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湘北農村的桃樹,大多都是水蜜桃,開粉紅色花,開的花特別艷麗好看。如果氣溫適宜,花期會持續十天以上。劇團來到桃花村已經第六天了,每天的生意都很好,王副團長高興地說:“看這生意,在這裏還演個把星期沒問題。”
最近一個星期來,天氣大多都是晴天,偶爾也天陰一下,下幾點零星小雨,又馬上陰轉晴了。因此氣溫也平和,平均氣溫在十五度左右。也沒吹大風沒下大雨。所以,那片桃林的桃花,至今還是很繁密艷麗好看。
劇團吃過了早飯,四姐看到春水說:“春水,師傅說了今日不排戲。等下我們和吳妹一起,依然到桃花林里玩去。我聽小欣妹說,桃花山的後面有個水庫,水庫里的水好清澈明亮的,水庫邊上的桃花倒影在水裏最好看。”
妍萍說:“是的,這桃花山的後面是有個水庫,水庫邊上是有桃樹,現在桃花倒映在水裏肯定很好看。”
春水對妍萍笑道:“妍萍,桃花山後面有個水庫,我之前沒聽你說過?”
妍萍笑道:“有點遠,我沒想過要到那裏去玩,才沒同你說。我之前去過那水庫,還坐過小渡船,但當時是秋天裏,沒有桃花。”
春水笑問:“有點遠?有多遠?”
妍萍說:“從戲院到水庫,彎彎拐拐的路,大約有三里。”
“才三里呀?不遠啊。”春水說。
沈妍雪過來,對四姐說:“四姐,看水庫邊的桃花等下去,我們要先洗衣服啊?洗衣粉也沒有了,我們去買洗衣粉吧?”
“是真的,是沒有洗衣粉了,沈妹,我們去買洗衣粉去。”四姐又對春水說:“春水,看水庫邊上的桃花等下去,我們洗衣服后就去,很快的。”
四姐說后和沈妍雪買洗衣粉去了。春水問妍萍:“妍萍,你的衣服洗了沒?”
妍萍笑道:“我昨晚才換了兩件衣服,剛早上已經洗了。春水,你換的衣服拿來我跟你洗呀。”
春水笑道:“我也剛才早上自己洗了。”
妍萍又笑道:“下次你把換的臟衣服拿來我們一起洗,你也要幫着一起洗,不許偷懶。”
趙健和方紅梅來了。趙健對春水和妍萍說:“春水哥,吳妹,走哇,我們到外面玩去,到水庫那裏玩去。聽說桃花山後面有個水庫,水庫邊的桃花蠻好看。我還沒去過那裏。”
妍萍說:“等下去,等四姐洗完衣服一起去。”
“四姐在哪裏洗衣服啊?我沒看到她?”趙健說。
“四姐去買洗衣粉去了。”春水說。
“去買洗衣粉?買洗衣粉回來還要洗衣服?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趙健是個急性子,又笑道:“去外面玩,又不是等人吃飯。我們還不如先去玩,她們洗好衣服會來的。小欣妹知道路,會帶她們來的。”
妍萍笑問:“趙健,你知道路么?”
