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煙火1
風起時，馬背上的廝殺正濃，嬰兒的哭聲被淹沒在了其中。從沾滿鮮血的小吏手上將她們交給兩個不同的人逃離這場惡劣的戰爭，但似乎命運早就註定了她們來到天闕的皇宮就會帶着特殊的使命，去完成血液里噴發的重責。
“殺……”
廝殺聲起，狼煙浩蕩，一場浩劫結束於天闕二十年，後天闕起而風溍滅。
天闕三十年，國泰民安。
當年將軍府抱回的五歲女娃現已長得亭亭玉立，將軍夫人以白玉無瑕為其取名沈玉，自此後尋了幾位名師進府細心教授她琴棋書畫，世人都以為將來沈玉必然成為沈府的女主，但結果卻令人出乎意料。
在沈玉拿着綉好的一塊女紅準備見到沈玥的時候送給他，卻在樓台上看到了一支送親的隊伍朝着這邊行來，一頂花轎百來個人，幾聲鑼鼓，幾許錦綢，花轎上纏了紅綢緞面的扎了艷麗花束，看上去並不張揚十分，反而有些低調。凡是在城內有點臉面的大戶人家喜歡排場越大越好，這應該只是尋常人家的嫁娶。
沈玉遠遠看着，這隊車馬行至將軍府門口時停了下來，迎上前的不是別人，是沈府的周管家和身後奴婢等人。
府里哪個沒有成親的，要麼年紀還小要麼已經成婚，這周管家那年是將軍麾下鐵騎兵跟隨將軍出生入死，後來受了腿傷落了些傷寒的病根，將軍看他會打理便留府內做些雜事，但若是周管家她也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送親到府上？”她思量着，怕是個笑話。
丫鬟清禾長的乾乾淨淨，她將脖子伸長往下探了探腦袋，一臉詫異道：“錯了吧。”
“去看看。”
沈玉一時起了好奇，將手裏的女紅丟給了身後平日裏教她繡花的福娘拿着，轉身就拉着清禾朝着樓台側邊的階梯下去，福娘只聽到了清清脆脆的腳步聲和鈴鐺似的歡悅笑聲。
兩人繞過長長的曲廊走向門庭那邊的院落，路上就見忙進忙出的下人們行走於東院，又見她們手裏捧着的東西沈玉心裏一沉，這東院是將軍沈玥住的地方，除他之外平時也無他人居住，難道……
是沈玥。
外邊響起一陣馬蹄聲，高大的身影披着赤色的大髦自門外進來風塵僕僕，沈玉看到了一張期盼已久而熟悉的臉，是沈玥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以往清禾也是這般雀躍的叫着，同她一日日盼望，直到看到有一天沈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們便高興迎上。
但是這次沈玉怔愣着，臉上的表情像凝固，雙眸獃滯的望着那個身影，他好像也看到了沈玉，但還未來得走上前與她說句話就被喜娘叫走，然後七手八腳幫他換了新衣戴上了紅花，接着一路指引他到轎邊抱了新娘下來入堂行完跪拜禮。
沈玉就這樣站着看着，一聲不吭，就好像整個人石化在那裏，只有那雙眼睛裏還閃爍着複雜的光。
沈玥要娶的人不是她嗎？
但事實殘酷，瞬間讓她的心支離破碎，沈玥這麼低調的娶個女人回來，那她這些年做的一切算什麼？
“小姐……”
清禾十分擔心，她知道小姐是有多喜歡少爺，這些年做的每件事無不是為了取悅於沈玥，為他守候為他等待，擔心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完美，就這樣一日日一年年，努力的讓沈玥看到自己的進步和成果，少爺對小姐的愛戴也有如日月星辰般無法比擬，就像是捧在手心上的珍寶一樣。
大家一直都以為有一天小姐遲早會成為這個府里權利最大的的女主，然而此刻她也有些愕然，少爺娶的女人不是小姐，一千個為什麼在清禾的頭頂上盤旋的問，可是沒有人回答。
沈玉站了許久身子有些發顫，眼淚突然而至，簌簌落在了腳上那雙白色繡花鞋上綉着的一對彩蝶上，那雙鞋還是前些日子沈玥找了城中最好的綉工師傅做的呢。
“救命啊……”
“快來人啊，小姐落水了……”
正月的河水冰涼冰涼，就好像沈玉的心一樣，變得極其寒冷，幾乎再感覺不到它的跳動，沈玉的腦子空白無物，彷彿被一下抽空了，但聽到四周不斷的有人下來拉她的身體，她的心也像被扯的支離破碎，最後她被一個強有力的懷抱托出了水面。
“小玉……醒醒小玉……”
沈玥急瘋了，將她摟在懷裏一晚上沒合眼。房間裏放了十幾盆炭火，暖的跟火房似得，但沈玉醒來后仍覺得心很冷，她看着沈玥冷冷的問了句：“你喜歡那女子嗎？”
沈玥又驚又喜，但聽這話一愣，看了會沈玉后不言。
“你認識她有我久嗎？”
“小玉……”
沉默……
他端起床頭還熱着的一碗薑湯，準備給她，卻被她用力一推，碎在了地上。
“她比我好嗎？”
“小玉……”
“你回答我！”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逼問，目光凌厲的像把刀刃，直達沈玥的心窩。
沈玥第一次見她生這麼大氣，一時語塞，不知所措。
“這是母親的意思，我已經要求她低調辦這事了……”
“低調？是欺你自己還是欺我無知？”她一想到沈玥娶了別的女子眼淚就撲簌簌的掉了出來。
沈玥不知如何安慰，他一直以為小玉還是個孩子……
忽聞門外其母急匆匆的帶着幾個丫鬟進來，他急忙起身恭迎，還未開口，其母就厲聲說道：“自古婚姻父母做主，子女只需服從。”
沈玉淚眼模糊道質問其母：“那我算什麼？”
“你是沈玥的妹妹。”
“全府的人都知道我將來是要嫁給沈玥的，你說我是他的妹妹？”
“誰都無權自主自己的婚事，你也一樣。”
“那我真是一個笑話。”
“小玉……”沈玥不想見她與母親怒懟，自己又不好相勸，愣是喊了她一聲后默然。
沈玥尊母，向來言少拒絕，這事恐怕就是她的主意，沈玉心中憤恨，咬牙道：“除了沈玥，我誰都不嫁。”
‘啪！’
沈玉還沒說完，忽感到左臉一陣疼痛，夫人一巴掌硬生生的打了上來，沈玥來不及護住她，愣是挨了這巴掌。
沈玥求情：“娘，小玉還小，您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都知道嫁人了還小？平日裏慣的連規矩都沒了？眼下你還在這房裏待着做什麼？還不去新媳婦那邊陪她，事情鬧的還不夠丟人嗎？”
夫人一陣責怪，沈玥扶着小玉心裏猶豫了下，只好躬身退出房門。
“沈玥，你要是去了，這輩子我都恨你！”沈玉眼淚更止不住了，巴巴的看着沈玥在門口頓了頓足后越走越遠的身影，最後消失在眼前一片昏暗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