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水進了劇團，總想接近妍雪，可妍雪呢，不知是什麼原因？像有意避着春水，愈是這樣，春水愈是心裏渴求，總想找機會接近妍雪。
這日上午，春水和江峰在戲院旁邊小路上散步，江峰問春水，“春水，聽說你和柳明是同學？”
春水答道：“噢，我和柳明是朋友，不是同班同學，是那次鎮上舉行文藝活動認識的，以前我們不認識。但我和柳明，就跟我和你一樣，很談得來，所以，我們成了好朋友。”
“我和柳明也是好朋友，以前柳明在劇團時候，和我關係最好。”江峰說，又問：“春水，我聽說你和沈妍雪？”
春水問：“江峰，我聽說你和沈妍雪是同一個村子的？”
“是啊，我和沈妍雪是同一個村子的，而且是隔壁組。”
春水於是把自己和妍雪的事同江峰全部說了，江峰笑道：“好啊，祝你們愛情甜美啊。”
春水說：“江峰，也許我只是一廂情願，妍雪她根本對我沒有這個心。我給她寫信她也沒回。”
“也不見得妍雪對你沒有這個心，要不，春水，你可以當面問她呀。”
“當面問她？我怎麼好意思。”
“春水，你一個男兒，怎麼這麼靦腆呢？虧你還比我長兩歲。現在都在劇團了，這還不容易？你大膽地追求她嘛？大膽地當面跟她說呀？要不這樣，我把你們兩個約到一起談一下，好嗎？”
“你把我們兩個約到一起談一下？”
“是呀，春水，就到廚房旁邊那一片桃樹林裏最好，你現在先到那裏去等着，我去幫你把沈妍雪喊來。”
江峰說后他去了。春水怔了一下，於是往廚房旁邊那片桃樹林走去，到了桃樹林，都是些高大的老桃樹，深秋季節，桃葉落盡，光禿禿的桃樹枝杈。樹底下，好像經常有孩子來玩過，有些地方的草都踏沒了，裸露着平土。忽然見那邊有幾把稻草，是有人坐過的，春水在那稻香把上坐下了，等着妍雪。
果然，江峰把妍雪帶來了，妍雪羞答答的神情，春水的心裏歡喜而跳動着。江峰說：“春水，你們談，我先走了。”
江峰走了。春水大方的輕聲說道：“妍雪，過來坐。”妍雪仍是很大方，儘管羞赧的神情。她走近春水邊，一個稻草把上坐了。美麗的眼睛直視春水，春水也直視着她。片刻，妍雪羞澀的微微低眼看下面。春水心裏好激動，真想握住妍雪的手，但又怕自己唐突，讓妍雪反感。他輕言問：“妍雪，我給你寫了好幾封信，你看到沒？劇團是遊動的，沒法寄信，我只好寄到你家裏。”
妍雪害羞着說：“我回家都看到了，請原諒我，我文化不高，讀書不多，沒給你寫回信。”
春水火熱的眼光看妍雪，“妍雪，我真的好愛你！”
默然片刻，妍雪突然說：“春水，我曉得你的心思，可是，你真的遲了一步，我早就定親了。在你給我寫信之前，我早就定親了的，媒人也好硬，媒人是我親戚，我也不好反悔。我們只能做朋友。”
春水的心裏如被針刺一般，痛楚着，眼裏閃出了淚花兒，半晌，擦了眼邊淚花兒才說：“妍雪，對不起！我是真心的，但我們沒緣分。好吧，我就做你的哥哥，好嗎？”
“好哇，在劇團里，本來你就是師哥，我是你師妹。”妍雪說。
春水看了看手錶，上午十一點半鐘了，於是說：“妍雪，要吃中飯了，我們走吧。”
“好，我們吃中飯去。”妍雪說。
春水起身先走了，他也怕別人笑話妍雪，既然不能成為戀人，何必讓別人笑話妍雪呢？
吃飯時候，晚上唱戲時候，春水都在心裏痛苦中，他心裏很愛妍雪，可是……
晚上，演戲結束了，春水和才哥在廚房打了熱水，才哥到租房老闆那裏借了個木腳盆，兩人都在宿舍洗了個澡。然後睡去，躺到床上，才哥問：“春水，我看你今日好像不太高興？”
春水輕嘆一息，把白天和妍雪約會的事說了。才哥勸道：“春水，不是我說你，何必弔死在一棵樹上？劇團這麼多好丫頭。李如雪不錯呀，劉碧雲也不錯呀，你找一個談嘛。雖然劇團明裡規定不準談情說愛，但少男少女在一起，哪有不談戀愛的？劇團規定的意思，是不準亂搞男女關係。正經談戀愛，天經地義，怎麼不可以？”
才哥忽然又說：“春水，我給你介紹李如雪，好不？我認為李如雪並不比沈妍雪差呀。”
春水說：“才哥，李如雪是好，但也不行呀？我聽說，李如雪才十六歲都不滿呀，這麼小，怎麼談戀愛？”
