身體虛弱的林物華緩緩睜開雙眼，在逐漸適應光線后看清了自己的所在地。
自己在醫院，而且他眼前的景象恢復正常啦！
這是怎麼回事？！
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睜開的雙眼中閃爍着驚喜、難以置信與解脫的光芒。他真的太激動了，終於可以回歸正常人的生活嗎？！
“物華，你終於醒了。”
林安從門口進來，看到已經醒過來的林物華激動地走過來，林物華看到父親的眼角有些濕潤。
“爸，我怎麼在醫院？在我昏迷后又發生了什麼？”
他虛弱地抬起手摸着頭上包裹的紗布，心裏不由得產生了些疑惑。
“你腦袋裏長了個腫瘤，壓迫神經了所以才會產生幻覺。不過我已經手術給你切除了。但按我們討論出來的的說法是還要給你做一些測試，畢竟你之前……”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走進病房，臉色頗有些疲憊。
看着這位解答了自己疑問的醫生，林物華禮貌地向她道謝。
“沒什麼的，這是我應該做的。林安先生，讓孩子好好休息會吧，下午還要做一個測試。我就先不打擾了。”
“好的。李大夫慢走啊。”
目送着李夢走出病房，林安安慰着剛醒的林物華，讓他再好好休息會。
待到下午做完檢驗，林物華坐在輪椅上，雙腿纏着繃帶，從三樓跳下來讓他雙腿骨裂沒辦法走路了。
李夢推着他的輪椅，和林安在談話，林物華心裏暗自嘆息。
真是有些沒想到，在做完測試后那些醫生判定他有精神分裂，他要從普通醫院轉到精神病院了。
“放心吧，物華爸爸。物華會在棲遲精神療養院得到很好的照顧與關懷的。而且，物華的主治醫生是陳年主任，你應該也聽說過一點，他的經驗很豐富。”
“那就好，物華，在醫院好好養病吧，會沒事的。平時聽醫生的話……”
林物華看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自己送進了精神病院，心裏有些五味雜陳。不過，起碼自己原來看到的確實是幻覺。
父親和給自己做手術的李夢醫生在將自己送進療養院后便離開了，醫院裏管理還是很嚴格的。
負責自己的醫生陳年和護士葉眠站在自己身旁。
陳年看上去很年輕，好像大學剛畢業沒多久，不像是經驗豐富的樣子。
不過他笑起來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不知何時便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和他打成一片。
“走吧，物華。你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待在這了。讓葉眠帶你去你的房間吧。”
人如其名，葉眠無論何時看上去也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彷彿下一秒就會睡着，這讓林物華有點很不放心她能不能照顧好現在屬於傷員的自己。
葉眠用手託了下眼鏡，用她那半睜的酒紅色雙眸掃了林物華一眼，來到他身後推着輪椅去一間無人的病房。
“物華是吧，啊～你以後就住在這吧，我再幫你收拾收拾。有什麼需要就和我說昂，只要不是太過分就行。”
葉眠打了個哈欠，在房間裏又簡單收拾一下，又來到林物華身前，彎腰輕而易舉地把他抱到了床上，然後對他又囑託了幾句后才離開。
看着這位怪力大姐姐消失在自己視線后，林物華躺在床上看着純白的天花板，這時他才有時間來思考之前的事。
從做了那個夢之後，世界便開始變得奇怪了。腫瘤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壓迫神經的嗎？
不過，在那之前和父親的通話似乎就有些不對勁了，而且在陷入昏迷前我似乎也聽到了那幾個詞。
並且感覺在那以後看到的東西真實的過分啊，只是幻覺的話真的說得通嗎？
還有，在自己發瘋似的想下去找那個所謂的女孩時，唐萱在幹什麼？好像沒聽到有她的聲音。
對了，自己雖然那時候思維有些混亂，但還是下意識地看了她幾眼，那張空白的臉詭異地露出慌亂害怕的神情，但她的眼睛卻是冷漠至極。
不！不可能吧，我和她可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一定是幻覺作怪！大概，以後不會出現幻覺了吧？
嗯……自己是做了手術開顱取得腫瘤還是怎麼整的？總感覺怪怪的呢。
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他好想自己是一隻飛鳥，翱翔在天空。而不是躺在病床上胡思亂想。
算了，要不還是睡一覺吧，忙了一天太累了。但是……總感覺忘記了什麼。
“鈴鈴鈴”
“怎麼了物華？啊～我還沒睡醒呢。”
葉眠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走進房間，看着躺在床上正揉着肚子的林物華。
“我餓了，我要吃飯。”
林物華一臉無奈看着葉眠，心想她不會給忘了吧，而且她這才離開房間多久啊，這麼快又睡著了？
“啊哈哈，現在幾點了？哎呀，都八點多了！我這就去給你端飯，別急昂，物華弟弟。”
離開沒多久葉眠便端回來一份香噴噴的飯菜，找來一個小桌子放在林物華身前，把飯菜端出來擺好。
“你吃吧，吃飽了就叫我過來，不夠的話也再叫我過來。我先回去再補個覺。”
葉眠立馬就轉身，顯然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等等，我想問件事，醫院的費用挺貴的吧？”
“嗯？大概還可以吧，起碼你家支付得起，不是嗎？好了，我先走了。”
沒再說什麼，林物華看着葉眠再次離開，便悶頭吃飯，細嚼慢咽。畢竟這裏的時間過得太慢了，什麼事都可以慢慢來。
吃完飯他也沒着急摁鈴，就讓葉眠再多睡會吧。還記得來之前父親對自己說六月十七號會來看自己。
算了算時間，還有五六天，不過這裏也還不算太無聊，生活也還可以。
摁下按鈕，葉眠進來把殘羹剩飯收拾好，拿走他身前的桌子，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夜色已濃，他也該睡了，期待以後的生活吧。
漆黑的屋內一片寂靜，但不知何時打開了一點門縫，一道目光從門縫中向熟睡的身影看去，眼底一點興奮的光芒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