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頭別鬧
八千里煙波浩渺，七十郡鼎盛淮南。
詩中所講正是轄地八千餘里，設七十郡的大澤王朝。時人如此賦詩稱讚淮南郡，可見一斑淮南地域之繁華。
淮南郡，郡王府。
奇怪的是，淮南王府坐落的並不甚雄偉。九進九出的大宅院還是白賀老郡王當年所建。並且傳令後人不得擴建，說九已是天道極數，不可貪天之功。
今日是二月初四，時節為立春，在淮南郡是獨一無二的大節日。
緣故是當年，白賀被封郡王后回到淮南郡恰是此日，白賀傳令，祭拜天子深謝皇恩。
當日，十郡同喜。
各郡內百姓依律到轄地長官處按人口領取酒肉。一時，極大澤王朝節日之鼎盛，此節日也在淮南郡被沿襲下來。
如今淮南郡當家的是第二代侯爺——白靖。
白靖一大早就起了床，着急的在府上踱來踱去。府上迎來送往之事自然不用他費心，他一直在等待着另一件大事。
修真大派玄宗，正是當初輔助老郡王掃除叛逆的修真人士所建。玄宗仙地坐落在淮南郡九峰山，據說弟子三萬，遍佈各郡，儼然已有大澤王朝第一宗派的勢頭。
時任宗主落塵曾與白賀有約，白家每代世子都要拜師玄宗，以結萬世之好。
今天，也是玄宗來信，說好要上郡王府來收徒的日子。
誰知已經等過了午時，玄宗還是沒人趕到，淮南王白靖暗自生氣，恨玄宗託大。一面又不得不去討好，責令內室家眷和兩個兒子都不許吃飯，等玄宗的人到了再開宴席。
淮南王府的兩位公子，都是同年所生，前後相差不過三個月。但兩人的身份地位卻天差地別。
大公子白吟的母親，乃昭法帝的親妹妹昭陽公主，昭陽公主是昭法帝親自撮合，下嫁給的新任淮南侯白靖。
二公子白嘯的母親，是老郡王打仗時收下的義女，戰爭中家破人亡，尋死之時被老郡王所救，後來老郡王做主，許配給白靖做了妾室。
想當年，白賀老郡王只有一個獨子白靖，立約之時白靖已然過了十歲，按玄宗修行之道來講，早過了啟蒙之年，修不得仙法了。
所幸，白家並非志在仙界，玄宗也不靠着白家的人延續宗脈，說到底，一宗交易罷了。
白靖還是去了九峰山修行十年，不料他天資聰穎，十年修行竟然也修得到練氣返虛的化元之境，着實令世人驚嘆。
白嘯這下子是受了哥哥連累，老大的不愉快。本來嘛，玄宗收徒是早已敲定的事，人家要的是世子，萬萬輪不到他一個庶子。
如今，玄宗的人遲遲不到，卻連累的他也沒得飯吃，怎生不氣惱。
“娘親，我到外面玩一會。”
“這個時候胡鬧，不準去！”如夫人正坐在床上針綉，兒子白嘯跑進來嚷着要出去玩，她一口否決了。
如夫人知道，這個節點，不知道玄宗的人什麼時候到，屆時郡王找不到兒子，定又是一場風波。
“娘親，求求你了，我就在大門口逛逛。”白嘯知道娘親是最疼他的，多求一下就可以了。
“娘親，孩兒要餓死了，你給我一點銀子，孩兒就在門口買個肉包子吃。”
“哎！”如夫人悠悠長嘆，摸摸自己也咕咕叫的肚子。
也是，這都什麼點了，郡王還不給開午飯，大人忍耐一下還沒什麼，怎麼餓着孩子。
“娘親給你一個銀錢，你去買兩個肉包子。
只准在王府門口玩，吃完了趕緊回來，聽到沒有？”
“嗯嗯。好的，娘親！”
白嘯高高興興的拿過銀錢，從側門出府去了。他才不在乎餓不餓肚子，餓肚子可以忍耐，外面這麼熱鬧偏要把他關在房裏，他才不能忍耐。
雖是過節，淮南王府後院卻也冷冷清清，出了府門，立馬就是另一幅景象。
得益於老淮南王的開明管理，大力扶持民間互通有無，淮南郡商業之發達令其它郡咋舌。
郡王府門口，各種小販鱗次排列，賣糖人的、面點的、還有挑着胭脂盒的貨郎，走東闖西買賣牲口的貨商。
“哈哈，真好玩！”
白嘯興奮的喊叫一聲，原來是他看到郡王府大街遠處有個表演雜耍的。一個女子在豎起兩丈高的圓木上爬來爬去，行動敏捷，猶如猴子一般。時不時還故意做個危險動作，惹的周圍觀客大聲驚呼。
觀看了一會，白嘯摸摸自己的肚皮，向不遠處一個賣肉包子的攤販有去。
“賣包子的，我要兩個肉包子。”
稚嫩的童聲惹的小販低頭一看，喲，竟是郡王府的公子。