“我不知道路,方紅梅知道路啊。”趙健說。
方紅梅笑道:“吳妹,你也知道路啊,那次我們一起去的,還有師傅,我們到師傅姑媽家裏玩去。還坐小渡船過水庫過去。就是往桃花林裏面的那條路走,再往山脊走,再往北山坡下去就可看到水庫。”
妍萍笑道:“我是知道路啊。”
趙健說:“那就走啊,既然吳妹和方紅梅都知道路。”
趙健邀着要先去,方紅梅邀妍萍也說我們先走。於是,趙健、方紅梅、春水和妍萍四個人先往桃花林去。到了桃花林,順那條桃花叢里的路走,邊欣賞路兩旁的桃花。斜上一個緩坡便到了山脊。山脊上,路兩旁的桃樹成排成行又高大,路兩邊的茂密的花枝在頂端都交織到一起了。在路上走,抬頭看,繁密的花枝遮天,偶爾見蜜蜂和蝴蝶在花叢里竄飛。太陽光從花隙里照射到地上,滿地的花影;看四周儘是桃花,人行走在一個夢兒似的桃花的世界裏。春水四人心曠神怡,邊走路邊賞花,微風送來桃花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四個人行走約三百米處,眼前出現了個岔路口,一條寬路仍延山脊直走;分岔一條不寬的小路往北山坡向下走。妍萍帶着轉往北山坡小路走。才走五十米遠左右,竟然穿出了桃林,小路成了桃林和成片的柑橘樹的分界線,小路東邊是大片的柑橘樹;西邊是桃林。妍萍指着東邊說:“我聽師傅說,這東邊以前是一大片梨子樹,後來把梨子樹毀了,才改栽柑橘樹。前年,師傅帶我們幾個丫頭,還有兩個男兒去師傅姑媽家玩去,經過這裏時師傅說的。”
春水問:“哦,劉導演的姑媽是往這裏去的嗎?”
妍萍說:“是的,這下坡去就可看到水庫,我們是在水庫里坐小渡船過去的,坐船到了對岸,那山腳下有一條簡易村公路,順公路往東走轉彎過去不遠就到了師傅的姑媽家了。師傅的姑媽七十多歲了,看起來還蠻硬朗。”
四個人邊走路,邊說話,路又往左拐重新進入到了桃林,在桃林里走了一段路,陡然發現眼前一處景色不同,感覺地勢較其他地方要稍平一些,這裏的桃樹也比其他地方的桃樹要顯得高大些,且花枝更要繁密一些。妍萍笑道:“快到水庫邊了,前面一點就是水庫邊上,我們上次坐船過渡就在前面。當時坐船的時候,我看周圍景色不同,特別是那臨水邊的那些大桃樹,我當時想,現在是秋天,要是春天,這裏的景色肯定很迷人。”
再走約五十米遠,果然到了水邊,果然見臨水邊有高大的桃樹。只見有幾株桃樹的花枝柯伸到了水面處,此時正當風平浪靜,桃花倒映在明凈的水面,分外好看,多麼迷人的景色,如歌如畫。幾個人心情怡然,又欣賞此處的水光山色,這裏的水面不是很寬,是水庫的一個分支汊。對岸過去可看到青山腳下有人家,水庫岸邊那山腳下的田野有金燦燦的油菜花。忽然對岸果然有小渡船浮往這邊來,妍萍笑道:“對岸這時候沒人過渡,他急着空船過來,他一定以為我們是來坐船的。”幾個人笑了笑。又望東邊的大水面,水闊處又浮出一葉小魚船。
方紅梅指着身後那桃花繁處的緩山坡說:“你們看,那緩坡上面有一處地方,幾株大桃樹下,又平整又有茸茸的雜草,還有小野花,我們到那裏坐去,坐那裏可看桃花,又可看水庫。”
“要得,我們到那裏坐去。”趙健說。於是幾個人走往那地方去。邊走路,春水發現,這裏三面環水,地形似一個半島,而且靠東邊的山坡稍高,坡下這片平坳地,像是以前的老屋場,像是曾經住過人的地方。這裏的土地也比其他地方要肥沃些,不然怎麼會唯獨這裏的桃樹都高大些呢?他思忖着,便說:“你們信不信?這裏以前一定是個老屋場,我覺得。”
妍萍笑道:“這裏本來就是老屋場,曾經住過人的地方,聽師傅說,這裏以前是地主的庄屋。後來解放了,這庄屋又分給了窮人。後來六十年代初期這裏修水庫,窮人就搬遷了,這裏的房子拆了,屋基地改栽了桃樹。”
到了那地方,選好坐的地方坐了,趙健和方紅梅挨着坐,方紅梅便倒在趙健的懷裏。春水和妍萍挨着坐,妍萍側躺在春水的懷裏去,春水摟着懷裏的妍萍,輕輕撫摸着她的手兒,邊欣賞着周圍的桃花美景。抬頭望,陽光燦爛,滿樹滿枝的桃花,花隙外是藍藍的晴空。再看花枝,有蜜蜂兒一會兒鑽進花朵里,一會兒又飛了出來;往前平視,透過大的花隙,可看到花枝外的水光山色,美不勝收。忽然一群小鳥在半空中唧唧喳喳的飛了過去。
忽聽左側坡處有人說話聲,“哎喲,春水哥,吳妹子,還有趙健和方紅梅啊,你們什麼時候到了這裏?”說話的是吳志軍。春水幾個轉頭看到,那坡處桃樹稍小的地方,有吳志軍、王三兒、江峰、周昌文、劉喜兒等幾個正從那邊緩坡走下來。吳志軍手裏還提着二胡琴盒子。春水知道,吳志軍最近在勤奮學二胡。春水驚訝笑道:“哎呀,原來是你們幾個啊?你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呀?剛才我們來的時候沒看到你們啦?”