“哪裏，她上個已經月滿十六歲了，我聽徐芳說的。”才哥說。
春水問：“才哥，徐芳這次怎麼沒跟着來？是不是有事請假了？”
才哥嘆道：“是請假回去了，也不知道她還來不來劇團？我跟徐芳談了一年，她家裏不同意我們倆，她家裏是幹部家庭，她爸爸和哥哥都是國家幹部，吃國家糧的。瞧不起我家裏。劇團搬走這天，她家裏搭信要她回去，她就向趙團長請假回去了。”
“是這樣啊，對不起！才哥，我只曉得你跟徐芳談戀愛，我不曉得她家裏不同意你們。”春水說。
片刻，春水問：“才哥，我聽說，王副團長給四姐介紹男朋友？”
“我也聽說過，但沒看到那男兒，聽說是有工作單位的，在縣辦的一個工廠里打合同工。”才哥說。
二人說著話，不知不覺睡着去了。
次日，劇團吃過了早飯，春水準備洗衣服，把昨晚上洗澡換的衣服收在銻桶里，拿洗衣粉時，發現洗衣粉不多了，今天要洗的衣服多，洗衣粉不夠用。這時，才哥也把要洗的衣服收到銻桶里。春水對才哥說：“才哥，我的洗衣粉不多了，今日洗衣不夠用，我要買洗衣粉去。”
才哥也說：“我的洗衣粉也不多了，可能今日剛好夠用，我也要買洗衣粉。”
春水忙說：“才哥，要不這樣好不好？今日我去買洗衣粉，我有零錢，我買大包的，我們兩個人用。用完下次你再買。”
“要得，你先去買，下次我買。我現在給老闆還腳盆去。等你買洗衣粉回來，我倆一起到堰塘洗衣服去。”才哥說后，把木腳盆提了去還給老闆去。春水便趕忙去買洗衣粉。
春水到村部那邊小商店去買洗衣粉，離戲院約一百多米遠，他買好了洗衣粉趕急回來，忽然發現，李如雪來了，如雪看到春水，她笑盈盈的說道：“春水哥，買洗衣粉回來了？我是來幫你們洗衣服的。”
春水感到意外。才哥說：“走啊，到大堰塘邊洗衣服去。”如雪把春水的一銻桶衣服提着準備走。春水連忙說：“如雪，那是我的衣服。不好意思要你提起。”
如雪笑道：“春水哥，我幫你把衣服提起嘛，你自己提洗衣粉。”
春水看到才哥一手提桶衣服，一手提個銻腳盆，他趕忙前去把銻腳盆拿起，說：“才哥，我拿銻腳盆。”
才哥把銻腳盆給了春水，把春水手上的一袋洗衣粉放在他的裝衣服的銻桶里。春水問：“才哥，這銻腳盆又是借的老闆的呀？”
才哥說：“這租房老闆真好，我把洗澡的木腳盆還給他，又借他的銻腳盆洗衣服，他又借給我了。”
三個人來到戲院西頭不遠處的一口大堰塘邊。這口堰塘好大，像個小水庫，春水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堰塘。堰塘里的水好清澈明亮的，映照着藍藍的晴朗的秋空，微風吹起水面上輕輕的漣漪，紅日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閃閃。
在堰塘邊的一蔸大柳樹下面，有石塊，三個人坐在石塊上洗衣服。如雪先幫春水洗，春水自己也洗，洗好后，如雪又幫才哥洗。
衣服洗好了，到樹木做成的碼橋上，去水裏清洗。李如雪穿一件天藍色的小西裝，她秀氣俏麗的臉蛋，皮膚嫩白如雪，她盈盈的笑着。婀娜苗條的身段，在碼橋上清洗衣服的動作好優美。
衣服清洗好了，三個人又回到戲院來，春水和才哥一起在戲院旁邊兩株樹上，綁牽了一根長繩索，於是晾晒衣服，如雪也幫着晾。衣服晾好后，如雪告辭去了。
春水問才哥，“才哥，如雪怎麼幫我們洗衣服呢？”
才哥笑道：“剛才吃早飯時候，我看到李如雪，我隨便說一句，我說我的衣服還沒有洗，春水的衣服也還沒有洗。如雪聽到問我，才哥，你和春水哥的衣服都還沒有洗呀？她說她的衣服一清早就洗好了，晾都晾好了。我就乾脆開玩笑說，如雪，你自己的衣服洗好了，你等下幫我們洗衣服去。沒想到，這丫頭還當真了，剛才你去買洗衣粉，她正好就來了。”
春水感動道：“才哥，如雪真好。”
“我就說嘛，她很好嘛，春水，我給你介紹她，她好像喜歡你。”才哥說道。
春水仍說：“才哥，如雪就是太小了，我怎麼追她。”
才哥說：“她也不小了，十六歲了，她很懂事的，她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些。”
