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濛晝本是瑤池台的上古神水，后因凈化人間邪氣時，吸了太多污濁之氣，導致從人間重返瑤池的考核中，仙根盡失，仗着僅存的一絲絲靈力墮落成妖。

瑤池王母實不忍瑤池就此枯竭，是此，便以千年蓮蓬為禮，半推半就地使了西紅山的守山神歲公為濛晝的師父，望她能早日除去一身的邪氣，飛羽成仙。

然濛晝不才，在西紅山上混吃混喝了五百年，喝了歲公的血才化成人形，仙根嘛，非但沒長回來，渾身妖氣越來越重。

後來呀，歲公實在不想再讓她在西紅山虛度下去，於是將她趕去了她師兄清風仙人的泓崖墟當後勤，順便看看人間。

這在泓崖墟當差還算清閑，泓崖立派已有五百年了，十二人一閣的十三閣遲遲未住滿，有一點是這兒流動性太大了，有三分之一的學生修為不入心，活生生扼住了仙根的生長，二十年後，只能收拾收拾東西，回家養老了。三分之二的在這死磕，磕到清風老頭髮退學證書，真正能熬成得道成仙，她在這兩百年了就見過清風膝下的弟子匪因一個，十五歲進墟，二十五歲就大徹大悟，仙根長得比清風更深更長，清風把他的命格一算，哇，百年一遇的紫徽星命格，仙人之才，在地上會壓住人家仙根的進一步生長，得到天上去，到靈氣深厚的地方去，清風也怕耽誤了人家，急忙聯繫了天上太白真人，於是人家二十八歲就讓太白真人收了去，到天上扇火爐煉仙丹去了。

人家一歲當五十歲用，二十八年就趕上了濛晝八百年的修為，濛晝當時不甘心，要清風也給她算。

清風當場很不矜持地笑出了聲，“師妹喲，你身上的皮囊是虛的，掌紋都看不清，又無生辰八字，算了也是白算。聽師兄的話，耐心點，把心靜下來，那花奴訣學透了，看你的仙根能不能長回來。”

這樣呀，那她還是選擇每天就做做飯，噹噹舍監，快活點吧，泓崖墟其實學生不多，攏共才五十八個，她管的又是女閣，女閣人丁稀少，也就佔了一個零頭八個女學生，昨天又一個被發了退學證書，剩下七個，連一個閣都住不滿，唉，所以她時常跑去男閣幫耳背眼花的男舍監不持檢查學生內務。

這學生少是有緣由的，泓崖墟選學生時間不定，長則二十年，短則半年，只要清風案上的入學申請堆到他看不下去的程度，泓崖墟就會辦一次，而這個程度全看清風他自己的心情和當時申請人的質量。

所以很多人從黃髫小兒等到半隻腳邁進棺材都等不到鴻鵠送來初試的回信，但凡等到的，不管有錢沒錢，但凡有點仙根的，砸鍋賣鐵湊路費，拼死拼活地把人往這裏塞，海選場面那叫一個人山人海，可是砍人的時候是十個十個的砍掉，到了擇師環節徹底涼涼，屈指可數的學生，二十名寂寞了一春又一春的老師，迫不及待地要搶心儀的新生來給自己的小團隊融入新鮮血液，於是他們擇師大典還沒舉行，他們就開始了忽悠學生，暗地裏說某些老師品行不端，靈力淺薄，那些都是前菜，到白熱化階段，他們會拍着自己的良心開始吹，吹自己法器無數，已經受到哪個哪個上古神人的青睞，或許不久能成神也是說不準的，更甚者捶着胸口打包票，放狠話，只要入了他的門下，便絕不會收到清風的退學證書！

一群涉世未深的娃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他們更愁了，好像選哪個老師都會得罪其他的。

今年隔了兩年又選了一次，濛晝同清風仙人站在玉音樓上，看着進了三試的學生，濛晝點了點人頭，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十八個男的，才五個女的，這樣不行呀。

“小風風，你就不能平衡一下男女比例呀?”

她師兄陸清風笑了，“你以為女弟子就那麼好招嗎?入選的三個中皆是靈仙之後，名門望族，有權有勢，仙根雖沒其他兩個深，但早已將家中靈術學透，其餘兩個仙根雖深，卻只會念個訣，起步晚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來。”

濛晝暗嘆，往後的日子難過，男學生一多，讓她臉上也跟着多了兩條皺紋，十閣那班小子，佔着不持耳背眼花，在閣里經常干一些能把濛晝的心肝氣得發疼的事。

尤其是那年紀小的王箬，他跟胡如輕住在五閣，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三個年長的，這兩年來都出去歷練了，所以沒人鎮得住王箬這隻猴子，他以為濛晝眼瞎，竟然在私底下了養了一群鵝，要不是昨晚她突襲，不知道他會不會搞一頭豬進來。

“你們有這麼種閑工夫，怎麼平時讓你們幫我喂個雞都推三阻四的?”