王三兒笑着說:“我們剛才來呀,是從這條小毛路走下來的呀。”
“小毛路?那邊還有小毛路嗎?”春水問。
王三兒笑呵呵說道:“有小毛路啊,這裏有一條兩尺寬的小毛路,往這走下去也一直到水庫邊啊。”
春水笑問道:“那邊真的還有條小毛路啊?我坐在這裏看不到,地上雜草遮住了。那小毛路通往戲院嗎?”
王三兒說:“這條小毛路啊?往這上坡去直接通戲院後門口,好近的,從戲院後門口走下來大概一里多路就到水庫邊上。你們走的路,是從山脊公路繞下來吧?轉了個大彎兒,那山脊公路繞下來,好遠,差不多有三里路。我們前天走過的。”
“你們前天來過嗎?是走的我們剛才走的路嗎?”春水笑問。
“是啊,我們前天來過,昨天也來過。”王三兒笑道:“我和吳志軍,還有劉喜兒,天天到這裏報到,前天,我們走的是你們剛才走的那條寬些的路。昨天,是當地人告訴我們,原來戲院後門口出來有條小毛路也能通到水庫。”
王三兒邊說話,他幾個人索性不往小毛路走下去到水庫邊去了,而是踏着雜草繞桃樹走往春水這邊來。走近了,都找有草的地方好坐處坐下了。剛坐下,忽聽右邊寬路處,也有人嘰嘰喳喳,是小欣妹的聲氣說:“哎喲喲,你們都先到這裏了,來的時候又不喊我們,這麼好看好玩的地方。”
大家看時,只見小欣妹、四姐、沈妍雪、劉碧雲、蔣翠桃、還有菊妹等幾個人也來了。小欣妹手上還抱着月琴。妍萍連忙招呼她們都過來坐。蔣翠桃說:“我們等會兒過來坐,我們先去坐小渡船玩一會兒去。”
四姐笑嗔道:“蔣瘋子,你要坐小渡船你一個人去,反正我不去,人家擺渡做生意的小渡船,隨隨便便讓你坐着玩?”
