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人間真善美（二十七）
李書白沒有回消息，不過二十分鐘后就到了家。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名律師。
僅僅隔了短短一天，程念再看到李書白，竟然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如銀河般遙遠。
“想通了？”
程念看了李書白一眼，低聲道：“嗯，至少你和我之間，有一個能得到自己想要。”
李書白沒說話，走到沙發上坐下來。
律師給程念簡單說了一遍協議內容，基本上就是李書白凈身出戶，所有財產都歸程念。
程念對此沒有異議，聽完就在幾份協議上都簽了字。
看着程念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李書白的心裏一陣莫名煩躁。
她的字很醜，像小學生寫的，他曾經沒少因此批評她。
所以後來程念寫字都很慢，雖然還是難看，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此刻那些筆畫都像是落在李書白心尖上一樣，刺得他立刻別開了臉。
簽完協議，三人一起去了民政局。
律師去辦理手續，程念跟李書白對坐着。
和所有協議離婚的夫妻一樣，他們倆的話也不多。
程念問：“我哥他怎麼樣。”
李書白說：“挺好。”
程念點點頭，“那就好。”
很快律師辦理完所有手續，將一個暗紅色的小本本交到程念手裏。
程念深深看了眼那封皮上的字，接過來放到了自己的口袋。
李書白輕聲問，“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程念歪了下頭，看到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突然說道：“一起去看日落吧。”
李書白的眉頭飛快往中間聚了下，半天沒說話。
就在程念以為李書白會拒絕之前，他輕輕應了聲，“好。”
送走律師，兩人驅車前往城市周邊的一座小山。
上車的時候李書白看到程念手腕上纏的紅線。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已經迫不及待去求姻緣了是嗎？”
程念起初不知道李書白在說什麼，低頭看了眼才明白過來。
她低低說了聲沒有，然後找到紅線的線頭解開，一圈一圈地把繩子從自己的手上取下來，打開車窗隨手丟進了風裏。
握不住的紅線，即使緊緊纏在身上，終究也是無用。
李書白朝後視鏡看了眼，沒再說什麼。
到了山頂，李書白將車停在平台處，兩人面朝著落日的方向站着。
夏日天長，太陽落得晚些。
過往發生的一切重又走馬燈一般在程念腦子裏過了一遍。
她就那樣一幕幕看着，看着她和李書白為什麼會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今用一個清醒的頭腦再去看自己對李書白做的事情，就好像看着車輪在她的指揮下駛進了淤泥里，但她毫無辦法。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癲狂，好似完全瘋魔一般。
那種感情讓人窒息，無論是誰身處其中，都是一種折磨。
她幾乎差點把李書白逼死，然後轉頭就要跟他離婚。
也不怪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因為她從來就是個反覆無常的人。
李書白以為程念會跟他說些什麼，但她沒有。
她只是無限悲傷地看着天邊緩緩落下的太陽，如同在看一場盛大的告別儀式。
金色的太陽一點點被雲朵蠶食，逐漸變得溫柔起來。
被吃掉的光在雲的肚子裏，孕育出一種漂亮的紫紅色。
有時候太陽也會因為某種原因在大地上多停留一會兒，但黑夜總會來。
終於殘陽的餘光收盡，即便是再努力眺望也尋不到一點兒陽光的影子。
程念看着由絢爛逐漸沉寂的光芒，突然記起之前看日落的時候，李書白總會想親親她。
她不由轉過頭去，發現李書白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對，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情愫在兩人的眼神中暗暗涌動着。
“我們……”
程念本想說我們回家吧，講到一半卻突然愣住。
從今以後她和李書白不再是“我們”了，要回的也不是同一個家。
李書白看着微微怔住的程念，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剛要開口說什麼，就看到程念沖他略帶歉意地輕輕笑了下。
“走吧。”她只是說。
回去的時候程念沒有坐副駕，她覺得自己不該坐在那了。
下車之後，程念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繞到前面，敲了敲駕駛座的玻璃。
李書白的心臟一陣莫名鼓動，誰知道對方伸出手來，輕輕對自己吐了兩個字。
“鑰匙。”
聞言李書白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瞬間捏得死緊，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他黑着一張臉，從口袋裏把鑰匙掏出來。
程念接過鑰匙，禮貌又疏遠的說了句，“路上小心。”
回應她的，是快速升起的車窗玻璃，還有一長串汽車尾氣。
看着車子的尾燈消失在視線，程念強裝出來的平靜面容終於起了波瀾。
她捏着手裏的鑰匙，就像是在捏着自己的心一樣。
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她的耳邊對她說著，“李書白走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程念難受得要命，卻也知道不能在大街上哭。
她強忍着情緒回了家，電梯門一打開就看到一個身影蹲在自己家門口。
程念一瞬間以為進賊了，剛準備報警就看到對方露出一口白牙從地上站起來，興奮地喊了聲。
“小橙子。”
看到何雲飛，程念偽裝了一整天的堅強終於全部落到地上。
她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氣，撲到了何雲飛懷裏大哭起來。
何雲飛不明所以，還笑嘻嘻的，“怎麼了，是不是看到我太激動了。”
程念不說話，只是一直哭。
察覺到程念情緒有些不對勁，何雲飛摸到她手裏的鑰匙，打開門將人拖了進去。
等到程念哭夠了，何雲飛才問：“怎麼回事。”
程念一邊抽噎一邊回答道：“李書白跟我離婚了。”
何雲飛愣了下，“那個傻嗶終於願意跟你離婚了？這不是好事嗎？”
程念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哇哇大哭道：“這一點都不好。”
何雲飛也不跟她爭辯。
哭到後來程念已經沒有眼淚了，趴在何雲飛懷裏直抽抽，整個脊背都是疼的。
何雲飛一邊幫大小姐把眼淚和鼻涕抹去，一邊在她的背上輕輕敲打着，安撫道。
“看你丟不丟人，為一個男人哭成這樣。兩條腿的男人不好找，兩條腿的蛤蟆還不滿大街都是？”
程念眼中還含着淚，又笑出了個鼻涕泡。
她在何雲飛身上錘了一拳，“你才是兩條腿的蛤蟆。”
何雲飛陪着笑臉，幫程念把鼻涕泡擦去。
“好好，我是癩蛤蟆行了吧，但那李書白也沒好到哪裏去啊。”
程念吸了下鼻子，“可我覺得他好。”
何雲飛微微一笑。
“因為你也是個傻嗶。”