“雞哪裏能鵝比嗎，我同姓先人王羲之寫字仿的就是大鵝雄赳赳，氣昂昂的風姿，我們養鵝還不是想跟王先人一樣，飲酒快哉，詩意興起，一那筆就能揮揮洒洒寫出名垂千古的《蘭亭集序》！”

王箬一席話，把半文盲的濛晝唬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抬腿就給了他一腳，“我管你什麼王羲之，什麼蘭亭集序的，趕緊收拾了，不然明天我就把它們給燉了！”

“那師姑怎麼不去收十二師兄的一缸小金魚啊，這樣不公平。”王箬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供出來他洛陽老鄉還是同屆同門直系十二師兄汪眉奉，話說汪眉奉不止養了一缸小金魚，還有養了五隻小烏龜，最近還打算獵幾頭梅花鹿回來養養。。。。。。

“證據呢，給我證據，我今晚就去抓。”

“現在就去。”

兩人說去就去，汪眉奉住在三閣，就繞過一條迴廊的功夫，王箬慫了，“師姑，我跟他好歹也是師兄弟一場，我就不進去了。就在他桌上，有個琉璃魚缸，養着好多小魚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濛晝看着他又慫又賤的表情，忍不住又暗嘆，小小年紀，怎麼就學會打小報告了呢？還怎麼慫，長大怎麼泡妞呀?

她忍不住翻了白眼，抖了抖衣裳進去了，三閣畢竟有年長的大佬學生在，也不好硬闖，她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接泓崖熱心山民王某人舉報，三閣學生汪眉奉私養水產。我來看看是否屬實。”

這三閣里只有李仁甫一人在，八十多歲的李仁甫是第幾屆學生來着，她倒是忘了，只見他老人家鶴髮童顏，身子仍是硬朗，趴在桌上在研究莊子，甚是入神，連理都不理她，嘀咕着，“……胡蝶翾輕……鯤化鵬飛……扶搖直上九萬里……”

這樣的專心致志讓她不忍打擾，在她猶豫是走還是不走的時候，李仁甫捧着一缸小金魚，向她走來，“既然來了，就不能讓舍監空着手回去，而且舍監您在這兒晃來晃去，實在太打攪人了。拿了東西，快走吧。”

魚缸塞到她手裏，濺了她一臉水，“嗯?”

怎麼感覺是她做錯了什麼？

濛晝端着魚缸，前思後想，為什麼兩百年了，她的地位還是這麼差，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妖的身份。

三界分道，除開凡俗人間，咱暫且不論，這神仙屆，等排行從低到高是靈，仙，神，佛。凡人有仙根，加以修行幾十年，長長仙根，興許能飛羽成仙，而神分為上古神和修為神，上古神從鴻蒙之始便是神，不用修鍊，但這種神近來學習風氣不太好，都有些高傲自大，比如像濛晝，本來是上古神水，女媧造人時，捏泥巴，用的就是她，本來純凈無比，仗着是上古神水，好吃懶做，她定力比個散仙還差，下凡除個邪就走歪了，自己凈化不了邪氣，成了妖。

妖魔屆等級排行從低到高是邪，鬼，妖，魔，泓崖墟里像李仁甫這種七八十歲，還沒收到小風風的退學證書的，有十來人，他們的仙根倒是深厚，就是仙緣差了些，要退不能退，留在墟里幫他們養養老，但也是這麼一群人看不起妖和妖以下的鬼邪。以他們現在的修為也頂多只能與妖打個平手，還是處於下風狀態，他們不過是對他們現在尷尬的處境不自知罷了。

那為什麼濛晝還要對他們那麼恭敬，因為濛晝好吃懶做，戰鬥力相當於一個邪靈，這些大佬學生，要想她不好過，那是分分鐘的事，所以她慫，所以她在泓崖墟沒地位。

檢討至此，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現在九月末，十月初開學，雖然不是春天，但秋天天氣晴朗和煦，更有利於計劃的實施，她也要學着學生們給自己定個小目標，立個小計劃，不能白白浪費了她前身是上古神水的身份。

嗯，立完計劃的隔天早上，就打臉了，計劃是卯時起床，雞叫第一遍后，濛晝安慰自己，昨晚丑時才睡，再多睡半個時辰，雞叫第二遍，她想，沒事，天還沒亮，等雞叫第三遍，她再起，結果她聽不到第三遍雞叫，照舊被廚房的金嬸的大嗓門震醒，“粥粥~起床啦~粥粥~做飯啦~”

早起計劃失敗！

－－－－－－題外話－－－－－－

陸清風取名史

“濛晝，太拗口。”

“阿濛，濛不好念。”

“阿晝，晝不好聽。”

“濛濛，還是不好念。”

“晝晝(zhou)?帚帚(zhǒu)?妯妯(zhóu)?粥粥(zhou)?”

“嗯！粥粥！！！”

橫空而出的粥粥，也是陸清風喊的，喊了得有兩百多年，喊得泓崖墟上上下下都這麼喊她的時候，陸清風卻開始喊她師妹了，果然，小風風就是要跟別人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