蔣翠桃笑道:“我又不會坐他的便宜船,我給他錢不就行了嗎?你們不去我和菊妹去。”
菊妹也說不去,蔣翠桃拉着菊妹笑鬧道:“剛才你撩我,說有船坐,現在到了水庫又不去坐船,你快點帶我去坐船啊。”菊妹也是前年和妍萍一起去過劉導演姑媽家的,因此坐過小渡船。她被蔣翠桃硬拉硬拽,只好陪着蔣翠桃去了。
四姐幾個人於是往春水這邊來坐。吳志軍學二胡入了迷,又把二胡從琴盒裏拿了出來拉,學拉花鼓戲正宮調。周昌文說:“志軍,你把二胡給春水,讓春水拉蔣大為的那首《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我來唱歌。”
吳志軍把二胡給了春水。春水接過二胡,開始拉那首歌《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周昌文開始唱: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有我可愛的家鄉,……”
周昌文唱完后,四姐又說要唱《牧羊曲》,春水二胡拉了《牧羊曲》的過門,四姐開始唱:
“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
四姐唱完了《牧羊曲》;四姐又和吳志軍對唱了湖南花鼓戲《劉海砍樵》選段;又唱《天涯歌女》;然後又唱我們自己的花鼓戲,唱自己花鼓戲的時候,小欣妹用月琴伴奏,她雖然彈得不熟練,也勉強能跟上節奏……
大家歡快地唱着樂着,歌聲和琴聲,從繁密的桃花里飄蕩出去,飄蕩在那一片水光山色的空氣里,給那一片旖旎的風景增添了快樂的氛圍。對眼望過去,看得見的水中央,蔣翠桃和菊妹剛坐船過到對岸去了的,又瘋了一般再坐船正往這邊回過來,船到了水中央,船上還坐了幾個正經過渡的客人,每張笑臉都往這邊歌聲處張望。
正這時候,忽然才哥和趙團長帶着羅老師來了。羅老師來了,真是稀客,劇團大家都非常高興地蜂擁過去,簇擁着羅老師熱情問侯,問這問那。羅老師年紀四十上下,很顯年青,一臉微笑;他西裝革履,花格領帶,肩挎一部照相機,手提着嶄新的胡琴盒子。這羅老師,春水認得,只是不熟,記得他前年在鎮裏考演員的時候,是羅老師拉二胡考的。春水也聽說過,羅老師是縣文化館的,是專門負責全縣戲劇的專干,是全縣的戲劇指導老師。並且,小鎮的劇團,開始的時候,都是羅老師親自指導的,現在劇團的大部分戲,都是當初羅老師導演的戲。
蔣翠桃聽說羅老師來了,剛好小渡船也到了岸,她趕快催着菊妹快走,於是二人飛也似的跑過來見羅老師,蔣翠桃很尊重地笑喊了一聲羅老師。羅老師也笑着應了一聲。
趙團長指着羅老師的新胡琴盒子對春水說:“春水,羅老師這把新大筒胡琴,是他的獲獎品,是在省里花鼓戲大筒比賽獲的獎。”
春水說:“這大筒胡琴音質一定很好。”
“是真的好,羅老師剛才給我拉過的。”趙團長說。
羅老師對大家說:“這裏的風光這麼美,有沒有要照相的?”
“照相,給我們照相。”有幾個人紛紛笑說道。
於是,羅老師開始給大家照相,演員們都照了各種姿勢的相片,有單人照的,有合照的;妍萍和四姐合影,又和小欣妹合影;四姐和妍雪合影;四姐又邀蔣翠桃和劉碧雲等一起合影;春水在桃花下持二胡照了一張相片;又懷抱着月琴照了一張相片;趙團長組織,所有演員集體拍了一張合影照。
大家爭先恐後照相,有的人拍了好幾張,最後,羅老師的膠捲都用完了。羅老師說:“沒有膠捲了,如果還有人要照相,明天我去買了膠捲,再來給你們照相。今天照的相,後天,我就可以把相片給你們洗了來。”
趙團長看了看手錶,對大家說:“快到中午十二點鐘了,都回去吃飯,吃飯了,羅老師要開會,還要排戲。”
大家擁着羅老師說說笑笑回劇團去。
劇團里吃過中飯,下午開會,羅老師講了話,主要講縣文化館如何重視農村劇團,當前全縣戲劇界的形勢和發展等。會後,羅老師又指導複習舊戲。
晚上演戲的時候,羅老師親自拉主胡琴,春水伴奏月琴,趙團長親自司鼓;整個一台戲,在羅老師的優美的琴聲帶動下,演員們個個聚精會神,都演得非常下情,都把演技發揮得非常好。散戲后,聽到台下許多觀眾都在紛紛說今晚上的戲演得最好看了。特別是換了拉胡琴的師傅,這個師傅拉胡琴太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