正說間，吳志軍跑來了，喊道：“才哥，春水哥，劉導演又喊排新戲，排《三斬佘太君》，劉導演說，所有演員都要去，現在就去，在廚房曬場上排戲。”
春水和才哥趕急和吳志軍去，到了廚房曬場上，所有演員都差不多到了，趙團長提了胡琴來遞給春水，四姐看到春水問：“春水，你的胡琴拉小開門學得怎樣了？”
春水說：“四姐，會是會了，但我的基本功差，節奏感把握不好。”
“哦，我們現在試一下。”四姐說道，她又對劉導演說：“師傅，我現在和沈妹先試一下春水拉胡琴，拉小開門。”
“要得，你們先試一下。”劉導演說。
四姐拿來一朵大紅花，和妍雪兩人各牽一頭，她又對春水說：“春水，你拉胡琴的節奏，一定要合著我和沈妹的步頭。”
春水一面答應，一面運弓拉響了胡琴。四姐和妍雪開始動作。這是戲台上新郎新娘拜堂成親的一段插曲，歡喜輕快的調子。四姐和妍雪的動作完成後，四姐接着又唱歡快的花鼓戲正宮調，春水的胡琴跟着四姐的唱腔伴奏，唱完后，四姐贊道：“春水，你的胡琴大有進步。”
趙團長說：“春水，還要練，節奏還不夠輕快。”
四姐也說：“春水，你的胡琴確實有進步，但趙團長說的也對，你拉胡琴的節奏還不夠輕快，還要練。”
“好的，四姐，趙團長，我一定努力練琴。”春水說。
妍雪又看了春水一眼，春水被看得又動了魂，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忘不了妍雪。
劉導演開始排《三斬佘太君》了，這是一部連台本大戲，由蔣翠桃主演佘太君。實際上這戲已經排了三天了，劉導演說今晚上一定要正式開演。劉導演又在罵蔣翠桃，說昨日排戲來得遲，今日又遲到。
今日排戲都很認真，劉導演也很滿意。排戲結束后，趙團長忽然問春水：“春水，《三斬佘太君》的幻燈片寫完沒？”
春水說：“寫完了。連台三本都寫完了。”
趙團長說：“寫完了好，今晚上要演《三斬佘太君》第一本。”
晚上，《三斬佘太君》正式開始演出了。戲演結束后，劉導演高興地說今日演出第一本，還算成功了。劉導演還說：“《三斬佘太君》是大戲，實際是連台六本，明天演第二本，六天演完。”
到這個戲院演戲已經一個星期了，近兩天看戲的人漸漸少了，按劇團的往日情況一樣，又要準備搬遷了。王副團長是負責接洽的，這天下午，王副團長回來同趙團長彙報，說新地方已經聯繫好了，並說了詳情。趙團長說，那好，明天搬遷。
劇團又搬遷到了一個村級戲院，這個村級戲院外觀看起來要比劉家村的戲院氣派些。這個村叫豐收村，聽說有集市，還有場期。只見戲院周邊有好多的建築物；戲院旁邊是村部，那邊不遠是學校，學校的操場上看得見有籃球架；戲院右側邊是國營供銷分社，供銷分社斜對面還有私營個體小商店，小飲食店等。
裝道具的汽車在戲院大門口停着，男演員在緊急下道具。道具下完后，男演員又緊急吊幕。這個戲院有專門的宿舍，有床位。但沒有廚房，做飯的廚房還是又要到鄰近農戶家去租用。
到任何地方第一天演戲，來看戲的人必然多，這裏也是一樣。傍晚七點鐘，戲院大門口非常擁擠，實際上就是那些想看霸王戲的人故意製造的擁擠。劇團昨天新招了一個專門守門的人，春水面熟他，也知道他是家鄉小鎮的人，是一個跑社會的青年人。實際上老演員們都認識他，稱他強哥，本名叫許強。據說以前他本來在劇團專門負責守門，搞過一段時間，後來說去做生意，生意虧本了，這才又來的。
大門口太擁擠，趙團長又緊急安排春水來幫助守門，春水趕忙來了。強哥看春水來了，他說：“春水，你守大門那邊，我守這邊，我們一人守一邊，剛才有一個人沒買票，我忙不過來，不小心讓他擠進去了。”春水於是趕忙一面檢票一面才放人進去。
一會兒后，大門口不擁擠了，趙團長來喊春水到戲台上去，要開演了。這晚上，演的是劇團拿手好戲《啞女告狀》，觀眾們被戲裏離奇的故事情節所吸引並深深感動，演員們也演得分外下情，動情處，噼里啪啦的便聽到有觀眾放起了鞭炮，並有人往台上紛紛打彩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