鄉間人不懂得官家禮儀，對於郡王的兒子一律稱呼小王爺，“小王爺，您吃包子啊？哎喲！還給我錢，您這是給我臉了，多給您一個包子。”
“不要，我就要兩個！娘親說了，一個錢買兩個肉包子！”
在小販欽佩的目光中，白嘯捧着兩個白胖胖、熱乎乎的肉包子往雜耍人那裏走去。
路邊一個老乞丐顫顫巍巍的趕上來，口中喊着，“小公子，小公子，可憐可憐吧，幾天沒吃飯了！”
白嘯扭頭一看，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穿着雖然並不多破舊，可臉色確實面黃肌瘦，走路也搖搖晃晃。
“你怎的就找我要，我只有兩個肉包子。”白嘯有心想給老頭兒分一個肉包子，肚子不合時宜的又咕咕叫起來，頓時有點不舍。
“可憐可憐吧，走了百多里路，一點吃的沒碰，小公子您心善，可憐可憐吧！”
老頭兒連連作揖，白嘯看着頗為尷尬。
在郡王府他雖然也是郡王之子，因為不被淮南王白靖寵愛，於親眷中也備受冷落，連下人都不大看得起他。
“便給你一個吧，可別再找我要了！”白嘯戀戀不捨，拿出一個肉包子遞給看老頭兒。
老頭一隻手接肉包子，另一隻手卻突然抓住白嘯的手腕，白嘯手腕被老頭死死卡住，老頭兒當即閉目凝神，不知道在幹嘛。
白嘯才待掙扎，老頭兒已經放開他的手，口中說道，“感謝感謝”，連連作揖退來了。
六歲的白嘯不明所以，聽到前面看雜耍的人群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登時忘了不悅。
白嘯走近雜耍攤位，拚命往裏擠，人群見是郡王府的小公子，也都不與他計較。白嘯走近人群裏面，就近看雜耍，視野果然不同，津津有味的看着，手裏拿着的肉包子也就忘了去吃。
“小公子，可憐可憐吧！可憐可憐吧！一個吃不飽啊！”
白嘯的袖子被扯動，回頭一看，又是那個老頭兒。
“你怎的如此，一共兩個，給你一個了……再不給了！”白嘯心中生氣，滿臉通紅，眼睛還直溜溜瞪着雜耍看那個女子上下翻飛。
“小公子，你看你錦繡衣衫，小老兒我破衣爛衫，你一日三餐，小老兒我是三日一餐。行行好，賞口飯吃吧。”
老頭兒嚷嚷的實在聒噪，還不住扯動白嘯衣衫。白嘯被鬧得沒脾氣，想到自己回府中總可以等到開飯，肉包子給了這老頭兒也不打緊。
“真最後一個了，再也沒了。”白嘯氣鼓鼓的，把還熱騰騰的白肉包一把塞給老頭，扭頭看雜耍，再不理他。
……
“讓開，都讓開，瞎了你的眼了！”
“玄宗宗主的轎子你也敢碰？滾一邊去！”
前方一陣吵吵嚷嚷的喧囂聲，-路上擺攤的小販們如潮退般散開，雜耍姑娘被人撞倒了圓柱，哎呀一聲跳落在地，險些沒有摔傷。
白嘯跟着人群退避在路邊，心中感嘆，玄宗好大的派頭啊，可比爹爹出門威風多了。
“不好，玄宗的人來了，我要趕快回府！”白嘯一激靈，撒腿就往郡王府後門跑去。
到了府中，如夫人正在焦急的四處尋找白嘯，看到白嘯滿頭大汗跑過來，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如夫人手忙腳亂幫白嘯擦去額頭的汗水，囑咐他去前廳找爹爹，切忌不要亂說話，也不要亂動。
白嘯又是一路小跑來到前廳，玄宗的人已經到了，淮南候白靖正在與他們交談。白嘯不敢弄出動靜，躡手躡腳走過去，站在白吟身後。
“空月師兄一路勞頓，鄙府少備薄宴，給師兄和諸位師弟們接風。”
淮南王白靖稱呼空月為空月師兄，而不是空月掌門，是按照他在九峰山修道時師兄弟的排名所叫，也是為了顯得親近。
如今玄宗勢力日益龐大，淮南王白靖一直頭痛如何才能削弱他們，在沒有想到好辦法之前，還是先拉攏親近為好。
空月玉簪束髮，一身玄色長袍，足蹬黑色厚履，腰間掛着一把寶劍，一派仙風道骨。朗聲笑道：“哈哈，何必客氣！宗內事務龐雜，不期晚了許多時候。用餐倒是不急，世子何在，可否請來一觀？”
淮南王白靖聽了眉頭一皺，也不好拒絕，看一眼一旁肅然而立的白吟和白嘯，沉聲道，“吟兒，愣着幹嘛，還不快過來拜見空月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